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年年华-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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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的一笑,令贺崇愚惊慌失措又受宠若惊,老师的意思是,她有资格,还是打肿脸充胖子?放下手后,她忐忑不安地继续上课……
放学以后,轮到贺崇愚做值日,拿着簸箕准备去倒的时候,她忽然突发奇想,绕道从走廊另一头去垃圾箱。她只是想起一年以前的那个黄昏,九月九号,看到卫嘉南在黑板前抄板报时的背影。经过一班时她故意放慢脚步,放轻脚步,在窗户那里迅速地抬头瞥了一眼又回过头去,这样的匆促只有一个结果,就是只在窗户玻璃上看到自己那张平凡的脸蛋的倒影。
她不死心,经过门口的时候,又一次偏头,门没有关,教室里没有人。她拿着簸箕,犹豫了一下走进去,黑板报十分醒目,上面写着,距离考试还有XX天。
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那行大字,虽然很大很鲜艳,但是由于是美术字体,根本看不出个人的风格。
贺崇愚痴痴地看着这行字,忍不住把手放在那个“天”字的最后一捺上,轻轻地擦了擦。粉笔灰沾在她手上,她把手放到眼前来看看,放到鼻子底下嗅嗅,然后把手攥成拳头,怕被人发现似的跑出教室。
拐弯的时候她正好和卫嘉南面对面,他刚刚踢完球,汗淋淋地像刚从水里捞出来,头发一绺绺地绞着,他一边走一边和旁边的人大声地说着话。贺崇愚装作不认识的样子和他擦身而过,他什么异样也没发觉,继续走着,直到消失在走廊里。
空气中还残留着他的汗味,她回过头,端着簸箕站在狭窄的过道里,许久了,才意犹未尽地向印刷部附近的垃圾箱走去。
过了几天,老师成立了补课班,专门为报考勉骅的学生做准备。三个班的学生放在一起,一共有六十多号人,唧唧喳喳活像个菜市场,把一向宽敞的大教室挤得水泄不通。贺崇愚一直低着头,忽然觉得有什么在眼前,刷地抬起头,面前站着那个白衬衫黑裤子的男孩,剪着普通的平头,蜂蜜色的皮肤,好看的小手臂夹着一摞书,对门外的人喊道:“哎,你们快点儿好不好,快开始了!”
他选择的位置是贺崇愚的前面,坐下来后,贺崇愚吸了吸鼻子,发现那股汗味已经荡然无存,好像昨天和她擦肩而过的是另一个人。他还是那么干净,那么一尘不染。衬衫领子一个褶皱都没有,蜂蜜色的后颈上有一道好看的坎,发根的颜色浅浅的,耳朵后面也是干干净净的,肩膀不宽不窄,背脊很挺很直。
老师发卷子下来,他们要通过考试进行选拔。很明显,这里的六十几个学生不可能都考上勉骅,所以全部都辅导毫无疑问是浪费精力的。
第一天考的是语文。安静的教室里的笔头声此起彼伏,写不下去时,她一抬头,就能看见他的颈子和衣领,突起的蝴蝶骨将衬衫隆出一个好看的弧度——平时爱在脑子里胡思乱想的贺崇愚,此刻竟只有一个词汇可以去形容她所看到的他,怎么那么好看呢,怎么那么好看呢……
好看的的苏依,写得一手好字的苏依,汗水淋漓的苏依……美拉的月亮宝石,在遇到他以前,她是那么渺小,微不足道,自卑汗颜,根本没有想过会写十万字的被称作是小说的那种东西。若那都能算是小说,对作家们大概就是侮辱吧。可是她就是写了,没有任何计较和打算地写了,只是因为他让她做了一个梦,梦里他们在一起,把一切的不美好变得美好……
考完了,学生一哄而散,抢着回家看那个年代里最红的圣斗士,一个男孩在外面叫道:“卫嘉南,你不走我可走了!”
他扯着嗓子说:“赶着投胎去呀,我还要回教室收拾东西呢。”
贺崇愚看看周围,就剩下了他们两人,他不紧不慢地收拾着,好像知道那个男孩一定会先走掉一样,把铅笔和橡皮慢慢地放进铅笔盒,关上铁皮盖,放在叠起来的书上,剁剁整齐后夹在腋下,走了出去。
经过一个礼拜的甄选,有实力考勉骅的,只剩下了二十人。其中有卫嘉南,有温倩,也有贺崇愚。
甄选仍在继续,因为佳苑从来就没有过二十人一起考上勉骅的先例,所以,一定还有变数存在其中。
但贺崇愚相信那不是自己的命运,如果他要上勉骅,那么自己也一定可以考上。
她不知道哪来的这么惊人的自信,或许她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做自信……她只是想去做,慢慢地做这件事情,结果并不重要。就像她写小说,她只是去写了,慢慢地写,一直去写,没有放弃,居然就写了出来,就是这么简单,就是这么自然的事情,什么天分,什么努力,都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第二次甄选后还剩下十三人,距离考试的时间,已是迫在眉睫……
天气,热了起来。
看起来温倩和卫嘉南都是对勉骅十拿九稳的人,相对于他们来说贺崇愚就显得有些吃力,她不晓得该如何应付数学那种抽象的玩意。她参加每周三周四的数学补习班,做所有出现在卷子上面的题目,即使已经做过,也毫不懈怠地把它当做新的对手。再次甄选的时候,她考了九十九分的数学卷子,文老师非常高兴地说:“这丫头,闷声大发财呀!”
她却仍然不敢松劲,每周三周四的补习从不缺席。补习地点是在文老师的家里,十三个学生,分成两拨人,一拨是周三周四补习,另一拨则是周五周六。
可是有一次文老师要出差,所以把十三个孩子都安排在周三周四补习,一直坐在角落里的贺崇愚忽然听到一个声音活跃地问:“换鞋好麻烦哟,我的鞋子鞋带难解得很呀——下次不要换了好不好,老师?”
“哎呀,就你麻烦,你看看其他人都换的。”
“顶多我在拖布上擦擦鞋底,好不好?”
“行了行了,快点儿进来,就你事多。”
卫嘉南从文老师的门外跳进来,一边带上门一边在老师拿来放在门口的拖布上使劲地,像母鸡刨坑似的蹭着鞋底,他穿着普通的棉制T恤和短裤,和小手臂一样健康的小腿肤色,高帮的帆布鞋,鞋带果然很繁杂,绕了几十道,打了三重结。
“好了,快坐好,我要出题了。”
文老师拿来一块小黑板挂在墙上面,抽根粉笔刷刷地写起来。
不到五分钟,卫嘉南举手说:“老师,答案是什么?”
“你做好了吗?给我看答案,不要叫出来。”
文老师走过去,看了以后说:“答案是对的,可是你又列方程,不晓得到时候评卷组的人承认不承认哟。”
“答案对了就对了嘛。”
“那可不一定,这种方程要到中学才教。”
“老师,我也好了。”温倩拿起本子,推了推眼镜说道。
“嗯,对,两个做好了,其他人,快!”文老师说着又打了一下卫嘉南的后脑勺,“你给我老老实实地用普通方法算一遍,别老用方程。”
“方程好玩啊,老师!”
“老师,我也好了。”贺崇愚举起手,无意中和坐在桌子对面的卫嘉南对看了一眼,他正在笑,洁白的上排牙齿全部都展现在面前,温倩拿着他的本子在看,文老师走过来,拿起贺崇愚的本子。
“嗯……对,哎,好,发现一种新解法,待会儿你在黑板上把你的解题思路写一遍。”
那边又有人在叫“好了”,文老师走过去检查,这时候卫嘉南伸出手,悄悄压低声音对贺崇愚说:“喂,给我看看你的方法。”
他伸出来的手,手指也很好看,勾了那么几勾,就把贺崇愚的视线给勾了过去。她默默地把本子掉过头,正面对着他,推过去,他若有所思地看着……文老师走了过来,说:“好了好了,讲评了,温倩,贺崇愚,把你们的方法写到黑板上。”
卫嘉南把脸抬起来,指着自己的鼻子说:“老师,我呢?我也是一种方法。”
“你那种歪门邪道,这里不提倡。”文老师好笑地说。
写完后回到座位上的贺崇愚,忍不住也朝他要本子看,他把铅笔夹在本子里一并抛过来。他的方法是二元一次方程,小学的课程里根本没有教过,又是一个和温倩一样的天才,贺崇愚合上本子,在心底里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休息时间很短,只有十来分钟。文老师家的二楼有一架钢琴,是她引以为自豪的一件收藏,她常把爱因斯坦喜欢数学也喜欢拉小提琴的话挂在嘴边。文老师虽然只会弹简单的练习曲,可是一样乐此不疲,她还喜欢唱歌,讲课讲得高兴了,总是忍不住引吭几句。
那天,卫嘉南忽然说:“老师,其实我会弹钢琴。”
文老师说:“你会弹钢琴,我还会拉二胡咧。”
“真的,要不我弹一段给你们听好不好?《小天鹅舞曲》,怎么样?”
他说着就揭开琴盖,左手拇指和小指放在低音部上弹了个前奏,然后右手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放了上来,文老师惊讶道:“呀,看不出来呀,你什么时候学的钢琴,学了多久了?”
“呵呵,我家里有电子琴,闲着没事自学的呗。”
休息时间在“小天鹅”的插曲中结束,下半场补习例行在一片喧哗声中结束。文老师一边叮嘱着孩子们要成群结队的回去,不要落单,另一方面对贺崇愚说:“要不要补习语文?我认识一个非常不错的老师,补习费也收得很便宜的,我介绍你去,时间是每个礼拜天的下午,不耽误学校的课。”
贺崇愚犹豫了一下,但不会拒绝人的她还是答应了,文老师笑了笑说:“赶紧跟上队伍,别一个人回家,九点多了,女孩子一个人会不安全。”
她下了楼,楼下纠集着大部队,会骑车的男孩子们各自负责带一个女生,“温倩,坐我的车吧,我刚换了后坐垫。”一个男孩叫道,他是本班的秦扬。
“你车骑得太快了。”
温倩说着,还是走了过去,贺崇愚正要从一大群人中穿过去,独自走小路回家,却被卫嘉南叫住:“你住哪里呀,要不要送你回家?”
那晚的月色真好,他跨在自行车上,单脚点地,她记得好像是左脚……修长的腿绷得直直的,一只手扶着车把,似乎是右手。书和外套放在前面的车篓里,白色棉制的T恤在夜色里很是扎眼。
“我很近,走二十分钟就到了。”
“二十分钟还近?来吧来吧,快上来,五分钟就送你到家。”
贺崇愚坐过爸爸的自行车,她比较习惯把手放在坐垫的两边,而不是去抱着爸爸的腰。坐上卫嘉南的车,她依然用手去抓坐垫,但是他迟迟没有动作,半天回头一看说:“怎么不抓紧……我以为你还没坐好呢。”
他很自然地抓起她的两只手放在自己腰上,喊了一声:“你坐好。”就蹬了一下脚踏板。
贺崇愚也只是抓着他的衣服,而不敢真的去抱他的腰……尽管,车子有些歪歪扭扭,有些不稳,但是速度并不快。小时候,她一般都是坐在自行车的前杠上,头上顶着爸爸的下巴,现在,也终于到了坐到后面,抱着一个爸爸以外的男性的腰的年纪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