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悬 出租店老板-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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斌斌在哪儿呢……
被风吹得脸上都麻了,我不停跺脚也没用,正想要不要再去吃点东西,一辆小面包车开过来,经过我面前,门拉开了,我被拉了进去,门又关上了,车又开了。
真像演电影。
车里开了空调很暖和,大概经过改造,驾驶座和后面隔开了,后面车厢前后各三个座位中间留了块空。拉我上来的是个瘦高个儿,我被他按在前面的座位上,他就在我旁边坐下来。
我刚坐下,车里边开了个小灯,我看清我对面坐了个男人。长相没什么特别,推了个平顶,小眼睛,鼻子很挺,脸上有些麻子,里面穿个黑T恤,外面敞着件皮夹克,大概三十多年纪。只是没什么表情,坐那儿像是入定。
“你谁?”他看着我,听声音就是接我电话的。
“我姓钱,我是沈斌的朋友。”
“卖碟那个?”还是没半点表情。
“不是卖,租碟……”
“你把斌子弄进去的?”
“不是,我……”
“不是?”那人小眼睛里有点讥讽,可面部还是没表情。
我没说话。
“你找斌子干吗?”
我记得斌斌跟我说的,就尽量少说:“他回来看我,突然走了,我就来找他。”
“你害他蹲大牢他不宰了你还去看你?”他嘴角微微牵起。
“我不是故意害他,我跟他关系还行……”
那人不看我了,低头掰起指头,咯吱咯吱响,半天:“你要说实话。”又抬起头,我吓了一跳,眼睛,盯着我,我就觉得透不过气。是不是非常没用?
他是不是就是对斌斌有恩的那个大哥?
我咽了口水,刚想说——
“我想听实话。”他翘起腿,又提醒我。
“沈斌年初三来找我,他受了伤,又发烧,还没好就走了,我就来看看他。”
他闭起眼睛,我刚想问沈斌在哪儿,坐我旁边那人突然拿了什么东西抵在我腰上,我一看是把枪,是枪!
“小子,你老实点儿。”
“我说的是实话。”声音竟然有点抖,我知道自己没种,可我控制不住自己。
毕竟是一把枪啊。
车突然停下来了,我也不知道开哪了。他们要干吗?杀人灭口,黄浦江抛尸?沈斌怎么了,他怎么了?
“你们要干吗?我就是找沈斌的,我想让找他回去。”
对面那人听了这话坐起来:“他没老没小光棍一条,你要他回哪儿去?”
“我看他做保安老出事儿,他又刚放出来,我怕他做错事再给弄进去。我给他找了个工作,总比,总比在外面好。”
那个人又不说话,不知在想什么。抵在我腰上的枪一直没动,棉毛衫因为背上的冷汗全都粘在身上。我又想到老爹老娘,我要死了,那是一尸三命啊。
他又没什么表情,死死盯着我:“沈斌今天回来说不想跟我干了。”
他不想干了?他回来是不想干了?为我么?
那人朝我身边的高个儿递了个眼神:“把你身上那个拿给他看看。”
高个儿好像顿了一下,从地上一个包里拿出个东西扔在地上。
一根指头,指根还有血。
“斌子自己剁了右手的这个,”那人比了比自己的食指,“没了这个,就不能开枪,废了。你到底干了什么,他去看你回来就这么做?”
地上那个,是他的食指。
他昨晚上问我,哥,我走黑道你就不疼我了?
我扑到地上去拿他的手指,兴许还能接上去的,他够苦的了,不能再成个残废,都是我,都是那些混蛋!
高个儿揪着我衣服要把我揪起来,我也不知哪来的劲儿,也忘了他拿着枪,拼命挣扎,左手朝他乱挥, 右手拾起了地上的指头。
冰冰的。
头皮一阵发疼,高个儿改揪我头发,肚子上被他膝盖撞了一下,痛得肠子都翻搅起来。我想我今天在劫难逃,手里冰冰的他的手指,痛得要命的时候,我突然想,也许,也许斌斌他不干,他们就把他……不然他们哪来的手机卡……我正好打电话,他们又来杀人灭口……
难道我又害死他了。
他死了?
简直是没顶的黑暗,我拿着手指毫无章法拼命挣脱揪我头发的人,冲向对面的魁首,对,就是他。
还没走出一步,一个东西砸到我嘴上,是枪柄,被打掉一颗牙。又一脚,我摔在地上。
把牙吐出来,也不觉得痛。
是的,斌斌,他……被他们杀了。
他死了。
他们再来杀我。
他死了。
我全乱了,脑子里什么断了:“你们这帮流氓,他是一个小孩儿,没过过一天好日子,你们还逼他卖命,什么盗亦有道,狗屁,你们都他妈不是人,给他点小恩惠,他就傻得给你们送命,他不愿意你们就杀他,不是人,畜牲都不如,全家不得好死,不得好死……不是人……他妈的,全家不得好死,我操……”
我不知道我骂了什么,大概一辈子没这么骂过人,我想他们也不见得听得清楚,我边骂边哭,哭得特别大声,哭得声嘶力竭,鼻涕眼泪流了一脸,也是一辈子没这么哭过,难过得想把肠子都扯出来,我还想好好疼他一辈子的。
没什么的,老爹老娘,租书店,黑道白道,都无所谓啊,只要你还活着。
紧紧握住他的指头。
只要你还活着啊,我什么都愿意,什么都可以不要。
只要你活着。
呜呜——
骂了哭了好久,没人搭理我。
头发被揪住,我头抬起来,那个魔头就蹲在我面前,在笑。
“嚎得这么惨,你死了爹娘么?”
妈的,我操你姥姥,哭得头昏脑胀,我好像是给了他一拳。竟然打到了,看他捂着嘴,好,打到了。
结果后脑勺又给来了一下,鼻子磕在地上,热热的,出血了。
“妈的,你嚎什么,大哥又没说斌子死了。”高个儿恨恨地说。
“你先下车。”那个魔头发话。
没死,他没死。
我愣愣的。
捏了捏手里握得都有点热的指头,还能接上去,二十四小时内,还能接上去。
不对啊,斌斌吃鸡的时候,舔手指,指头是很长很细的,我上他的时候,按他的手,比我长很多,可手里的手指又短又粗。还有,手里的指头指面有厚茧,斌斌哪有,手指很滑的……
我把指头扔在地上,向已经坐回到座位上的魔头喊:“这不是斌斌的指头,你们到底把他怎么了?”
那个人竟然又笑,脸给我打肿了,还笑。
他说:“你连这个都能看出来?”
我慢慢撑起来,浑身痛得不行:“你管我,这不是他的指头,他人呢?”
“你自个儿都没命了,还管他?”他从上面盯着我,表情有点古怪。
突然他点了烟,抽了一口,递给我。
干吗?
不过我还是接过来,吸了两口,平静了点。
“你,”他顿了下,看我看着他,才接下去说,“是斌子的相好吧?”
相好?那么明显?我撇开头去。
“哟,臊什么?”
他们会不会利用我威胁沈斌啊?我一惊:“我是他哥,什么相好不相好。”
那人闷闷地笑,又拿出烟猛抽。
有那么好笑么……要么抽了他的烟,觉得他或许没我想得……
“我说呢。” 他又拿出根烟,点上,吐出口烟。
“我到南方这些年,哼,就没见过几个男人,都没种。沈斌,有种。”
“我在里面犯病,他救了我,我说我能帮他出去,让他出来跟我,他不干。后来,我知道他的事儿,让人干了那个没人性的。他还是不愿意帮我。啧,够硬气!”
看他那神情,挺看重斌斌的。
“不过,没多久他突然说愿意帮我,让我尽快弄他出去。因为你去看过他一次,我想他大概要出去找你报仇。”
“可真是等了好些时候啊,把他弄出来花了大力气,又放火又救火又送钱。他出来就回去了,可也没见他报仇。”
我咬住唇。
小鬼,小鬼。
一切都是为了我。
“他帮我不少忙,就年前还替我挡子弹,又救我一次。”
他吐出很多烟圈,车里本来就小,空气很污浊。他摇开车窗,外面一片漆黑,不过还是看得见,确实在江边。
半天才回过头,看我,研究的古怪的眼神:“你有什么好的,干你比干娘们儿都好么,他怎么看上你呢?”
我被他说得不自在,妈的,大惊小怪。
“他是我恩人,就像我亲弟弟,我不会再让他跟着我的。”他摇上车窗,凑到我跟前,狠狠捏住我下巴,盯着我眼睛,“你以后要好好跟着他,好好对他,他没什么亲人,孤零零的。”
我眼里一阵湿,眼前这个人也许是真心对他好,他说孤零零的时候,眼睛里充满忧伤。
我拼命点头。
他也下车了,过了一会儿,他和高个儿都上车,高个儿还拍拍我头,说:“斌子那口子,对不住了。”
我给抛在江边。
浑身发痛,还恍恍惚惚,像做梦。他们本来是准备杀了我的吧。
我站不起来,就等了一会儿,结果他就来了。
一把把我提起,看我那熊样,顿时就掉泪。
我发现我跟他都好哭了。
我拿他手看看,右手食指根有道新伤口。
“大哥说不愿意跟他的过了年就当不认识他,但是得把枪手给废了。我,我本来想……他真是很条汉子,我想跟他去,可……我砍下去的时候,给他拦住了。”
我紧紧抱住他。
你一切都是为了我。
“你们跟他干吗?”
他想了想,才跟我说。
那个大哥本来想漂白做保全公司,不过也就是半黑半白。他在东北有老婆,不过一直偷偷藏着怕被人害了。结果去年八月,他老婆被人杀了。他决定北上报仇。
“你不知道,大嫂怀着孩子,他们杀她前先轮奸,还拍了照片。杀了以后还把肚里的孩子给掏出来了。大哥和大嫂感情很好。”
“那帮人知道大哥会找上门,雇了枪手杀他,我就做他保镖。”
“大哥不让我跟他去,他把身边亲近的人都撵走了,我只是帮他找一些背了人命在身上的,没牵挂的跟他北上。”
有些话我还是没跟他说,我想那个老大本来还是想让他跟去的,他不也是没牵挂的么,又敢拼命又狠,就是看他讲义气,以退为进。
不过也够惨就是了。
他最后是放过我们了。看他眼神,他总算有点人性。
“哥,他打电话跟我说对不住你,他不知道你是我……”
“相好。”我接他说不下去的话。看他脸红的样子,我心情好得很,相好就相好呗,又少不了一根毛。
“还好我是你相好,不然我就给他们宰了。”
他抿抿唇:“他要杀了你,我什么都做得出。”
我突然又想,那个老大必定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