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五味-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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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安泗闻言搬了椅子过来,许沅依着自己往日的习惯道了声谢,引得三人皆为之侧目。
许沅咬着舌头暗叫了一声糟糕,可话已出口,覆水难收,只好忽视他们的惊讶,靠着柜台坐下,与张升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而这个张升,平日里却是寂寞久了,难得有人愿听自己说话,何况还是这样一个衣着考究的清秀佳人。
张升这话匣子一打开,话再出口已全无半分顾忌,少年人天性喜动、爱好广泛,于是便将自己所知道的一股脑讲了出来,天南海北、市井官家的坊间传闻全部细细地讲与许沅。
其中倒真有一件趣事,许沅让张升细细地讲给她听。
却是一件善事,原来今年开春,位于中州西南的颖川郡,遭遇了百年未有的春冻,去岁秋上种下的粮食全都被冻死,颗粒不保。
一时间,郡内流民激增,并一路向北、向西逃荒。升平帝闻迅后,急忙同一众臣下商讨,其结果却是严令流民返乡。
想那些百姓,家中都不过是略有几分薄田,如今遇上了这样的大灾,一切便都化为乌有。若是留在原籍能够度日,哪个又愿意这样背井离乡,是以流民之中,并没有一人遵从于诏命。
升平帝之后的举措,不是如何赈灾,也不是怎样安置灾民,而是在第一时间,密令中州郡守并城外赤化守军的军中提督,紧闭帝都九门,不得让一个流民进入京城。
皇命之下,两位官员只得无视灾民的种种惨状与苦楚,牢牢守住了京师的大门。然而这个消息却不知怎么被传了出来,而且呈愈演愈烈之势,短短几日,便传得中州之内,人尽皆知。城中百姓并商贾闻之无不哗然,却碍于自己位卑言轻,无法直言上谏。而能够仗义执言的清流,早已经烟消云散。
只是如此一来,已然没有半分面子的升平帝,并他身后的朝廷众臣,行起事来便都更加地毫无顾忌。
那一众灾民无奈之下,只得转至与中州相临、却又颖川稍远一些的济洲、青城两郡。而在朝廷“不得安置流民”的明诏还尚未下达之时,济州与青城之中,便有郡内望族出面,妥善安置了拥入两郡的灾民。
青城郡中,出面的是素有“回春妙手,青城夏氏”美誉的医宗夏家的现任家主夏开元,事后中州百姓口耳相传,夏家“一置千金,设粥棚数十座,活流民以万计”。当然,其中或许有些夸张。
而济洲为首的,则是京中洪息王于升平三十四年过继的世子裴邺的旧府邸,打的依然是裴邺的名号,一众家人对其主上洪息王世子的显贵身份只字不提。
最让人津津乐道地,并不是裴邺中州四公子的身份,也不是王爷世子的尊荣。而是这个裴邺,乃是医宗之主夏开元的女婿。
于是,青城夏氏的名号再一次响彻京城,然而这一次,并不是因为其臻于化境的高明医术,而是为其救死扶伤的家学渊源,世人皆以为善,亦多称其贤。
彼时,灾民中多有人染有恶疾,于是在夏开元之女也即裴邺之妻夏若谷的倡导下,医宗夏家出人,济洲裴家出钱,在两郡流民密集的州县搭建医馆共七座,皆济善堂为名,免费为这些患病的灾民诊治。
许沅听到此处,眼前顿时一亮,这岂不就是她朝思暮想的连锁店,而且人家这一开就是七家,可真是财大气粗啊。
她自个琢磨着,这药材虽然成本是低些,可也架不住他们都是白给人用呀。于是一番思索之后,得出结论,也没啥可羡慕的,店面铺的是挺大,可惜这七家全都是赔钱货。
倒是那些个壮举,也真正令许沅心头一热,只是,慈善这个饼太大,而现在的许沅又太小。
慢慢来吧,一口是吃不成胖子的,总有一天,俺要让以俺的名字命名的慈善基金遍布这里的每一个角落,许沅暗中安慰着自己,并同时痛下决心,决定要奋发图强,为这一天的早日到来而努力。
于泽成亦是听的为之动容且频频点头,情到深处,更是感动的眼圈泛红。反观胡安泗,却是从始至终都是规规矩矩的侍立一旁,看上去全无半点反应,安静的就像是一个影子,令许沅不禁为之侧目。
待恒盛源的掌柜的袁本斋进到自家店中,便看到这样一幅奇怪的场景。
店**有四个人,却是一女三男,一人端坐三人侍立。自己的小伙计张升并一男一女两位客官,都是面有哀凄不忍之色。
见他进门,这三人也并未有任何反应,唯有余下那位身着蓝衫的青年男子,站在一侧微微含笑着冲自己颔首致意。
袁本斋见状不禁低叹一声,此情此景,实是诡异至极。
张升最先回过神来,忙一边引了自家掌柜的至柜上,一边又向那位女客官说道:“这位便是我们恒盛源的袁大掌柜,”
随后又低声向袁本斋说道:“这几位客人已在店中等候了一两个时辰,说是与掌柜的有要事相商。”
袁本斋早注意到居中端坐的那位年轻女子,此时听伙计所言,又仔细看了她两眼。但见她生得眉目精致,又有如书上所说之细腰削肩,顾盼间神彩飞扬。妆扮的也极是简单,头发只松松挽就,斜插了一支凤头钗。若不是梳了髻,倒是像极了哪位大户人家有身份的嫡小姐。
当下尚未言语,面上便先带了七分笑容,向三人微微拱了拱手,随后问道:“几位客官,不才袁本斋,正是小店掌柜,请问诸位有何指教?”
侍立在许沅身侧的胡安泗拱手回礼,代主子表明自家身份,“袁掌柜,小可胡安泗。鄙上姓钟名适字景庭,居于莲草胡同,这位是府上二夫人。”
西齐的胡同命名很是讲究,像莲草胡同这样的双字儿,多是官邸。都是事先由朝廷按官阶品位的不同,在京城之中划定好了区域范围,然后由工部承旨建造。
待到建成之后,这些房屋却是交归户部,随后由户部出文恭请加盖皇帝印玺,再依着品阶分发下去,做为在京官员的日常居所,美其名曰圣上钦赐。
是以袁本斋一听到莲草二字,便知这位钟适钟景庭乃是朝廷的命官,且官职介于七品至五品之间。
自古民不与官斗,于是袁本斋小心翼翼地说道:“可是小店的这些蠢物儿还入得钟夫人的法眼?若是,您只管打发下人来说一声,定给您立立整整儿的送到府上,哪好让您亲自屈尊驾临鄙店。”
凡是这些做小本生意的商家,便是再如何的本分经营,若没有一个官家做自己的后台,等到有事来临,就只能任人宰割,全无自保之力。
而这样的生意人,无一不惧怕着同一件事儿,便是招惹上官家的那些姨太太们。
所谓的官家姨太太们,自然都是些侧室,且是无一例外的不安于室。若是再遇上那些能够自由出入、往来全不避人的,那就更要加倍小心地侍候。因为能做到这样的姨奶奶们,必是在府中受尽宠爱的。
因她们有宠爱傍身,是以一个服侍不周,转回府便是吹不尽的枕边风。对于店家而言,相伴而来的,则是没完没了的夹生气,如何受得。若是这些姨奶奶们,身边再有个一男半女的,待到孩子大了,里里外外也都要尊她一声夫人,虽说这个夫人两字前面,还要加上一个数字,却也不是他们这样的商贾人家能够得罪的起的。
而她们之所以做了人家的姨太太,或是家中不济与人为小,或是由侍女通房一路苦熬,从前也大多是些受尽辛苦,没有身份、地位可讲的可怜人儿。但一朝爬上这个位子,成了半个主子,却是把往昔之种种通通忘到脑后,一个个多是变得跋扈飞扬、尖酸刻薄,个顶个的记恨不知恩,折磨起下人来更是胜了前人不知几许。
真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袁本斋暗叫一声苦矣,勉强打起精神应付。心中只盼着这位姨奶奶是个好相与的,要的物件不要太贵重。又咬紧了牙,心想事已至此,全当是破财挡灾。
许沅脸上挂着真诚友好的微笑,这是当年入职后便练就的,讲究的是端重职业,以不失女性的含蓄温婉,令人观之可亲。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位袁掌柜,不过五十上下的年纪,身形瘦削,单从外表看,倒是挺像从前技术部那个脾气倔强的李老师。以许沅的千年的人生经历来看,这个人,绝没有大富大贵的可能。
她最初本是想着自己投资,即是为了存下一些私房钱,又是为了日后有机会能做大买卖时充作本钱。
许沅现在每天所想的皆是如何挣钱,她自认比别人更能看清历史发展的趋势,所以总觉得,自己是不出手则已,若一出手,必然可以敛财无数,随后富甲天下。
她自是在那里想得无限风光,波澜壮阔,可待到听完绿衣的一席话,只剩下心灰意冷,便是骨子里的血都凉透了。
这个许诗沅,出嫁前的十几年间所攒下的银子,也不过才区区的三十两。在钟家的这一年多,虽说倒也是有工资可拿的,但今日之钟家早已不复往日之盛,真正成了世代簪缨之家,翰墨书生之族。
名头响倒是真响,可却是些虚的,再没有了大手大脚花钱的根基,是以像许诗沅这样庶出的偏房,每月的月例银子也不过是白银六两,倒成了个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尴尬数儿。所幸她只需逢年过节的赏给底下人几个钱,平时倒也没有什么用钱的地方,这样算下来,才勉强能凑个七十两。
这二者加起来,便是她在这里的全部家当,白银一百两。对于普通人来说自是不少,可关键她不是普通人呀,想着用这点钱做生意是万万不够的,许沅只得退而求其次,与人合资,共同经营。
此时便想起少年时读红楼梦,那书中的一段话,却是僧道为劝慰石头莫入红尘所言。二人说道,那红尘中有却有些乐事,但不能永远依恃,况又有“美中不足、好事多磨”八个字紧相连属,瞬息间则又乐极悲生,人非物换,究竟是到头一梦,万境归空。
她这时才深深体会,万境归空之后的悔不如当初,只是,她在这里,又何曾有过什么当初,唯有一条道走到底,而前路方向难辨,明暗未知。
但是许沅也懂得,无论身处在什么样的时空,也不管是哪一个朝代,经济基础都必然决定着上层建筑。所以,她才只有一个想法,赚钱,而且要赚很多的钱。
至于赚钱的过程如何,许沅则认为那并不是多重要的一件事儿,只要不是偷抢劫盗,能挣钱的买卖她都愿意做。
许沅脸上的笑意深了几分,依然不失真诚地问道:“袁掌柜,要开像这样的一家店,大概需要多少,呃……多少银子?”
她从前便是这样,只要一提到钱,就是笑眯眯的样子,所以也有人叫她钱元儿。更何况现下还是有求于人,自然要笑的发自内心,无比真诚。
袁本斋心说这就来了,难道是在打他这家店的主意?如果是这样,那他可就无论如何都不能轻易放手的。这间小店虽是不大,一家人却是靠它赖以为生,怎么能拱手让与他人。
“钟夫人出身官宦大家,衣食无虞,想是不清楚我们这样小本经营的苦处。抛去本钱不提,单说这上下打点,伙计的工钱,就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小店卖的这些南北物件,在运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