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草园-第8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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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吧。”校长冷淡地说。
郭洪斌没料校长变了卦,强行搜查彭石贤的箱子是一个小时前校长同意了的:“公安局的人也不反对我们这么作。。。 ”
“你准能搜到吗?”校长说,“该搜的时候不搜,已经惊动了,再搜有什么用?”
陈灿英告密说彭石贤也有一个本子,可昨晚上他们拧开彭石贤的抽屉锁时,却没能找到那个本子,现在就难保那个本子一定锁在彭石贤的箱子里了。郭洪斌十分后悔刚才没有一巴掌把这鬼崽子打倒在地,反让他逞了强。
彭石贤在门外喊了声报告,校长呶嘴让郭洪斌进里面房间回避,郭洪斌不解又不服:“我非整治下这小子不可!”校长却瞪了他一眼,郭洪斌只得忍气吞声退了下去。
校长草草扫了一眼彭石贤的诉状,把它推到一边。讥讽地:“你是不是想说郭老师或者别的什么人拧坏了你的锁,因此违犯了宪法?那证据呢?如果随便诬陷人,那同样是违反宪法的,懂不懂?”
“我并没有说谁拧坏了我的锁,”彭石贤指着申诉状说,“我只是说随意拧坏别人的锁,偷窃别人日记的人违反了宪法。”
“你是请求学校进行调查吧?”校长教训彭石贤,“如果是,怎么可以事前就说人家违法?你如果想要告状的话,那就该去最高人民法院呀!”
彭石贤被校长的话呛着,回了一句:“难道你认为拧别人的锁,偷看人家的日记是合法的?”
“那得看是什么情况,不能一概而论!告诉你,如果是反动日记,就可以看,可以搜。”校长一脸铁青的寒光,“我说,如果是这种情况,告到哪里去也不顶用!”
“那,”彭石贤满脸通红,偏着头,硬着颈,“撬我的锁是要搜我的反动日记了?”
“我是说如果,”校长很老练,说话进退自如,“暂时没见谁要把你当反革命,但你究竟有本什么样的日记我们必需弄清楚。”
彭石贤感到校长是明明白白地偏着郭洪斌,他被逼得没有退路了,“那就任随你们调查吧,我等着处理好了。”
“嘿,还真有点邪劲!”校长说着,脸色却缓和了些,大概他是预先就设计着要先敲打后抚摸的吧,见彭石贤转身欲走,叫住了他,“坐下来吧,别沉不住气,我没说你是反革命。”
彭石贤猜不准校长的用意,没坐,也没走,也没说话。
“我问你,刚才郭老师想找你调查那锁的事,你怎么反倒要与他闹起来?”校长注意到彭石贤并不信服的神色,转而又问:“你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没有,”彭石贤敏感到校长的用心,“我家里寄来十元钱,已经交了总务室,但撬锁的行为不对,应该追查!”
“我们会追查的,”校长说,“你是说,你的钱没有丢掉,不要紧,可有人的日记不见了,那可要追查了,是吗?可刚才郭老师找你就是进行调查!”
“不,”彭石贤说,“我是说,不管丢了什么都应该追查,可问题是,郭老师不让人说话,还动手打人!”
“不是吧,”校长无意与这个软硬不吃,据理不让的学生说废话了,“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们会弄清楚的。”
校长的话绝对不会主持公道。而是进行威胁,他彭石贤也不想说话了,倔傲地站立着。最后,校长把手一摆,说了句“你可以走了”,彭石贤便从办公室退了出来。
当时,彭石贤就打定了退学的主意,他受不了这个气。他一声不响把书籍搬进寝室,并清检好了行李。但这事母亲不知道,晚餐后他便赶着写好一封家信,去城里投了邮。在回学校的路上遇着了李超兰,也许她是特意等在路边的。
“彭石贤,你的照片我给你取来了,”李超兰笑着招呼,“快来看,你看!”
彭石贤把那次照相的事忘了,他从李超兰手上接过照片来瞥了一眼,自我解嘲地说:“谁说过让你去取──这是城隍庙里的菩萨,木面木嘴木头人。”
“你不应该那么紧张呀。。。 照相时得放松些──那天我见你那样子就忍不住笑,”李超兰拿过一张,“这张给我了!”
“不行,”彭石贤夺过照片,塞进口袋,“我讨厌照相。”
“我没说这照片不好呀,”李超兰见到了彭石贤的不高兴,说:“留个纪念不行?”
“不行。。。 ”彭石贤勉强一笑,“你想取笑人!”
李超兰让彭石贤扫了兴,一时找不出话来,彭石贤则想着该不该把退学的事告诉李超兰,也一时无话,两人走了一段路。李超兰猜想彭石贤一定是挨了校长的批评,可又不便问,她突然想起:
“刚才碰着你国芬姐,她让我捎信,她在骂你,说来县城两个多月了,你就取东西去了一次。”
彭石贤听了李超兰这话,不得不承认:“真该国芬姐骂了──那就明天去吧,我准备退学了。。。 ”
“退学?”李超兰一听这话,感到十分意外,“为什么?以前没听你说过这事。。。 ”
“我刚才给家里去了信,郭红鼻子跟我过不去,我更讨厌他,反正这书我是不想读了!”彭石贤说不出更深一层的理由,“在这里就像坐牢一样。”
“只差几个月毕业了,你怎么能不为自己的前途考虑?”李超兰猜不出彭石贤突然决定退学的原因,“只要校长没说开除你。。。 便是说了,那也不一定真那么作,何必跟人赌这气?”
“校长有什么理由开除我?”彭石贤大声地否定李超兰的猜测,“是我自己不想读,不愿读,你瞎说什么!”
“你不读书干我什么事!”李超兰也赌气说,但她一回头,突然见到了彭石贤含泪的眼睛,便转过口气说,“难道你妈已经同意了?”
“读也没用,考学校不会有我的份,”如果就成绩而言,只要彭石贤能抓紧复习,不能说考学校全然没有希望,但他感到学校对自己不会有好看法,他也无心应考,“我与你不同。。。 ”
“有什么不同呢。。。 ”李超兰虽然这么说,但也明白,在老师与同学们的眼里,彭石贤与曾明武都被认为是思想落后的人,她停了一下,说,“国芬姐也让我去她家呢。”
彭石贤没有吭声。
第二天,彭石贤去了张炳卿那里,但没有邀李超兰去。那天,吴国芬忙着做饭,张炳卿与彭石贤在房里谈了好几个小时,对这种苦口婆心的说教,彭石贤既未与他争辩,也无心忤逆他。近年来,彭石贤在无意之中逐渐疏远了张炳卿,那原因大概是他们之间的共同语言少了许多,至少是彭石贤的思想有了他自己的轨道,他已不愿意盲目地去追随他小时候心目中的那位英雄了。但是,这一次,他还是听从了炳哥的劝告,打算好歹坚持到毕业。
第二天,他把这一新的决定告诉了李超兰,表明这也是听从了她的劝告。接着,他从口袋里取出那张毕业照来,把它送给了李超兰,照片背面写下四句自我解嘲的话:“你如果觉得不好就撕掉吧!”
那四句话是:
横眉未锁布衣怒,
双目焚如欲曙天,
强项更显嶙峋骨,
无人解此七尺缘!
可是,一个星期过去,彭石贤又为退学的事与郭洪斌冲突起来。那天,郭洪斌在班上宣称他们查获了一个叫人民自由党的反革命组织,罪证如山,正在进一步的审讯之中,有人想乘机溜走,这是绝对不行的。彭石贤一听,这话无疑是针对他退学的事而来的,他听说,邻班猴头有个日记本被人偷偷搜走后送到了公安局,猴头已经被隔离反省了两天。彭石贤心里有底,这事牵扯不到他身上,他不怕,他受不了郭洪斌这种指桑骂槐的侮辱与诬蔑,便正式写了个退学报告,郭洪斌不但不批,还以此指他是做贼心虚,彭石贤声称:“我是反革命你就拿出证据来,拿不出证据,我明天便走了──没见过你这种老师!”
第二天,为退学的事,彭石贤的行李被扣在传达室,人也让郭洪斌强行拉到了校长办公室。当时,校长从办公室里面的房间探出头来,扫了一眼,冷冷地说:“你们先等着,我现在正有事。”说完便又退回里间去了。
等着就等着吧,彭石贤刚才让郭洪斌推推搡搡来这里时,胳膊被扭痛了,这家伙真野蛮,他此刻叉开腿守在门边,一脸杀气,看那样子,他没有什么干不出来的事,彭石贤听校长在里间与人说话,他猜想大概是那两个公安。
这天正好是星期天,李超兰赶到县政府找张炳卿说了这件事。本来,昨天晚上,黄大香打发来的李松福到了张炳卿家,黄大香接到儿子的信,一个晚上没有睡好,觉得儿子在信中说的“我看不惯班主任,班主任也看不惯我”,这事不会很简单。第二天一早便请李松福赶赴县城,她让李松福一定先找到张炳卿,看还有不有挽回的办法,如果石贤执意要退学,那就只好给他把行李挑运回来了。当李松福把黄大香的这些话跟吴国芬夫妇说了时,吴国芬还颇感欣慰地说:“李伯,你就不用去学校了,明天在这里歇一天脚,回去告诉香婶,让她别悬着心,石贤已经安下心来读书了。
可现在,事情突然逆转,张炳卿与吴国芬把前前后后的情形一想,都认为彭石贤的退学恐怕不只是他个人的情绪,而是学校不容他安身了。当张炳卿匆匆忙忙赶到学校时,彭石贤已经与学校一方弄得很僵了。两个公安人员跟彭石贤进行了谈话,可他油盐不进,软硬不吃,他说:“如果我是反革命就抓我坐牢,如果我不是反革命,就没有理由扣压我,退学不是犯罪,除非撤换郭洪斌,否则,这书我读不下去。”
彭石贤这种狂妄态度让这些人十分愤慨,但也让他们为难,因为他们毕竟没有抓到能给彭石贤定罪的证据,两个公安不免埋怨郭洪斌的粗暴与冒失,怪他把事情弄糟了。
校长听人通报说张炳卿来学校找他,便从办公室出来,两个人在走道上交谈了一阵,校长又客气地把他让进办公室里间去,说正好一块讨论讨论彭石贤的事。
根据了解到的情况,张炳卿觉得彭石贤只能离开学校了。校长说,他们查获了一本学生的反动日记,决定召开一次全校性的辩论会,也打算让彭石贤上台受受教育,检讨一下自己的问题,以便区别对待,言外之意,还有请张炳卿开导开导彭石贤的意思。张炳卿从彭石贤个性强这一点上作了批评,但把加于彭石贤的“漫骂郭老师为特务”的一条淡化为“在双方的争吵中难免有过激言行。”并说,彭石贤家里已经来人,如果他未牵入重大案件,学校作劝退处理也不能说没有做到仁至义尽。
既然张炳卿的态度如此,校长也就顺水推舟了:“学校是教育人的地方,学生实在不听管教就只能劝退了,他今后碰了钉子也怨不了谁的──那就这样吧,公安局俩位同志的意见如何?”
彭石贤的事现在还没有进入公安局的管辖范围,两位公安人员只是被校长拉扯到这件事上来的,他们当然不会有异议。
张炳卿离去的时候,瞥了坐在办公室里的彭石贤一眼,没打招呼便走了。
上午,李松福来学校给彭石贤接行李。彭石贤愤愤然走出了学校大门,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