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当省长的公务员不是好公务员的-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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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向来活跃的老肖也不吭声,其他人便都默默无言,一门心思闭目养神。
跑了两个多小时,车停了下来。众人下车一看,这儿的景色和大荒坡迥然相异。虽是深秋季节,树叶并未落尽,枝条上的绿叶、红叶、黄叶依旧在风中摇曳,像一面面小小的彩旗;蓝天白云之下,鸟儿们在树梢、林间飞翔、鸣唱,让人赏心悦目,心静如水,如饮甘冽。不仅没有一丝荒凉萧条的景象,反而有一种宁静端庄的美。好像一位贵妇,虽然不再年轻,却依然楚楚动人,风韵犹存,另有一种高贵的气质。
王副局长点着一支烟,悠然地抽着,不说话,只是有些得意地看看树林,又看看武威,偶尔和老肖交流一下眼色。
老肖好似自言自语地说:“不错。树都长起来了,再过几年,风景更美了。”然后问了王副局长几个颇为专业的问题,什么成活率有多高呀,有些什么树种呀,面积有多少呀,农民从中获得了什么收益呀,等等。
武威并没搭老肖的腔,走到一株树前上上下下看了看,然后把小赵和小方叫到跟前,说:“你们看这片树林种了几年了?”小赵剪下一根树枝,数了数年轮,又望望正和王副局长说话的老肖,有些吞吞吐吐地说:“起码……起码……有四五年了。”
“这是计划要复查的林地吗?”武威又问。
“不是。”小赵低着头小声地说,好像怕别人听见一样。
武威完全明白了,他们这是用的李代桃僵的伎俩,欺负他不懂林业,又不熟悉洹东县的地理,把以前造的林当成现在造的,想蒙混过关。在场的人,除了他,其他人应该早就看出来了,但没有人指出来,原因不难想像。回想刚才老肖说的那番话,显然是故意说给他听的。老肖一定参与其中,说不定还出谋划策,帮助他们对付自己呢!
武威想到这里,不由勃然大怒,质问王副局长道:“王局长,你们什么意思?这是要复查的点吗?带我们到这儿来干什么,你给我说清楚。”
王副局长没想到他们的计划被武威识破,一时找不到借口,只是一个劲地说:“误会了,误会了,领导误会了。”
“误会什么?难道还要我给你说明白?”武威抢白道,然后一挥手,说:“上车,走。”
“武主任,你听我说。我们只是想请领导看看我们洹东植树造林的成绩,没别的意思。下面就去复查点。”王副局长终于找到了借口,啰啰嗦嗦地撵着武威解释。
武威不理他,上了车对驾驶员小侯说:“开车。”
这回,武威他们的车在前面,王副局长他们在后面跟着。武威告诉了小侯要去的复查点,让他自己根据交通图确定路线。
武威本以为拒绝了朱局长的贿赂,他们会收敛一点,没想到更加明目张胆了。自己真是小看人了,原以为他们尚有一点廉耻之心,谁知他们根本就没有廉耻!
第二个复查点的情况当然比不上刚才去的那个地方,但比大荒坡不知强了多少倍,至少种了树,只是种的没有上报的多。上报的数字是一千二百亩,实际测量仅有不到四百亩,长得也不好,明显缺乏管理。
王副局长他们虽然跟来了,但并没有下车,不知坐在车里干什么。在复查组去第三个点的时候,他们仍然跟着,到达的时候却不见了,不知什么时候走丢的。
在第三个复查点,武威他们发现了一番新景象。远远就看一群人在山坡上忙碌着,近了才看清是在往地里插树枝。武威让罗军跟着他录像。他问一位老农在干啥,老农说是种树。武威说这样种能成活吗?老农嘿嘿一笑,说是上面让这样种的。管它活不活呢,反正一天给二十元。
以前在书上见过,说某个地方土地肥沃,扁担插上去都会生根发芽开花,没想到今天亲眼目睹了这样的奇迹。武威不得不佩服基层干部强大的想象力和创造力。
不过,这倒给复查组大大减轻了工作量。录录像,拍拍照,很快便大功告成,圆满完成了复查任务。准备找个地方吃饭,然后转移战场,告别洹东。
说来也怪,昨天到处有人请客,今天却一个请吃饭的电话也没有。难道今天是寒食节,不能生火不成?没人请客,武威反而感到轻松。他知道,有一些人今天是吃不下饭的。
汽车离开复查点没有多远,在一个拐弯处被一辆长安之星面包车拦住了。有六七个壮汉围了上来,说是要检查。
武威一看来者不善。这伙人都是二三十岁的样子,没穿制服,有的还提着根木棍,说话横得很,不像是好人。他知道麻烦来了,急忙叫司机小侯别开车门。然后问他们是什么人,要干啥。
为首的是个三十多岁的年轻人,中等个,皮肤黢黑,目光有神,看上去很精明,像个村干部的样子。他不耐烦地说:“啰嗦啥,叫你开门就开门,俺们要检查。”
武威回头大声说:“罗军,打110。”然后对那群人说:“你们不要乱来。我们是省农林厅来检查工作的,有什么事,等警察来了再说。你们的车号我记住了,要是出了什么事,那是跑不掉的。”
真是蠢者千虑,总有一失。那人回头看了看自己的车,有些犹豫,恨自己考虑不周,但不想就此罢休,说:“俺们就是这个村子的。你们在俺们地里乱拍照,所以俺们要检查。赶快把照相机拿来,看看有没有俺们的秘密。”
老肖趴在窗口上和他对吵:“笑话。你们那荒郊野地有什么秘密?你们知不知道,你们这是阻挠执行公务,是犯法。赶紧让开,否则叫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老肖的威胁并没起到震慑的效果,反被人恐吓了一下。有人用木棍敲了敲车厢,骂道:“牛B什么,吓唬谁呢?”为了增强语言的杀伤力,他又抬腿踢了一脚。谁知车没叫痛,他倒咧了咧嘴。其他几个也骂骂咧咧的,不断拍打着车门,似乎要破门而入。车上的人也严阵以待。
武威赶紧提高声音说:“别胡来。你们被人耍了知道不知道?你们想想,你们来闹有什么好处?出了事,指使的人一推完事,你们怎么办?还不是得自己扛着!拘留的拘留,罚款的罚款。你们自己想想,是不是被耍了?”
此时远处传来了一阵警报声。
不知是被武威的话说服,或是被警报声所震慑,为首的那人低吼一声:“走!别管他妈的当官的闲事,到头来吃亏的还是俺们老百姓。”率众匆匆驾车而去。
此时,一辆救护车开过来,“呜哩哇啦”地叫着,超过武威他们的面包车,向前方疾驰而去。
原来,罗军的手机号是省城的,报警电话打到了省城,省城的110让他拨打洹东县的。因为不知道区号,他拨了半天还没打通,眼看那伙人开始找事,急得满头大汗。正在这危急时刻,刚巧来了一辆鸣笛的救护车。那伙人心虚,也没搞清是不是警车,就逃之夭夭。武威他们侥幸逃过了一劫。
为了防止再次发生意外,大家饭也不吃,饿着肚子,像遵义会议前被敌人追击的红军,急急直奔邻县而去。
接下来的几天,复查组在洹水市下辖的其他几个县进行复查。
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没想到,武威的恶名比南下的寒流还要迅速,很快传遍了洹水市各县,所到之处一律受到统一的接待——冷脸相向。各县农林局同志的脸,仿佛霜冻过的萝卜,冷冰冰硬梆梆的,挤不出一丝笑容,让人见了牙疼。主要领导几乎不露面,派个科长、副科长就不错了。武威一客气,说不用陪,人家果真就不见了踪影。由此可见,这儿的“三讲”教育还是搞得很好的,同志们都很讲政治,和领导保持高度一致。当然,更没人傻到请他们吃饭,连“吃了吗”的标准礼仪用语好像都遗忘了。
他们虽然感到有些孤单和失落,像漂流在大西洋海岛上的鲁滨逊一样,似乎被人们遗忘了;但没想到工作效率却大大提高,很快便完成了余下的任务。
复查的结果和此前掌握的情况差不多,各县的差别主要体现在领导的胆量和心理素质上。有的胆子大一些,种了二百亩树,就敢报八百亩、一千亩;有的胆子小一些,种了四五百亩,报个七八百亩,如此而已。像洹东县那样胆大包天的独此一家,别无分店。
回到厅里,武威又忙了好几天。整理资料,撰写复查报告,做好向领导汇报的准备。
其间,在和老肖商量撰写报告的时候,老肖问能不能对洹东关照一下。一提洹东,武威就来气,见过胆大的,没见过胆大到如此程度的,真不知道老朱那一百多斤的身躯怎么能装下这么大的胆子。但他并没有直接拒绝,而是问:“你说怎么关照?”
老肖一听,以为有戏,有些激动地说:“这好办。地里没有树,我们也不能说有树,是吧?但树肯定是种了的,只是因为天旱,再加上管理不善,树木成活率极低。这样我们也不用承担责任,老朱他们的错误也可以减轻。你说是不是?”
“然后呢?”武威不动声色地问。
老肖还以为武威问他有什么好处,兴奋地伸出一个指头:“这个数!”
“一万?”武威疑惑地问。
老肖以为他嫌少,得意地摇摇头说:“再加一个零。”他早就想好要狠狠敲老朱一笔,还以武威为砝码,说武威不是个好对付的人,这一关不好过,不下点血本不行;连吓带蒙,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舌头都磨短了,才最终迫使那个守财奴答应出二十万。但他只想拿出一半来和武威分享,这是他的底线。
武威“啊”了一声。他没想到,老肖这个看似普普通通的技术干部竟然有这么大的胃口,真是人不可貌相。
老肖还以为武威被吓住了,没见过这么多钱,心里有点看不起他。但他们现在是同一战壕的战友,而且十五万元眼看就要到手了,三年的工资不吃不喝也没这么多。因此心情大好,不和他计较那么多,大度地说:“这算啥!对老朱来说,只是九牛一毛。你知道他那儿多大的工程?好几百万呢。你也看见了,真正用到工程上的可能连一半也没有。”
武威心想,这次恐怕是要彻底得罪老肖了。犹豫着不知怎样表明态度才好,生怕老肖知道自己的决定后会从楼上跳下去。毕竟那是一笔数目不小的钱呀,而且并不需要冒多大的风险、付出什么代价。别说老肖,谁见了不动心呢?
老肖见他犹豫,以为他胆小害怕,安慰道:“没事的,大家一直都是这么干的。出了事我负责。”
得罪就得罪吧,只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就行。武威一咬牙,下定决心,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老肖“哈哈”大笑,指着武威说:“老武,考验我的吧?我老肖经得起考验。”
武威摇摇头,表情严肃。
老肖不笑了,愣在那儿,仿佛遭了雷击一样,半天不能动弹。突然,他像中风了一样,颤颤抖抖,手指武威大叫道:“你……你……你,——真他妈是个大傻瓜!看你能落下什么好。”说罢疯了一样甩门而去。巨大的愤怒使他面部扭曲,像魔鬼一般狰狞,让人害怕。他真的气疯了。十五万呀!眼看就到手了,一转眼又没了,能不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