柘枝引-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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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来吧。”林雅书站起来,理了理衣服,走到门口。
静芬的笑容淡淡的,让人感觉很舒服。她手里抱着一叠书,笑盈盈地对林雅书说道:“林小姐,听说你喜欢看书,所以我拿几本书给你解解闷。”林雅书接过书,请静芬坐了,向她道谢:“谢谢你。二太太。”静芬笑道:“不过是几本书而已,不用客气。林小姐若是看完了,我那里还有别的书,以后你可以常到我那里去看书的。”林雅书道:“谢谢你的好意。我不会打扰你太久,我很快就会回去的。”静芬问:“回去?林小姐要回哪里去呀?”林雅书道:“回家去。我家在南方,江南水乡。现在是因为战事耽搁,所以无法回家。等到停战了,我就会回去。二太太,你知道战况如何吗?我这段日子以来,一直无法得知外面的消息。”
静芬的脸上露出为难的神情。她笑了笑,欲言又止,顿了顿,道:“这个……我住在大帅府,也不是很清楚外面的情况。可是,林小姐为什么急切着想回去呢?难道林小姐不知道将军的心意吗?将军是多么希望林小姐能够留下来。”
林雅书当然明白陈少卿对她的心意。只是他不说破,她也不点破。捅破这层纸,又有什么意义呢?他们是属于不同世界的人,她也对他毫无兴趣。她冷笑一声,道:“陈少卿到底需要多少女人。已经有了这么多,还想囚禁我吗?”静芬赶紧赔笑道:“林小姐,你别这么想。将军他不是想囚禁你,他只是想把你留在他的身边。你知道吗?你是将军第一个带回来的女子。所以,他一定对你十分重视。”
“第一个带回来的女子?”林雅书问,“那你们呢?”
静芬笑道:“就说说我们几个女人吧。大太太的父亲与大帅是世交,也是一位军人。将军十五岁的时候娶了她,她比将军大了三岁。这是父母包办的婚姻,娃娃亲,将军对大太太并没有什么感情。”
林雅书想到陈少卿对沈玉凤的冷淡。沈玉凤虽然算不上什么美女,但有一股古典传统的气质,可惜陷在这个婚姻中间,即使有正室夫人的虚名,也是一场悲剧。
静芬继续说道:“在我进府之前,还有一位姨太太。我没有见过她。她刚进府就死了,是病死的。据说她的父亲是一位教书先生。她死了之后,大家便很少谈到她,将军也不提她。”
她看了林雅书一眼,见林雅书没有任何反应,便继续说道:“我的父亲原是清朝的一个贝勒,但家道中落,等到父亲病死之后,便更难过活。我的长女,还有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为了生计,不得不出来工作。我一个弱女子,支持不起这个家。幸好遇见了将军,他娶我,虽然只是做妾,但我很感激,因为他养活了我的家人。”
“原来,你是一位格格。”林雅书略有惊讶。
静芬淡淡一笑。她想起往事,不由得泪光闪闪,用帕子擦了擦眼角,说道:“什么格格,那都是清朝的老黄历了。我们这些落魄的旗人,只求能够生存下来,那里还顾着虚无的头衔。”
林雅书看到静芬的泪。静芬这样一个文弱的女子,小小的脸盘,小小的身躯,小小的手,她的眼泪也是柔柔的,让人怜惜。林雅书有些羡慕静芬,因为静芬可以这么轻易地流下泪来,女子的眼泪最富有婉约的美。可是林雅书不会轻易地哭泣,她已经很多年都没有哭过,她的眼泪似乎在十年前的那个夏夜流干了。就算内心的疼痛永不停息,眼睛依旧干涸,没有泪,只有刺痛。林雅书被静芬的身世和眼泪打动,安慰静芬道:“古往今来,朝代更替,这是规律。只要人能够好好地生活,比什么都重要。”
“我失态了,林小姐不要见外。”静芬擦干眼泪,笑道,“再说那个三姨太吧,她原本是大太太身边的一个丫鬟,有次不小心得罪了大太太,大太太便要打死她。是将军看见了,救下了她。见她楚楚可怜,又有几分姿色,便收了房。还有四姨太,她原本是唱戏的,曾经红遍奉天。将军见她长得美,也让她做了妾。”
林雅书听静芬讲了她们几个的身世,觉得这些女子都是可怜之人。在乱世中,无论出身高低,凡为女子,大多都有自己的悲戚之处。她替她们感怀,也替自己感怀。她想,她一定要从这里逃脱出去,她要过上她想要的生活。她所想要的,是一种平静淡然,却又能够让人安心的生活。
“我们几个,第一次进陈府的时候,就是以妻妾或者丫鬟的身份来的。”静芬道,“林小姐,你不同。将军把你带回来,口中称你是他的一个朋友,其实我们都知道,你是他心仪的女子,我们家将军没有什么爱好,他只爱女人。所以,林小姐,你对将军而言,是非常重要的。”
没什么爱好,只爱女人?林雅书在心里冷笑。她没有回答静芬的话,只是低下头,随手翻着静芬送来的书。书页划过手指,发出沙沙的响声。房间里的气氛冷了下来,林雅书不说话,她不想融入到陈府奇怪的氛围中去,她知道自己不属于这里,她没有必要理会陈府里别人的话。静芬是聪明人,见林雅书不言不语,便知道自己该走了,于是她起身告辞。
第十二章
在陈府的生活是平静的。林雅书不出门,只是坐在自己的房间里,看着静芬送来的书。不过是一些鸳鸯蝴蝶派的小说,诉说着才子佳人的故事。眼睛盯着手中的书,心里却在想着别的心思,该如何离开,该如何回到南方去。
天气很好,阳光明媚。吃过午饭,坐在窗边,暖暖的阳光照在身上,慵懒的时光,可惜身在异乡。听见笃笃的敲门声,雪娟去开门,林雅书未抬头便知是静芬。静芬微笑道:“林小姐,别总是坐在屋子里,会坐出病的。来,跟我去外面逛逛吧。”林雅书心想,出去走走,探探陈府的方位,也是好的。于是,放下手中的书,随静芬一同走了出去。
顺着回旋的楼梯走下去,远远地,便听见洗麻将牌的声音。走过一道拱门,见里面摆着好几张桌子,雍容的夫人,千金的小姐,打扮得花枝招展,手不停地摸着麻将牌。静芬微笑着问林雅书道:“林小姐,要不要打几圈麻将?”林雅书摇了摇头。
“静芬姐,林小姐,你们来啦。”佩蓉笑着向她们招手。静芬挽住林雅书的胳膊,笑道:“已经被她们看见了,不过去打声招呼都不行。”说着,便拉着林雅书往里走去。佩蓉和沈玉凤在同桌打麻将,另两个是林雅书从未见过的女子。沈玉凤摸了一张牌,看了看,又扔了出去,对林雅书笑道:“咱们这里临近过年便开始热闹。听说林小姐喜欢清静,是否不习惯?”林雅书道:“还好。”佩蓉摸了一张牌,“呀”了一声,雀跃道:“自摸!我胡了!”沈玉凤笑道:“不就是胡了么,有必要这么高兴,倒像是没见过钱一样。”
同桌的一位小姐起身告辞。沈玉凤笑道:“她才胡了,你便要走了。”那位小姐四顾看了看,笑道:“来了也老半天了,总不能赖在你家不走吧。”沈玉凤笑道:“不走又有什么关系。我家房子这么大,还怕少了你那间屋子?”那位小姐抿嘴一笑,道:“算了吧,来了几次,都见不到他的人。怕是存心躲我呢,我也不待在这里讨人嫌。”静芬笑着走上前,拉住那小姐的手,道:“哟,真生气啦。我让丫鬟去寻寻他,你且在这里坐坐,等他回来。”那小姐一甩手,沉着脸道:“不要,我才不要见他呢。”说着,一甩头便走了。
“又是一个。”佩蓉嗤嗤地笑着,把麻将牌推到在一起,“天天都来,也不嫌腻。”静芬走到佩蓉的身后,用手指戳了戳佩蓉的头,笑道:“人家还没走远呢,小心她听见。”佩蓉笑道:“听见又怎样,我可不怕她听见。”沈玉凤不语,只是缓缓地洗着面前的麻将。佩蓉指了指空出来的那个位子,笑道:“林小姐,你也来打几圈。”林雅书摇头道:“我不会。”佩蓉笑道:“哟,我倒是第一次听说有人不会打麻将的。这可是国粹啊,难道南方没有麻将?”静芬道:“林小姐确实是不会,我可以替她保证。”佩蓉白了静芬一眼,道:“你保证?你保证的事情多了去了,你能保证什么?”静芬笑道:“得了得了,越说越来劲了。这不是三缺一么,我来陪你们打几圈,行不行?”说着,坐了下来,推了推麻将牌,转头对林雅书笑道:“林小姐,我打几圈,再陪你出去逛。”佩蓉伸手拉住林雅书的衣角,笑道:“林小姐,你可别走,在这里看看我们是怎么打麻将的。打麻将,可是必须要学会的。”
林雅书无法,便在静芬身边坐了下来。那几张麻将牌,她是不认识的,看了半日,也不知究竟是怎么一个门道。又过了一会儿,陈少卿从门口走过,瞥见林雅书的身影,他又退了回来,往里面望了望。嘴角上扬,笑了笑,然后走近来,靠在静芬的椅子背上,伸出手,替静芬打了一张牌。
静芬略一惊,回头见是陈少卿,便抿嘴笑道:“将军,吓我一跳。”陈少卿笑道:“看我做什么,看你的牌。”一面说,一面往林雅书那里看去。林雅书淡淡的,只是看着桌面上,并不去看陈少卿。陈少卿站了一会儿,终究忍不住,笑着问林雅书道:“林小姐今日过得可好?”林雅书没有看他,只是说了一个字:“好。”桌旁的四个人都往林雅书处看去,从来没有一个女子会如此冷待陈少卿,她们都有些讶异。陈少卿受了冷待,也不窘,依旧笑盈盈的。林雅书坐不住了,这么多人的目光,她无力招架,便站起来,往外走去。
走出大门,便觉得冷风一阵一阵往上刮,身上的温度在瞬间冷却下来。缩了缩脖子,走下台阶,有阳光照在身上,略好了一些,不似方才那么寒。走了几步,见丫鬟们脚步匆匆,来来往往。一群丫鬟从林雅书的面前走过,她瞥见一个瘦小的身影,是陈少卿的一个妾,名字唤作阿兰的。
阿兰穿着深蓝色袄子,腰里系着围裙,背微微有些驼,低着头,脚步碎碎的。她亦看见了林雅书,脸涨得通红,退到路旁,两只手在围裙上擦了又擦。林雅书见她这副样子,不免是有些同情的,淡淡一笑,向她点头致意。阿兰的脸更红了,头低得更低了,手抖得也更厉害了。她瞥了林雅书一眼,轻声道:“林……林小姐,你好。”林雅书笑道:“你好。”她看见阿兰手上沾着白白的粉末,又问:“你在忙吗?”阿兰道:“不忙不忙,只是在包饺子而已。将军最喜欢吃我包的饺子,所以去厨房包了几只。”林雅书微微点头,笑道:“原来如此。”阿兰欠了欠身,向林雅书行了一礼,小跑着离开。
林雅书站在那里,望着阿兰的背影,觉得她可怜。想了想,这世上的可怜之人又何止阿兰一人呢,连她自己,被禁锢在陌生的地方,亦是可怜的。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回转身去,忽见旁边小楼的一扇窗内,有人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她。她一惊,再定睛一看,那扇窗的窗帘被放了下来。窗帘微微摆荡,里面的人与物隐藏其中,神秘未知。
“林小姐。”
林雅书回头,见是陈少卿。她定了定神,把方才的惊吓掩盖住。陈少卿手里拿着一条围巾,走近来,笑道:“林小姐,外面冷,你戴上围巾,会好很多。”林雅书淡淡道:“不用了。谢谢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