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草园-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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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怎么才吃早餐?”这算是彭石贤在打招呼,“我肚里的饭早已经消化掉了!”
“咳,这叫做不劳动者不得食,”田重波说,“我妈一早吃口剩饭出了门,扔下我们挨饿了。”
“活该,姑妈早些天就让他去买米,他却装个没听到,整天睡懒觉,”李超兰说,“这可整不了我,吃面条正对口味!”
“原来你不去买米是想吃面条?算看透你了──”田重波玩笑地,“这一回,我倒要看看彭石贤如何来评判这个是非!”
田重波爱开玩笑,彭石贤听出了话外之音,情急生智地回答了他:“清官难断家务事,外人没有资格评判你们家里的是非,向你妈去申诉吧,她能不袒护自己的儿子?”
“不行,那准挨骂,我妈从来就偏爱兰妹,十回有九回是这样。”田重波问李超兰,“是不是?”
“当然是!我比你勤快,也不敢在姑妈面前油腔滑调。”李超兰给彭石贤倒来了一杯茶,里面下了很多芝麻豆子,“还有要喝茶的自己去倒吧!”
“好呀,兰妹你这两般三样也太露骨,”田重波端着面条走过来,“如果给我倒茶,芝麻豆子能下一半我就感激不尽了!”
彭石贤望了李超兰一眼,竟红了脸。李超兰却不在乎,对田重波说:“你还好意思说这种话?来了客人,光顾自己吃面条,还想着让人伺候,我是替你代劳呢,彭石贤不是你的同学么?”
“他就不是你的同学了?好奇怪!”田重波说。
“可你是主人,我们都是客人呀。”李超兰说。
“石贤,兰妹这嘴比我要厉害多了,你也不一定能说得过她,”田重波问彭石贤,“不是吗?”
“反正你们谁都比我厉害,”彭石贤说,“可我是来看望李老师的,她上午回不回?”
“怎么会不回?”李超兰说,“她只去一趟镇上,你等一会吧,别当我波子哥真会赶你走!”
“我如果上人家做客,可不怕别人赶,”田重波说,“石贤,让我哪天去你家试试,弄不到一餐饭,看我走不走!”
“如果只是为了一餐饭,那好办,你哪天去,我一定在前一天买到米,让你一进门便吃饭,吃了饭便送你走。”彭石贤见主人留他,也有了斗嘴劲的兴头,“不过,我是特意来拜访老师的,你们留不留都不顶用,走不走得由着我!”
“你这是喧宾夺主了!”田重波收拾了碗筷,喝了口茶,走过来说,“可你是我妈的爱学生,奈何不了你!”
“你就别嘲笑我了吧,”彭石贤故显坦荡地说,“谁还不知道我给老师丢尽了脸?”
“谁嘲笑你?”田重波认真地说,“昨晚上我妈还问过兰妹,她听说你的作文写得特别好,在全校得过奖,很高兴──我这可不是说假话啊!”
“那是老早以前的事,”彭石贤知道是李超兰在姑妈面前为他说好了,“可现在。。。 咳,谁还不知道我那鬼个性!”
“你这次全县征文比赛的文章写得很好,是仇老师说的,”李超兰确实向仇老师打听过征文的事,后来彭石贤文章落选的情况却不清楚,“只是写得太长了,我看过。”
“长有什么不好?越长越好!”田重波大人物似的,“我就喜欢有真本领的人,什么个性不个性!”
“我哪有什么真本领,超兰是我们班上的第三名,你的数理化向来就好,可我──”彭石贤想,听重波这话,他们真是议论过自己,好在他现在已经打算要听从大家的意见了,“我非得改正我那坏个性不可!”
“数理化算什么,那是死东西,呆笨人的事。哟,我说石贤老弟,”田重波表情夸张地说,“你很有文才,可我与语文老师成了冤家,作文时,咬破笔杆也挤不出几句话来,一点办法也没有,你就把写文章的秘诀公开公开吧,我给你发文学奖!”
“这怎么叫文学奖?秘诀可不是文学作品。”李超兰取笑他,“再说,既然你作文不行,就该老老实实当学生,哪有资格给别人发奖?”
“你知道什么,”田重波强词夺理地,“正因为我作文不行才最有评判资格,这叫旁观者清!”
“非常正确!”彭石贤竟表示完全赞成,而且由此谈出了一大套歪理,“作文无所谓好与坏,别人说它好便好,说它坏便坏,你自己是稀里糊涂一锅粥,我那篇得奖的作文就像是额角上的肿块,瞎碰来的!”
“那我怎么碰不上?”田重波倒像是要虚心请教,“你就说说这碰的秘诀吧,要不,我那位语文老师可难受了,每次上作文课,他又皱眉头又摇脑袋,总是唉声叹气的。”
“你这人,不为自己难过,却好意思说为老师难过,拿你真是不好治,”李超兰笑了,“难怪姑妈骂你嘻皮笑脸的!”
彭石贤的兴头来了,似乎他早有宏论在胸:“你是数理化专家,是作真学问的,作文是假学问,你当然作不好!写作文首先得说假话,而且越夸张越好。比如,说高兴就得说高兴得要死;说愁苦就得说愁苦万分。同时,不管你愤慨不愤慨,别人让你愤慨你就得愤慨;不管你拥护不拥护,别人让你拥护你就得拥护。这样,就会有人说你的文章写的不错了。如果你会抄袭,能糊编瞎造,就更加了不得。别人说鸡毛上了天,你就说玉皇大帝的冠冕是你用鸡毛给他编织成的,那你就简直是太富创造性了。”
彭石贤的话说得很有些激动,他是下定决心改弦易辙了:“下学期进了高一,我非入团不可,舍命也得钻进去,争取毕业前入党,别的事情我就全不在乎了!”
“伟大,”田重波扬起手来高声说,“未来的政治家!”
“奇怪!”李超兰弄不明白彭石贤说话的意思了,“怎么以前从来没听你说过这些?”
“你是不相信我么?”彭石贤说,“这怪我落后惯了──可今后你看吧,我一定脱胎换骨,重新做人──这不好吗?”
李超兰对彭石贤这种夸大其词的话不置可否,只友好地笑了一笑。
这时,一位身材高大的军人走进来:“墨霞同志在家吗?”
彭石贤从军人那双透着神光,却是白多黑少的眼睛认出:他是姜信和。几年不见,已经脱尽了那个街房兄弟的俗气。但他并不让人感到陌生:“怎么,不认识你信和哥了,小石贤?”他又打量了其他两个人,“你们也都长大了──这小妹子长得多像李青霞同志,当时我们一块闹革命,她正是这模样!”
“我妈去镇政府了。”田重波说。
“我在镇政府没见到她──待她回来,让她马上去区办事处一趟,就说我找她──我现在负责宣传教育方面的工作。”姜信和临了又补上一句,“你们可以上我那儿去玩,我会感到荣幸之至!”
姜信和刚走不久,李墨霞老师满头大汗地回来了:“重波,去楼下把米提上来──石贤,听你妈说,你来了这儿,我便把米买回了,在这里吃饭吧。”
彭石贤对老师的热情感到不安,忙说:“我给你提米去。”
“不用,让重波去就行,我背不动多少。”李老师一边洗脸抹汗,“学校号召你们回乡劳动锻炼,这很有好处。”
田重波把米提进了屋,那是个黄布锁口袋,用绳子提着,很勒手,田重波负疚地说:“我没说不去买米。。。 下午我上邮局给你去取润南哥寄来的复习资料吧,从明天开始,你就可以安心地读书了。”
“你也知道心疼妈了!”李墨霞朝儿子一笑,又去房里端出盆花生来,还每人给了一颗纸包糖粒,“读书毕竟是个人的事,还有中心工作要作呢。”
“刚才有个军人来过,叫你去趟区办事处。”李超兰告诉姑妈,“那人姓姜。”
“叫姜信和,我家隔壁的。”彭石贤补充,“他说他负责宣传教育工作。”
“我在路上碰到了姜干事,他让我今天晚上赶出个街头剧来,”李墨霞有点担忧,“可我手头上还没一点资料呢。”
李墨霞老师不觉在凝神了。彭石贤知道姜信和曾在她手下读过夜校,现在,却成了她的上级。细看,李老师的两鬓已出现了几根银丝,眼角上也有了细细的皱纹,而且还显出几分憔悴和疲惫来。
“仇老师好吗?”李墨霞发现彭石贤在打量着她,“我是说,他待你好吗?”
“好,好,”彭石贤连忙回答,“有许多的事情,他都没有计较我。”
“是这样,那就好。”李墨霞不觉笑了,又说,“当年,他编起街头剧什么的来,笔很快,一个晚上能拿出几个,比较起来,我的笔慢多了。。。 吃吧,吃花生吧。”
见田重波挑水回来,李老师打住话,站起身来,拢了一下头发,下厨房做饭去了。望着老师忙碌的背影,在彭石贤的内心深处不觉对她产生出许多同情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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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到吃饭的时候,彭石贤改变想法,执意马上回家,因为镇政府下午要召集暑假回乡学生开会。本来,李老师安排好了田重波与李超兰分头去发通知,她自己还得赶急编出个街头剧来,同时,她留下彭石贤,说姜干事指定他写一份请战书,彭石贤却说他不知道这请战书怎么写,而且,刚才也没听姜干事提这件事,李老师笑着告诉他,请战书就是决心书,这是为下午的会议做准备,姜干事没说是没来得及,别当回事,这还是领导的信任呢,能说初中毕业了,连一份请战书也写不出么?于是,彭石贤答应下来,但想一想,实在不知如何下笔,见李老师眼下很忙,便决定回家去赶这个任务。
暑假学生会是镇政府召开的,地点却定在区办事处二楼会议室,这是便于请姜干事作报告。彭石贤去的时候,姜信和正跟先到的同学讲朝鲜战场上的故事,说的人眉飞色舞,听的人聚精会神。这时,姜信和作着摸索前进的动作,突然,手一扬,说:“我把绳子一甩,不偏不歪,正好套着那个大块头高个子的脖颈,转身拖着就走,回到营部报告说,‘舌头’抓来了,可一松手,那一两百斤重的美国兵‘扑通’一声倒在地上,原来他早被我勒死了!”有学生提问:“你用绳子去套他时,他为什么不开枪?”姜信和却嘲笑地说:“你真是个小孩子,他死都来不及,还怎么开枪!”
彭石贤想象不出这是怎样一个勒法,手这么一扬,绳子这么一套,美国兵就给拖回来了。
“这件事我不但没有请到功,反而受了批评,因为把人勒死了,能找谁去要情况?于是,我就请求再去抓一个来──同学们该到齐了吧,彭石贤你给查一查人数——彭石贤可满不错,是我看着长大的,聪明,也有点调皮,是不是?我说,如果上战场,就得这种人,打起仗来,人不聪明不行,全不调皮也不行,笨头笨恼的人,不是去白送死?”
姜信和就这样把彭石贤介绍给大家,不管他要说明的是什么,但那态度是亲热的,彭石贤清查了一下人数,说:“就差龙连贵一个。。。 ”
“老龙来了!”龙连贵上山打柴回家,见到开会通知,饭也没吃就赶来了。
“好吧,”姜信和说,“石贤,你去请龚镇长来,她就在隔壁我的房子里。”
这时,龚淑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