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层官员-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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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到脚多处严重擦伤,但是身体各器官基本完好,均无大碍。
方文章称赞刘克服不畏牺牲,抢险及时,嘱咐他不要多想,好好养伤。当众劝慰有加,重重表扬,方书记罕见地慷慨。
刘克服说,领导的关心让他非常激动。
一行人离开之前,刘克服忽然问方书记有没有时间,有些事他想单独谈谈。方文章看看他,点头,让其他人员全部离开病房。
刘克服说他的伤不重,但是心理负担非常沉重。方书记刚才的表扬让他止不住胳膊发抖。他明白方书记为什么那么说,所以急于汇报思想。
“你果然聪明。”方文章立时拉下脸来,“说吧。”
刘克服强调了两个事实:这一次他在市里开会,没有任何人要求他离会回来,他是自行逃会,主动返回乡里组织救灾的。在发现情况紧急时,也是他主动安排村民撤离并入室救人的。
“你想论功讨赏?”方文章问。
不是。刘克服提这些,是怕上级追究处理。刘克服请求方书记念及他的表现,不要过重处置。他没更多的要求,只求让他留在岭兜,哪怕降级使用,他都没有意见,只要别让他离开。
“有这么害怕吗?”方文章逼问。
刘克服说这几天他心乱如麻,感觉极其沉重,几乎意气消沉,万念俱灰。灾难让他痛苦之极,教训永生不忘。请求方书记给他一次机会,可以改过弥补。他一定百般认真,做好灾后重建。他会到省市各部门争取救灾资金,想各种办法,在尽可能短的时间里重修移民新村。这一次他会立足减灾防灾,彻底杜绝隐患,绝不存留任何侥幸心理,不惜投入重金筑坝修坡,改水防渗,不让新村再遭泥石流损害。
方文章追问刘克服的过往。刘克服是能掐会算,知道新村可能遭灾,所以赶回来,还是早有意识,心存疑虑,放心不下?他是在什么时候意识到新村存在隐患,又是什么因素让他一声不响?
“你给我老实说,”他厉声道,“不许遮掩狡辩。”
刘克服说确实不是他会算,是早有担忧。刚开工那会儿他就害怕上了,当时应远提出异议,说小南坡风水不好,他心里立刻感觉不安。他知道应县长是地质大学出来的,毕业后在地质队干过,后来才从政当官。当初做新村规划时,县里相关部门对小南坡的地质情况并没有提出异议,所以他不在意,应远指出后他才感到紧张,他没找县里技术人员,自己悄悄跑到市里,请一位已经退休的老专家到现场查看,力求更能客观判断。专家认为小南坡这边地质情况看来还属稳定,注意一点,应当没大问题。但是边缘一线,靠大南坡那头要特别注意。大南坡那种地形显然是历史上的泥石流造成的,这一块区域不太稳定,自然环境,加上人为因素,可能还会诱发滑坡灾害。
“专家也说,万全之计,还是改到东北坡安全。我觉得那地方不好,方案也已不可能改变,因此只把规划中的新村区域往里边挪了一点。”
“你怎么觉得那里不好?”
刘克服说东北坡比较背阴,而且公路上看不见,不如小南坡抢眼。
“这就不顾安全了?”
刘克服承认,他是心存侥幸,认为不至于出事。
“单单这个吗?”
刘克服说当然不止。他有私心,想尽量办得光鲜漂亮,让人看看。
方文章说现在看到什么了?多少财产损失?还有四条人命。三个村民,一个年轻干部,就毁于刘克服要让人看看?
刘克服眼泪掉了下来。他说他自知有错,别人出这种错还有说的,他最不应该。他原本微弱,难得领导关心重用,有机会掌握一点权力,很同情身陷弱境的移民村百姓,自认为是他们等待的人,在为他们谋福利,还他们以公平,也为自己要公平。哪想到自己伤他们更甚,以致搭上了村民的人命。此刻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他总在问自己是在给予,还是伤害?为什么结果会是这样?
“非常痛悔,自知责任难逃。”他说,“希望上级念我成长艰难和一贯表现,还能给个改正的机会。”
方文章咬牙切齿,说想得美啊。大畅岭上的幸福村名声在外,远近可见,却让一场大雨毁掉了五分之一。这为什么?当初是怎么决策的?大小官员都是吃屁的吗?县里该怎么面对公众面对上级?这一裤子烂屎比得上泥石流,谁能擦清楚?
“小刘你不是有错,你是有罪,该死!死有余辜!”
刘克服哭泣,说他明白。不管怎么说,他也是按方书记意思办的。
方文章骂道:“所以更该死。”
他拂袖而去。
两个月后,刘克服拄着拐杖回到了岭兜。
林渠被免职。大畅岭发生泥石流灾害前,他置县里防灾通知于不顾,没有返回任所,反在县城酒楼里喝酒,当天他的一个亲戚给儿子娶媳妇请客,林书记欣然参与。事后无话可说,撤。
与此同时刘克服的名字上了报纸。报称风雨无情人有情,危难之际见真金,刘克服心系人民群众,不顾个人安危,指挥抢险救灾,有效地减小了特大天灾给群众造成的生命财产损失。刘自己入室救人,被倒塌的房屋活埋,周身是伤,险些遇难,堪称基层干部的优秀楷模。
他接任岭兜乡党委书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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仕途升迁 第一部分(1)
那天晚上,旅港同乡会在香港中环一座大楼设宴招待刘克服一行,出面的是会长,姓王。副会长陆金华说好也要过来送行,却晚了半个小时才到,其时大家已经开吃。入席后陆金华也没消停,一边说话一边动筷子,隔一会儿就要接一个电话。鱼翅还没上,他就告辞离开。
“下回我请,赔罪。”他说,“今天不好意思。”
陆金华跟刘克服是老熟人了,从当年在岭兜乡因为移民村开始打交道,一晃已经四五年过去,彼此间有过一些事情,说来确实有缘。饭桌上一听陆金华要走,刘克服就把筷子一放,站起身送行。陆金华拦他,说刘克服今天是客,他陆金华算主,今天不凑巧碰上一些麻烦事,不能好好坐下来陪刘克服喝酒,很过意不去。这个时候告辞先走已经很失礼,哪里可以让客人送主人。
刘克服笑:“陆老板客气啥呢。”
他执意送陆金华出包厢,经走廊去坐电梯。通常送客送到电梯就可以了,刘克服格外客气一点,陪着进电梯,一起下楼。
这时电梯空,除他们俩,没有第三者。陆金华问了句话:“刘书记还好?”
刘克服说:“还行。都好。”
陆金华笑了笑,表示自己又叫错了,应该叫刘局长才对,叫习惯了总改不过来。
刘克服说:“没关系,反正是我。”
“刘局长还有话要说吗?”
刘克服告诉他此刻无事,该说的都已经说了,请陆老板支持。眼下陪着坐坐电梯,表示感谢,同时惜别。
“我们明天下午离开香港。”他说,“就在县里恭候陆老板。”
陆金华道:“再说吧。”
他手机又响了,他却不接电话,让铃响个不停。当着刘克服的面,他把手伸进西装上衣内袋,从里边抓出一个信封,随手塞进刘克服的上衣衣兜。
刘克服一愣,几秒钟后反应过来,赶紧伸手往外掏。对方反应更快,当场把他的手抓住了。
“我知道。”他点头,“刘局长是左手。”
刘克服说:“我吃饭使这个。”
陆金华让刘克服少使点劲。右手可以拿,左手也一样。小意思。
“这个不行,不好意思。”刘克服说。
“别人的可以,陆老板的不行?”陆金华问。
“不是那个意思。”
“如今见外了,不比以前?”
不禁刘克服笑,当即松手,不再往回掏。
“陆老板记性这么好。”他说,“只能谢了,回头我让他们给陆老板开张条,就加到捐款里。”
陆金华让刘克服别太麻烦。捐款他已经认了两万,到时候通过同乡会一起交,由他们开票留据,不用刘克服操心。他跟同乡会都说好了,捐两万,一分钱都不会往上加。刘克服不要给他节外生枝,免得大家脸面不好。
“这点小意思给刘局长买件衣服。”他说。
他看着刘克服身上的西装,脸上似笑非笑。刘克服注意到他的眼神,即拉拉自己的上衣衣襟,隆重推介:“这个跟陆老板不好比。但是陆老板肯定也有所不知,我这是国产名牌。”
他穿了件双排扣的西装,是雅格尔,几年前的产品。
陆金华指着刘克服的脚,问他皮鞋也是名牌吗?刘克服把脚抬起来,佯做观察状。这还看什么?普通皮鞋,模样尚新,却只属物美价廉一类,他心里明白。煞有介事自我欣赏几眼,他对陆金华摇头,承认自己的行头一向由老婆打点,衣服的牌子大体知道,鞋子一时还搞不清楚。
“刘局长明天下午走,上午可以去商场转转,就清楚了。”陆金华说。 电子书 分享网站
仕途升迁 第一部分(2)
刘克服称自己只怕没有机会。香港是购物天堂,什么名牌都有,可惜顾不上多借鉴。其他的不是问题,主要是时间。他们这回事多,明天上午还得见人。
“时间有问题,钱不是问题,这个我知道。”陆金华开玩笑,“刘局长钱多,黄裱纸成千上万。”
电梯上不好多说什么,只能顺着人家的话开玩笑。刘克服告诉陆金华黄裱纸不算值钱,贵气的要数纸钱。所谓“贵气”是刘克服和陆老板都懂的地方土话,指有价值。刘克服说,他们那里的纸钱比黄裱纸贵气,数额大,每张印着十几个零,不上亿也上千万。如今属鬼银行最容易开,阎罗王最好糊弄。
“陆老板清楚,鬼银行不是我开的。”他说,“我管外经局,不是民政局。”
“反正都是你们。”陆金华不听解释,“不要黄金圈,要黄裱纸。”
刘克服建议继续探讨,也许可以找到一个办法。黄金圈大家都喜欢,陆老板要,县里当然也不会不想要。
电梯停行,已经到了底层。电梯门一开,外边站着几个人,有几个是等电梯上楼的,有两个是等人的,一见陆金华就迎了过来,原来是他的随员,在此静候老板。
刘克服跟陆金华握了手,干这种活得使右手,刘克服早已训练有素,不会搞错。
“县里领导特别盼望陆老板光临。”分手时刘克服再次强调。
陆老板还是那句话:“再说吧。”
送走陆金华,回到包厢之前,刘克服悄悄进了趟洗手间,把自己独自关起来,掏口袋清点信封。信封里装的是钱,港币。刘克服用右手捏钞票,左手点数,匆匆点过,不多不少,刚好四万。他只数一遍,确定无误,不再点第二回,对自己左手的几个指头充分信任。这四万港币放在一个信封里,被陆老板塞在刘克服的国产名牌西服上衣外侧左兜,清点后,刘克服把它移了个位置,对折起来,藏进左边内袋,这个内袋有保险装置,钉有一个纽扣,把纽扣扣好,小偷不易摸走。明天刘克服还在香港待半天,上午才离港归返。从香港到深圳,然后去深圳机场搭中国民航的班机回去,到家之前需要经历若干公共场所,可能与境内外若干小偷邂逅相逢。四万元如今虽然不算巨款,也值若干件名牌西装,普通皮鞋至少可以买一打。不能大意,送给小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