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嫁给了他-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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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家教只有一位母亲,“文化大革命”期间卖凉水,改革开放以后增加了花色品种,比如烟呀,糖呀,汽水可乐之类,镇上的人都叫她“凉水阿婆”。
姑娘名字很别致,叫陈错。她来了以后就接替了凉水阿婆的工作,镇上的人称她“凉水西施”,叫出口的却是错姐儿。陈错接手经营铺面以后,生意特别好,场前场后的都跑到她这儿来买烟。
伢哥自从做了那一回生意以后生活又回到了从前,成天不是打牌就是搓麻将,特别爱和女人打。
伢哥家对面是阿康,他本名叫王世康,小时候身体孱弱,父母希望他日后身体强壮,无灾少病,给了他一个“康”字;小时候阿康瘦瘦的,长大以后却变胖了,个子又不高,大家叫他康猪儿,但经常称呼的还是阿康。
王家解放前就是推豆腐卖的,人称“王豆腐”。王家老实厚道,千年不改的老字号镇上无人不晓。尽管阿康其貌不扬,可娶进来的媳妇又是美得惊人。人们都说这镇名取好了,凤来凤来,不管山高水远都来。
阿康媳妇叫何秀月,人们都叫她阿月,称她为“豆腐西施”。
说阿月是豆腐西施,可阿月连豆腐的边都没碰过,推磨和熬浆的是阿康和父亲,卖豆腐的是阿康妈,阿月只是煮点儿饭,可婆婆一有空就抢她的活,她总是说:“阿月,去玩耍吧,今后你做的日子多着哩。”
在乡下劳动惯了的阿月闲着没事也去打打小麻将,输赢也就十来元钱。伢哥嘴没遮拦,阿月先是听不惯,计较了几回,后来听惯了,也就不当一回事。
秋凉的时候,阿月在五婶家打麻将。那天她手气背,三圈下来输了十几元,她赌气非把它赢回来不可。中午阿康妈两次来喊她吃饭她也不肯下桌子,只好去给她买了两个包子当午饭。下午伢哥来了,阿月手气好转,天黑时散了伙,阿月只输了两元钱。
“阿月,今天我放了你几炮?”伢哥一本正经地问阿月。
“我也放了你的炮嘛。”
“你放我什么炮?”阿月发觉自己又上了当,便一脚向伢哥踹去。伢哥一闪没踹着却笑嘻嘻地叫道:“阿月,你踹着小伢哥了。”
阿月知道疯下去她会没赢,便板正面孔说道:“伢哥,你正经点儿好不好?”
“你这么漂亮,谁也正经不起来呀。”阿月听了心里高兴起来,嘴里却说:“错姐儿不是比我还漂亮吗?你天天守着不正经嘛。”
“她呀!”伢哥故意不说了。
“说呀!”阿月兴奋了,她仿佛看见错姐儿那白玉般的脸上有了小斑点。
“老山旮旯的,一身山气,臭!”
“真的呀?”
“哄你干啥,不信你来闻闻我身上。”
阿月不上当,格格格地笑着跑回了家。第二天清早阿月借故买东西在陈错身边站了十来分钟,把鼻子几乎吸穿了也没有闻到山气,她觉得好失望。
下午打完麻将,伢哥与阿月走出五婶家。阿月问:“怎么我闻不到呀?”
“你闻不到我闻得到嘛。”
“那你是狗鼻子!”阿月笑得前仰后合,认为自己终于赢了伢哥一次。伢哥却正正经经地说道:“天凉了,穿得厚嘛,不信你把衣服拉开点儿,我就能闻到你身上的豆腐味。”
“算了,伢哥,没门。”阿月转身就走,伢哥却一把拉住了她,“阿月,你想不想出去做生意?”
“什么生意?”
“铁货呀。”
阿月伸手打掉了伢哥的手,自己却静静地思考起来。
“憨娃才出去两年,回来修房子,光装修就是三十万,还有长四,开那么大的酒楼,朱老幺铺面买了三个……”伢哥喋喋不休地诉说着,生怕阿月不动心。
哪里去找本钱哩?别说家里没有,就是家里有,公公和婆婆也不会同意自己出去,更别说是跟伢哥,阿月想着心里就烦。
“阿月,本钱你就别考虑。”伢哥看出了阿月的心思。
两只凤凰(2)
“你会有多少钱?”阿月望着伢哥说道,“别几千元钱哄我出去,那有屁用。”阿月用鼻子笑着,模样儿挺乖挺可爱。
“阿月,你别小瞧人,待我把货备齐了,你看了货再决定怎么样?”
“好哇!”阿月用一只眼睛眨了一下,像蝴蝶一样飘走了。
阿月跟着伢哥跑了!阿月跟着伢哥跑了!消息像一阵风,一下子刮遍凤来镇的四乡八里。厚道的阿康娘一下子变得不厚道了。她把伢哥娘叫出来大骂,她骂得很脏,先是骂伢哥娘少家教,后来还骂伢哥娘偷人养汉,从当姑娘就不学好,伢哥就是在娘家养的。阿康娘这样耍横撒泼,多少街坊还是头一次看到,她从早上一直骂到中午,骂得口吐白沫,骂得自己瘫倒在地上。镇上的人围了一层又一层,可谁也没去劝,大家都认为该骂。往日里伶牙俐齿的伢哥娘可怜巴巴地站在那儿,像一个挨批斗的地主婆。
“伢哥拐了阿月,就拿错姐儿换吧,豆腐换凉水,差不多。”不知哪一个好事的人多嘴,阿康娘一下子从地上爬了起来,径直朝错姐儿奔去,仿佛她是一包香烟。刚才可怜巴巴的伢哥娘也一下子变成了母老虎,与阿康娘撕扯在一起。
“娘,娘,阿月会回来的,阿月会回来的。”阿康围着两个老女人转。
陈错眼里噙满了泪水,她努力忍,可忍不住,终于吧嗒吧嗒地掉了下来。她的泪落在地上,却仿佛打在大家的心上,打得湿湿的,湿得每个人抬不起头,于是闹哄哄的场面一下子寂静下来,那两个老女人的喘息就像打雷。
两个巡警吹着哨子跑了过来,挤开人群一看,两个老女人都躺在了地上,似乎没了气,巡警慌了手脚,好半天才想起打“120”。
“西山是哪儿?”
“阿月,我说你是土包子嘛,来昆明不去西山就算白来。明天去了西山,后天就去石林,然后去大理……”
“喂,伢哥,咱们是出来挣钱的呀。”
“哎呀,挣钱不费力,费力挣不了钱,你忙什么嘛,好师傅不在忙上哩。”
“我不去,我家没那份闲钱花。”
“费用算我伢哥的,怎么样?”
“算你的也不去!”
“好,依你,咱们把钱当老子用,今晚我出去买两包方便面当晚餐。”伢哥说完就走了出去,走回时却是一大包牛肉加面包,还有一瓶酒。“今晚我们再浪费奢侈一次,明天我们就开始正式上班。”
一路上阿月都很节约,她常说找钱不容易,只要能吃饱就行了。
“来,阿月,喝酒。”
“你喝三杯我喝一杯。”
“行!”
伢哥一连喝了三杯,阿月也不赖账,端起来就喝了一杯。
“阿月,这一杯咱们来喝一个交杯酒。”伢哥嬉皮笑脸地走到阿月身边,手指刮在阿月那灿如红霞的脸上。“啪!”耳光扇在伢哥脸上,随后又泼来一杯酒。阿月杏眼圆睁,煞是耐看。
“打是亲热骂是爱,阿月,我太想你了!”乘着酒意伢哥扑了上去,他搂住了阿月,那喷着酒气的嘴还没挨近阿月自己却软绵绵地倒下去了。
转眼就是冬天。天老是不放晴,绵绵的细雨使满街一片泥泞。不是逢场天,凤来镇上格外的萧索,那古老的木瓦屋仿佛祖爷爷和祖奶奶还住在里面。
陈错照样开门营业。往日是她一个人,现在却多了伢哥娘,其实用不着嘛,可陈错知道婆婆的心思,明里是伢哥走了害怕镇上那些痞子来骚扰,暗里却是害怕错姐儿也一走了之。她常常在陈错耳边唠叨:“他会回来的,他会回来的。”可没在陈错身边的时候,她就一遍遍地大骂伢哥。
镇上的人都说,两个西施一冷一热,阿月一来就笑,笑得如灿烂的云霞,给大家带来了欢乐,可谁见错姐笑过?她不笑,可只要一看见她,你的心就会一片空明,不管多么烦躁都会安静下来,多少邪恶的念头都会随之远去。她俩合起来就像冷热空调,让凤来镇充满了祥和,四季如春。
快过年了,银行、信用社忙着收贷。这时,陈错和伢哥娘才知道伢哥用房产作抵押贷了三万元。由于没到期,银行叫把利息付了,婆媳俩东拉西凑付了一千元利息,连生意上也抠了几百元,这年就过得惨了。
大年三十。桌上摆了一碗回锅肉,婆媳俩相对而坐,默默无言,户外寒风吹着,像谁在哭泣一样。
“错儿,你如果要走……”后面的话伢哥娘不知怎样说,她眼巴巴地望着陈错,心里却在后悔自己说的话,害怕陈错点头应允。陈错没有答理婆婆,她在想,在大巴山里,爹妈生了大姐以后就想儿子,可错生了二姐又错,以至错到她这老五就不能再错了,因为乡里押着他去做了结扎手术。大巴山山大却没有多少树,多的是茅草,她就是一株不起眼的茅草,被父母呼来喝去,成天就在山里转呀转呀,不知外面还有一个世界。父母的爱仿佛被从未见面的儿子带去了,她们是多得不能再多的茅草,谁人割去也不心疼,所以伢哥和父亲在城里喝了酒,给了一千元钱,就让她这株茅草来到了这儿。是父母错了,还是她错了?她在想。
“错儿,你在想啥?”凭女人的直觉,伢哥娘庆幸陈错没听见她先前的话。
“能想啥哩?”陈错漫不经心地回答。
两只凤凰(3)
“过了大年我去把他找回来!”
伢哥娘发着狠说,但她不知道这句话是在安慰儿媳还是自己。果然,“上哪儿去找哩?”陈错一句话让伢哥娘觉得自己的话是那么多余。
“哎,该死的小狐狸精!”伢哥娘认为这句话媳妇该高兴了,可陈错却淡淡地问道:“能怪人家阿月吗?”伢哥娘心慌了,她似乎觉得不对劲,她不敢再说王家的坏话;她认为现在做什么都无济于事,只有伢哥回来她才能放心。她改口说王家好,王家厚道,并要求陈错去问问阿康,打听一下阿月和伢哥。
陈错想:王家要是知道又何必来大吵大闹。但她不忍再顶撞婆婆便答应了。
那一刀算是把伢哥戳醒了,也把他心底那个想法戳灭了。往日里他大一句小一句地与阿月开玩笑,说到深处阿月也没冒火,伢哥以为真能与阿月那个,于是狠心贷款约阿月出来做生意,想把阿月缠下水,虽说自己比阿康大了几岁,可他自认为比阿康高大帅气,还有,错姐儿那么漂亮,他得来那么容易,搞上阿月又有什么困难。伢哥耍的什么心,阿月比伢哥自己还清楚。阿月想到的是,父母渐渐老了,到了不能推豆腐的时候他们就将挑起生活的重担。可阿康人太老实。与千百个农村姑娘一样,从嫁入王家那天起,她就把豆腐坊当作了她的一亩二分包产地,强烈的责任感时刻让她焦虑未来,出来闯一闯这个念头她早就有了,但她深知公婆不会让她出去,特别是跟伢哥。但阿月是个有主见而又性格独立的女人,她坚信心正不怕邪,眼前的误会与未来一比,她就跟伢哥出来了。
阿月上不了手,伢哥才真开始担心起自己的生意,那是三万元哪,弄不好自己将一无所有。不待伤好,他就去市场了解情况,一了解他就傻了眼,昆明的五金市场每个摊位年租金是三万。伢哥三万元进货去了二万五,办托运和车旅费花了近两千元,余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