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书这活儿--神圣背后的无奈和忧思[长篇连载]-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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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李老师纠正过不止一次，常对学生说：我不反对你们叫我先生，我比你们早出生了好几十年嘛；叫我“胖”先生却是万万不可的，我也不想胖啊，我也想瘦一些，可这由不得我，我是喝凉水都长膘啊。你们非叫不可，就别胖啊、胖啊的叫我，改一下教法好了，叫我“半月”先生吧。
后来大家明白了，“半”和“月”合起来还是个“胖”字。
李老师还有个特点：高度近视。其实老师中近视的人也不少，奇怪的是他带着近视镜仍然看东西不大清楚，我想是他的眼镜和他的近视度数不配套，可他就是不换镜片，老是戴一副镜腿缠着黑胶布的很难看的眼镜。有人提议过：李老师啊，是不是等你退休了，你的眼镜也不退休啊？他笑眯眯的说，能将就着用就用到底，咱不是日子过的紧嘛。
李老师有一大帮孩子，爱人在家里务农，日子是过的紧巴巴。日子紧，可李老师从来都是乐呵呵的，他是我见过最好脾气的人，怪不得吃的这么胖。
李老师也帮家里干点活，不过大多农活都干不了，慢慢腾腾不说，有时候还添乱。最后他爱人干脆啥也不用他做了，就给了他一个任务——喂猪。所以啊，每次来学校，总能在李老师的裤脚、袖口发现星星点点的猪食（他眼神不好嘛）。
李老师是名副其实的教书匠，因为他一般不管学生，一门心思讲书上的内容，学生睡觉啊、搞小动作啊、甚至说话打闹啊，他都有本事把讲课进行到底。
李老师的不管学生，应该没我啥事儿，可就为这，校长找我了……… 电子书 分享网站
027 副班主任
金校长找我，要照顾我担任班主任。
说是照顾，因为班主任有津贴，每月5元钱。
千万不可小看5元钱，今天的5元钱不叫钱，那时还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因为那时虽然改革开放有年头了，市民吃的还是供应粮。每斤白面元，5元钱可以吃斤白面。
我年轻，一人吃饱，全家不饿，5元钱对我来说诱惑不大。因此我还是很客气地说我不干。
不干有不干的理由，因为那时候我们这地儿有个不成文的规定，班主任由语文老师兼任。我已经改教数学了，自然就轮不到干班主任了。
再说，5元钱对我诱惑不大，对李老师这个困难家庭，还是很有帮助的。我干了班主任，李老师会咋想？
我不干，金校长就不得不说实话了。
因为李老师脾气太好了，不怎么管学生。自己的语文课上，秩序都是乱纷纷的，别说班里的其他事务了。
你可能会问班主任能有什么事务？可能你没教过书，可你应该上过学。当学生的，可能在多年以后对其他科任老师没啥印象，对班主任一定会有印象，对有的班主任还印象很深。
这是因为，班主任和你接触最多，每天管你这、管你那；你要是不咋听话，还会把你父母叫道学校一起教训你。
我当然当过班主任，知道班主任不好当，累！如果说“六等教师语数外，比比看谁死的快”这个说法有点道理的话，那么，当班主任又兼代一门主课，比谁都先累死。
不能不说，金校长的担忧是对的。李老师天生就不会管人，尽管是管十几岁的小孩子。小孩子的自觉性都是很差的，你不管，不用说学习上不上心，保不住还给你捅点啥篓子出来。
其实，大人也一样。人都是有奴性的，我们在单位干活，领导在和领导不在就是不一样。
金校长从对学生（特别是对学生成绩）负责的高度，给我上了一节政治课，又把高帽子给我戴了几顶。我就又“中招”了。
给我的任务是：一、李老师讲课的时候，我“假装”向老教师学习，坐在下面听课，其实是帮忙“镇”住学生。二、班主任我当，五元钱我挣。
我又一次表现了高姿态。说，班主任的工作我干，五元钱我不要，还是李老师领吧。金校长大喜：那更好，明天我就宣布，你就任初一（2）班的副班主任。
如果说，村委主任是天下最小的主任，不对！说班主任是最小的主任，到有那么点意思！班主任下设副班主任，绝对体现了金校长的匠心独具。
这样的安排我和金校长都以为精妙绝伦、天衣无缝。可是，事实证明：错了。
因为，人是有自尊的。自尊就是要面子，李老师脾气是好，却和许多读书人一样，把面子看得比什么都要紧。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李老师爱面子
李老师要面子，金校长就给他面子。所以，煞费苦心地、采取“迂回”的方式、让我“协助”李老师管理学生。
这绝对不是金校长的一贯风格。对我们这些年轻老师，金校长从来就是单刀直入，该批评就批评，工作中的任何过失，都会不容忍。
李老师是个例外。首先因为李老师是个出了名的好人，对一个大家都公认的好人采取粗暴措施，大家会说你不是一个好人。
对李老师例外还有一个原因，李老师有李老师的老资格。
象李老师那样很早就毕业于正规院校的人，在以前属于紧俏人才。所以啊，他的同学当中也就他一人在一线站讲台。其他同学都当上了或大或小的领导，有一个同学还正好是分管人事的教育局副局长。
那时候同学之间的关系不像现在这么寡淡。这位副局长曾经要把李老师调到局里头搞抄抄写写的工作，李老师不干。
其实，搞文秘这类活儿很适合李老师，因为这活计不需要和人多打交道。就像陈景润，天生适合搞科学研究，别说让他搞关系、就是给他一个中学班的学生去教学和管理，不一定比一个普通的中学教师强。
李老师不干，一个理由很实际：去教育局工作离家很远，虽然说自己干家务和农活不咋行，可是喂猪这活儿还干的马马虎虎。县城离家好几十里地，自己走了，家里的猪咋办？
另一个理由是李老师爱面子。心想：原来一块儿上学的时候，我的思想比你好，我的学习比你好。到了局里，每天看你脸色、听你吆五喝六。这滋味肯定不好受，还不如干我的教书匠呢。
要说，李老师教书肯定是一把好手。那么一个老教师，教了大半辈子语文，每一课的教案还写的特别认真和详细。我不是听过他讲课嘛，他的语文功底很好，讲课全面细致，几乎找不出任何知识性的失误。还有他批改作业、批阅作文的时候总是把学生的任何错误都找出来，遇到差点的学生，作业本上他的勾勾画画和批语比学生原来的字数都多。
也就是说在一个纪律很好的班，李老师是一个很好的语文老师。
李老师仍然是一个很好的语文老师，可是遇到了我们这个纪律很差的班……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029 要多傻有多傻！
一个好班变成一个差班。很容易、一个礼拜就已经足够。
一个差班变成一个好班。很不容易、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管理班级跟管理军队的连队不一样、跟管理工厂的班组也不一样。老师和学生的关系绝对不是服从与被服从的关系，也绝对不仅仅是师傅和徒弟的关系。
我的课上的比较顺利，不是我的课讲的特别好，其实和我打王同学的那六个耳光有很大关系。
李老师的课不是讲的不好，课堂秩序却很差，是因为李老师很温和，而多年在教鞭和训斥中长大的孩子，习惯与服从“拳头”、还不习惯买“温和”的帐。
金校长的意思就是利用我的“武”，为李老师的“文”保驾护航。
于是，第二天，我很“虚心”地找李老师了：李老师啊，我刚毕业，教了一学期语文，也不知语文咋讲咋教，我想啊，每天听听你讲课，跟你学习学习。
李老师还是笑眯眯的：哪里哪里，我老不中用了，再说，你不是改教数学了吗，听语文课干嘛？
我说，其实我很喜欢教语文，以后有机会还是要教语文的；你就收下我这个徒弟吧。在我的一再要求下，李老师觉得我“孺子可教”，就勉强答应了。
于是，李老师一讲课，我就坐到教室里，而且坐在讲台旁边。其实不大听李老师讲，眼睛就盯着40多个学生，谁搞小动作就瞪谁一眼，意思是：你等着，下了课找你算账。
后来想起来，19岁的我是要多傻有多傻！
被金校长一忽悠，就义无反顾地当了枪手；而且真的是吃饱了撑的，干这些的时候就没想到要啥好处。
没啥好处倒也罢了，这一愚蠢的举措还给了李老师深深的伤害……
对不起！李老师，希望现在说对不起还来的及……
因为现在的李老师，已经到另一个世界去当教书匠了…… txt小说上传分享
030 善意的欺骗
应该说，我很好地完成了领导交办的任务。
李老师在上面讲，我在下面“听”。幕后工作也做了不少，只要是课余时间，我总要找学生谈话，学生不一定都喜欢听大道理，不服从好办，用绝招——“打”。
这肯定不对！后来，我也有儿子了，一般是听话的，越大就越不听话了。有时，一急，也不考虑方式方法了，也骂过，也打过；也骂错过，也打错过。儿子不是没有个性，我觉得他在父辈的指引下一天天在进步，没说过我该不该打他，起码他知道，一个人做错事，应该承担责任，他知道父母是为他好，他不会记恨什么。
现在，提倡激励评价，赏识教育，没有一个老师不赞同。
而且，专家说了：“你的教鞭下有瓦特，你的冷眼里有牛顿，你的嘲笑中有爱迪生”。
你不是我的孩子，我就无休止地赞美你吧，我一打，中国就不可能有人能获得诺贝尔奖金了，我是教书的，我可不想成为千古罪人。
我知道我不对，不是说我管学生管错了，几个星期下来，出现了一个很反常的情况：我在教室里坐着，李老师的课讲得很顺利，我有事不去听课，课堂秩序比以前还糟糕。
孩子有什么错？你如果觉得所有的孩子都是“瓦特、牛顿、爱迪生”，你真的比专家还专家。我以为：孩子就是孩子，让一个孩子在“玩游戏”和“解难题”中做选择，选择解难题的反而是傻瓜。
孩子，其实不喜欢我，其实喜欢李老师。可能，长大后，有的孩子喜欢我，有的孩子仍然喜欢李老师。
可是，李老师开始不喜欢我了，对李老师来说，我也是一个孩子。
一个孩子，诚实，是最基本的道德。
我一直在欺骗李老师，尽管是善意的欺骗！
而且，这种欺骗，造成的后果是：学生更不在乎李老师了，在乎的是我。
李老师，没说什么，对我，是冷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