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金屋可藏娇3-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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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彻静静地望着阿娇那如痴如狂的神色,感到一阵悲哀划过心头,为什么那时候的自己没有发现,阿娇早已经不堪重负了呢?在这个女子的身上早就没有了当年那种娇纵、开朗、热情……为什么还要在这个时候,给予她最后的打击呢?
“阿娇,那是不可能的。你从前总说覆水难收,朕如今才知道,你是对的。”刘彻闭上眼睛听着那时候的自己如此说道。
“为什么……”
“皇宫本就是天下最肮脏的地方,大家宠你爱你,所以你才能够永远活在梦里。可是朕却早已经醒了。你要一个已经清醒的人,再陪你回去做梦吗?”
“阿娇,其实你从来也不曾了解过我,真的。”
“废后的诏书我早已经写就,过几日就会公告天下,你走吧。”
阿娇听着这些话,有些不能置信地问道:“彻儿,你要废了我?你再也……不需要我了吗?”
“是的。”
听到这个肯定的答案之后,阿娇反而没有那么激动了,她轻轻地说着:“是吗?是吗?”语气渐缓,一直到谁也听不到为止。
她就如一抹幽魂般飘荡出去,而那时候的自己却不敢再抬头看她一眼。刘彻紧紧地盯着那抹白影,他知道这一去,自己将有数年的时间再也见不到她了。这时,阿娇竟然又转过头来,满脸凄惶地说道:“彻儿,为什么你宁愿找一个替身也不肯接受我本身呢?我们曾经相濡以沫,可如今变成这样。我到底输给了谁?到底输给了谁?”
那一刻,刘彻感觉那满是凄惶的眼睛仿佛穿透了当时负手而立的自己,直直地望着如幽魂般的他。
“再见!”阿娇带泪的笑容是如此的缥缈,仿佛从此再也不会回来了一般。
望着那个笑容,刘彻波澜不惊的心第一次有了波动,他说出了进入这个黑暗之后的第一句。
“不!”
这一句之后,来临的是真正的光明,摇晃的烛台,被风吹来的血腥味,滴落在脸上的泪水。睁开眼睛就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脸,正惊喜地望着自己,脸上带着泪。他勉强伸出手,为她拭泪,说道:“不要哭。”
陈娇抓住他的手,说道:“这是喜极而泣。”
两人就这么静静地望着对方,彼此的眼中都有劫后余生的惊喜。
“娘娘,陛下既然醒了,就快些扶他出去,安定人心吧。”聂胜焦急的声音打断了他们之间无声的交流。
刘彻强提起精神问道:“怎么了?”
“陛下,大将军带了士兵来,现在已经围在竹宫之外了。”聂胜忙上前应道。
刘彻听完冷冷哼了一声,问道:“朕昏迷了多久?”
“半个月了。”陈娇答道,“幸好有缇萦夫人妙手回春,不然……”
“缇萦夫人?”刘彻微微转过头,就看到一位满脸笑容的老妇,便知道这就是名满天下的女神医了,他点头说道,“多谢夫人。”
“陛下不必多礼。”淳于缇萦说道,“陛下现在应该还没什么力气起身,若要出去,怕是得请人来连同软榻一起抬出去才行。”
陈娇听后,微微低下头,说道:“我知道你现在很累了,可是,外面的人……你若不出现一下,是收拾不了局面的……”
“朕知道。”刘彻对陈娇一笑,“不过抬朕出去是不顶用的。把软榻抬到宫门口,然后你扶朕起来,走出去。”
“这……”陈娇有些为难,转头看了一眼缇萦,见她也皱眉摇头,便想要拒绝。
“阿娇,听话。只看到一个病恹恹的朕,卫青是不会停手的。”刘彻摆手说道。
外间的打斗声不断传来,陈娇咬了咬牙,点头应道。
卫青的能耐远比她想像得更厉害,本以为惯于大草原上作战的卫青不熟悉攻城,这样即使由聂胜和郭嗣之这两个不懂兵事的人指挥,应当也能够凭借甘泉宫的高墙楼阁阻拦一段时间,却没想到卫青的确不负绝代名将之名,竟然在短短半日内就冲破宫门口的第一重防线。
恰好此时,附近郡县的几支援兵抵达了甘泉宫,在一阵混乱中加入了这场混战,有人相信了甘泉宫卫士所说的匈奴间谍说,有人相信了期门军所持的叛乱弑君说,最终使得入宫后的争斗变为一场完完全全的巷战,纵使卫青的本领再大,也难以发挥出来。不得已,他只能勒令那些相信他的士兵们聚集在一起休整,这一休整便耽搁了些时间,赵破奴同样得以整合他们这一方的势力来负隅顽抗。这次争斗完全是一次围绕着竹宫的血战。
卫青遥望着竹宫,眼睛扫过还在打斗的众人,他知道竹宫里的人坚持不了多久了。那个指挥这场守卫战的少年虽然有些才华,可惜却还太过稚嫩,还远远不是他的对手。这一日多的缠斗已经令他完全明白,刘彻必然是出大事了,否则,对方也不会选择这样的方式来阻拦自己。若不是昨夜派出去请援兵的人迟迟未到,此刻应当已经破门而入了。
就在卫青翘首以待胜利的同时,竹宫的大门被缓缓推开,从里面走出两个令卫青瞠目结舌的身影,而其余看到宫门打开的期门军士兵也纷纷停下了手。
刘彻向卫青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又看向那些期门军士兵,开口问道:“知道停手了吗?尔等告诉朕,何为期门?”
底下是一片寂静,好一会儿才有一个声音回答道:“期门者,期守殿栏,护卫宫门也。”
“你们都是来自陇西六郡的良家子,朕既在此,你们所应守之宫门便在此,为何反而带兵攻打?莫非想行大不敬之事?”刘彻简单的一句质问,听在这些忠于皇帝的期门军士兵耳中无异于惊天霹雳。惯性的忠心使得大部分人都丢下兵器,跪在地上请罪。
“罢了,尔等都是经过挑选的勇士。你们的忠心朕从不怀疑,这一次,想必是受人蒙骗所致,朕不怪你们,都起来吧。”刘彻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治这些人的罪,轻轻一声便将其都赦免了,然后说道,“来人,先将大将军卫青拿下,待朕明日再审。”
卫青自看到刘彻出来的那一刻开始,就知道一切都已经功亏一篑了。期门军不同于长安城中的南军或北军,这支军队是刘彻在建元三年一手建成的,所以他们的忠心也是最强的,只要刘彻亲自出面,期门军众人自然是立刻俯首称臣。
若不是纪稹的出兵带走了大部分的北军,想必自己也不必带期门军前来吧……
他并非看不出此刻的刘彻不过是强撑着身子,只是,那又如何?他眼前的人是刘彻啊!那个喜怒莫测但将世事紧握掌中的皇帝啊!
“大人,大人,前方的打斗声已经停了。而且,还有人出来收拾宫门口的那些尸体了。”一个车夫打扮的忠厚男子飞奔向一辆马车,喊道。
“是吗?”桑弘羊慢吞吞地撩起帘子,问道,“那,出来收拾的人,穿的是便衣还是甘泉宫的侍卫服饰?”
“回大人,是甘泉宫的侍卫。”
“哦!”桑弘羊脸上露出了笑容,立刻坐起身说道,“那我们快点进宫吧。”
“大人,等一下。这个,怎么办?”那车夫见桑弘羊立刻就要动身的样子,指了指他身后的一人。
桑弘羊顺着他的手看向了身后那个被人绑得和粽子一样的男子,微微一笑,说道:“当然是……踹下去!”他伸出脚,干净利落地将人踹下了马车,然后说道,“走吧。”
“是。”车夫应声拿起马鞭,说道,“大人,你还真厉害呢。你这么文弱,竟然能够抓住这么个彪形大汉。”
“你没听说过有句话叫做守株待兔吗?再说,大半夜的,他哪里想得到会有人偷袭他啊。这些期门军啊,在京城安逸太久了,所以连一点点小变化都对付不了。”桑弘羊翘起双脚,背靠车壁,十分悠哉地说道。
“不过幸好,我赌对了。”
一走到宫内,刘彻立刻支持不住,昏了过去,若不是陈娇死死拉着他,又有郭嗣之伸以援手,只怕这个绝代帝王就要再次受伤了。众人手忙脚乱地将刘彻安置好,重躺回软榻之上,陈娇轻轻舒了一口气,知道最大的危机已经过去了。可是要处理的事情却还有太多太多……
“夫人,陛下的情况如何?”陈娇见缇萦诊脉完毕,立刻问道。
缇萦微微一笑,说道:“娘娘放心,陛下既然已经醒来,身体也就没有什么大碍了。现在只是疲劳过度罢了。毕竟他昏迷了半月之久,身体还需要好好调养。”
“是么?那便好。”陈娇点了点头,低头望着那张沉睡的容颜,心中略略有些嘲讽。他昏迷的时候,自己日日夜夜忧心,生怕他醒不过来,如今人真的醒了,却反而开始担忧他会不会追究这段时间自己所做的事情了。
“义侍医和夫人辛苦多时了,先下去歇着吧。这里,让甘泉宫的侍医们接手就是了。”陈娇接着向飘儿使了个眼色,令她去尚药监招人。
“臣等告退。”淳于义与缇萦二人顺从地离开。
殿中便只留下赵破奴等数人,都是陈娇临时招来的暗卫。这些人手足无措地等待着陈娇发令,但是陈娇却迟迟没有开口,于是赵破奴只能自己开口问道:“娘娘,属下已经无事,是否应该离去了?”
陈娇为刘葭和刘彻盖好被子,转头说道:“你们随本宫到偏殿来。”
“是,娘娘。”众人自然不敢停留,立刻跟了出来。
陈娇此时并不担心刘彻在竹宫中会出什么事情,虽然她最心腹的人都已经离开,但是聂胜却还忠心耿耿地守着呢。
一到偏殿,陈娇便寻了椅子坐下,经过缇萦的提醒,她知道自己此时的身体是绝对不可以疲累的。这一日一夜的担惊受怕已经令她十分难受,若不是还要善后,此刻早已经陪刘彻沉沉睡去了。
“赵破奴,暗卫的事情本宫了解得不多。你说说,是怎么进到暗卫的?”陈娇靠在椅子上轻轻吁了一口气,问道。
“回娘娘,属下本太原乞儿,后来流浪到匈奴,受尽欺凌,是邢天公子救了我,引荐属下入暗卫的。”赵破奴拱手答道。
陈娇再问其他人,无一不是受了暗卫中人的恩惠而进入的。其中有一个名为非烟的女子,竟然是原来辽东城中人士。
“当日,小……娘娘救我一家性命,后来又送非烟入学,使得我知礼仪进退。非烟的身手尚可,故而在邢天公子的允诺下得以进入暗卫。”这位非烟显然十分崇敬陈娇,说话时的音调都变了。
陈娇听完便知道她大约是当年在辽东城的学堂就学过的孩童中的一个,当日自己经常在广场为她们说故事,接触过的孩童不知凡几,如今这些孩子都已经长大了。
“你们能进入暗卫,一直到和本宫接触,你们的忠心自然是不必怀疑的。”陈娇听完之后,说道,“今日你们誓死救了本宫的性命,此恩此德本宫自当铭记于心。但是今后暗卫却已经容不得你们了。”
“你们有救驾大功,而陛下并不是苛刻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