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双龙传 黄易-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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溟夫人称他为尚公,身材高大佝偻,但皱折重重下的眸子常闪映着奇异的紫芒,似有神若无神,非常慑人。东溟派诸人都对他非常恭敬。除了介绍时他无不可地看了两人几眼后,其它时闲他都是默默拿着桌上唯一的酒壶自斟自饮,对精美的素菜连看一眼的兴趣都欠缺。很快两人就忘记了他的存在。单琬晶看来仍在闹脾气,没有出席。不知是否单琬晶的关系,尚明对他们似充满敌意,比早先更不友善。如茵该是东溟夫人的贴身侍婢,亲自侍候各人,一副气鼓鼓的样儿,当然是对寇徐余怒未消了。总之这一顿饭吃得并不愉快。东溟夫人在开始时除为女儿向他们说了几句道歉的话后,便与尚明他们闲谈起来,把两人冷落在一旁。两人早习惯了这类待遇,那管得他娘这么多,全力扫荡桌上的素莱,他们吃惯了肉,这些素菜无论送多少入肚,都似难令他们有满足感。看到他们的吃相,除了东溟夫人和尚公外,其它人都露出鄙夷之色。尚明这时说起义军的变化,道: 最令人忧虑是突厥人的动向,现在鹰扬派的梁师都和刘武周都投向了他,分别被封为大度毗伽可汗和定扬可汗,这两个叛贼还是奉突厥可汗之命进迫太原,若李渊守不住太原,突厥入必会乘机进侵,那时中原危矣。 众人都露出注意神色。单燕道: 李阀现在是腹背受敌,独孤阀和宇文阀都恨不得他们全军覆没。但此事谁都帮不上忙,只好看李阀的造化了。 单玉蝶道: 幸好李渊有几个好儿子,而太原位于汾水上游,在太行山和黄河之间,控山带河、踞天下之肩背,为河东之根本,兵精粮足。加上李渊父子广施恩德,结纳豪杰,势力正不住扩展,非是没有一战之力。 尚明不以为然道: 不过李渊乃是优柔寡断之章,终日念着自己是那昏君的姨表兄弟,也终有一天会给那昏君累死。若我是李渊,趁现在昏君把关中军队调往江都一带镇压杜伏威,而瓦岗军更牵制了隋军在洛阳的主力,就索性攻入京师,起兵作反了。 寇仲和徐子陵听得心中发热,暗忖原来形势如此,难怪李世民这么想老爹作反了。单青道: 可惜我们受祖规所限,不能插手中原的事,否则见到世民时,就可向他痛陈利害了。 东溟夫人淡淡道: 我们看得到的事,难道别人想不到吗?这事再不必谈论。 众人那还敢讨论下去。一阵难堪的沉默后,尚公忽地瞅着寇徐两人,看得两人心中发毛,食难下咽时,尚公以沙哑得难以听清楚的声音道: 你们的功夫是谁教的? 寇仲硬着头皮道: 是娘教的! 东溟夫人讶道: 谁是你的娘? 徐子陵解释道: 他的娘就是我的娘,别人都唤她作罗剎女。 东溟夫人道: 罗剎女傅君婵有名心狠手辣,想不到不但收了你们作义子,更为你们牺牲了性命,也算异数了。 两人均现出悲痛之色。尚公摇头道: 不对!你们的功夫练了多久? 寇仲数数指头,老实答道: 超过一年了。 单青等无不露出讶色,他们的武功虽算不了什么,但只是年许时间,便有这种硬捱单琬晶一掌的成就,确是骇人听闻。尚公沉吟片晌,叹道: 假若你们能避过走火入魔之厄,将来该可有一番作为。 东溟夫人道: 美仙曾察看过他们的行气法门,却是茫无头绪,不知从何入手,这才打消收他们入派传功之念。尚公若有办法,何不指点他们两手? 尚公只是摇头,不再说话。回到舱房,两人都有脱困的轻松感觉。寇仲低声道: 这世上太多恩将仇报的人,你看那尚明,狗仗主人威,对我们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不屑神态。哈!幸好本少心胸广阔,不会和他计较。 徐子陵哂道: 若真不计鞍,就提也不该提了。 寇仲一拍额头道: 说得对!由这刻开始,我们再不说这家伙。 徐子陵苦恼道: 怎样才知夫人她们几时离船去见李小子呢? 寇仲笑道: 还不简单吗?船停的时候,就是她们离船的时候了。 徐子陵道: 假若夫人约了李小子到船上来见面,我们岂非好梦成空? 寇仲呆了半晌,低声道: 不理得这么多了,只要她们集中到上面的大厅去,我们立即动手偷东西,李小子和他老爹的命运,就在我们的手上了。 徐子陵探头窗外,看了好一会后方缩回来道: 不是说过宇文阀的人想偷袭东溟号吗?为何全不见踪影呢? 寇仲道: 你问我?那我去问谁?咦! 船行声音忽生变化,舟行减缓。两人紧张起来,耐心静候。这晚天朗气清,半阙明月斜挂空际,景色迷人。在星月的映照下,东溟号缓缓靠往湖中一个小孤岛,那里早泊了另一艘大船。两人探首外望,认得是李世民那艘战船,心儿更是忐忑狂跳。到东溟号完全静止时,两人伏在舱板处,以耳贴板,运功细听。下舱静悄无声,就若无人的鬼域。就在此时,一声叹息,在两人耳鼓内响起。两人骇然坐了起来,都发觉对方惊得脸无人色。寇仲骇然道: 那是尚公的声音,化了灰都可认出来。 徐子陵道: 这老家伙的叹息声为何会这么大声呢?就像在我们耳旁叹气的样子。 寇仲深吸一日气道: 不理得这么多了,我们在半炷香后,就攀窗下去偷东西,然后再借水遁。 两人坐回椅子里,心惊胆跳的等待着。廊外忽传足音,两人心中叫苦时,幸好来人过门不入,转瞬去远。寇仲跳起来道: 是时候了! 就在这要命的时刻,敲门声响。两入心中正叫苦连天,丑婢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道: 快出来!公主要见你们。 两人苦着脸随丑婢来到下层东溟公主单琬晶那办公书房的门外,丑婢脸无表情把门推开,冷冷道: 进去吧! 寇仲和徐子陵只好硬着头皮步入房内。东溟公主单琬晶回复男装,一副整装待发的样儿,正坐在大桌旁的椅子里,神色平静地面对两人。在她迫人的目光下,两人都有矮了半截、自惭形秽的失落感觉。偷眼看去,那本账簿早不见影踪。两人心情之劣,实非言语所能形容于万一。单琬晶淡淡道: 那天我心情不大好,一时错手伤了徐公子,现在算我道歉好了。 她表面虽客客气气的,而且又是当面道歉,但两人都清楚感到她并不将他们放在心上,连让他们坐下说话也欠奉。就像他们只配像下属般恭立听她发号施令。单琬晶冷冷地打量了两人几眼,续道: 你们为何不说话。 寇仲一肚气道; 我们有什么好说的,你要说就尽管说个够吧! 单琬晶香唇旁逸出一丝笑意,美目深深瞧了徐子陵一眼后,柔声道: 我对你们确不算好,但这是由你们一手造成的,但幸好这一切立即会结柬了,我巳为你们安排了去处。 徐子陵和寇仲同时失声道: 什么? 单琬晶淡淡道: 莫要大惊小怪,现在江湖上有能力保护你们的人数不出多少个来。李阀却是其中之一,凭我们和李阀的关系,只要我们肯开口,他们自然会照顾你们。 两人暗中叫娘,若这么随她到李小子的大船去,他们还有脸目见李小子吗?寇仲忙道: 有劳公主费心了,我们这种人自在惯了,最怕寄人篱下,看别人脸色做人,公主若看我们不顺眼,我们便立即跳湖溜之,如此皆大欢喜,两家高兴。 单琬晶美目寒芒亮起,怒道: 你在说什么? 徐子陵亦心中有气,讶道: 仲少说得这么口齿伶利,公主竟会听不清楚吗?我们绝不会去求人收留可怜,更不用受你这种所谓的恩惠,现在我们就回房收拾东西,自行离去,请了! 其实两人那有东西可收拾,只是希望拖延时间,待东溟夫人和眼前的恶婆娘离开后,便再摸回来寻取帐簿离去。单琬晶怒喝道: 给我站着! 两人吓了一跳,立定狠狠瞪着她。单琬晶酥胸急速起伏,事实上连她自己都不明白为何这么容易因徐子陵而动气,大不似她一向的沉狠冷静。片晌令人难堪的沉默后,单琬晶平复过来,叹了一口气,声音转柔道: 这样好吗?我们只请李阀的人送你们一程,到了安全的地方后,便任你们离去。你们或者仍不知道,那昏君巳下了严令,怎样都要由你们身上把 长生诀 追回来。 破天荒第一趟地,她语气里泄露出少许对他们的关怀。不过由于巳有成见,两人自然没有任何感觉,而且纵有亦不能接受。寇仲哈哈笑道: 若是如此,我们更不可登上李阀的大船,说到底李阀都是皇帝小儿其中一只走狗,怎知会不会见利忘义,出卖我两兄弟。 对寇仲,这美丽的公主显然容忍力高多了,微笑道: 不要把人看眨了,当你见到李世民时,才会明白什么才是真正使人心悦诚服的英雄人物,勿要过虑了,我可以东溟派之名,保证不会发生这种事。 当她说到李世民时,不断拏那对水灵灵的美目去瞧徐子陵,目下之意,似在说若比起李世民,你徐子陵就差远了。徐子陵却没有丝亳感觉,潇洒地耸肩道: 理得他是真英雄还是假英雄,我们自由自在惯了,故没有兴趣去攀附公主心中看得起的英雄人物。 寇仲想起东溟夫人曾说过他们该到江湖多历练:心中一动道: 公主这提议,恐怕并未得到夫人的同意吧! 单琬晶玉容转寒,拂袖道: 给我滚,待会回来时,不要再给我见到你们,你们要去送死,就去死好了。 两人如获皇恩大赦,欢天喜地退出房外。两人驾轻就熟的攀壁而下,无惊无险来,到书房窗外。昼斋***全减,静悄无声。他们那敢犹豫,先探头肯定内里无人后,穿窗而入,来到斋内。两人依着陈老谋教的手法,有条不紊地分头对书房展开无有遗漏的搜索。忙了足有半个时辰,搜遍了每一寸的地方,却仍找不到那本账簿。两人颓然坐到地上,失望得差点要大哭一场。若得到这账簿,不但可帮李小子一个太忙,说不定还可害得宇文化骨满门抄斩。但这一切都没有了。账簿根本不在书房里。寇仲痛苦地道: 那婆娘定是把那本东西带了去和李小子算账,今趟完了,最苦是我们须立即离去,否则就要给恶婆娘废物般丢往水里去。 徐子陵颓然道: 要走就趁早走吧! 尚公那像独家老号招牌般易认的声音,又在两人耳鼓内响起。两人那还会不知大祸正在临头,跳了起来,正要穿窗投入湖水里,尚公已灵巧得像头野猫般穿窗钻了进来,再没有丝毫龙钟老态。寇仲和徐子陵给他堵着唯一逃路,进退不得,狼狈之极。尚公左手一扬,低声笑道: 你们耍找这本账簿吗?有本事就来拿吧! 两人立时看呆了眼,瞪着他左手拿着的宝贝账簿,当然不敢动手去抢。尚公淡淡道: 夫人将保安之责,交给我这老头,老夫自然不会令她失望。这些天来老夫一直留意你们,听你们的说话,更曾作出警告,可是你们仍是贼性难改,令老夫非常失望。 寇仲苦笑道: 我们是受朋友所托…… 尚公冷然打断他道: 老夫那理得你们是为了什么理由,只知这账簿关系到我们东溟派的信誉。不过若非给你两人一闹,我们也不知道这么一本账簿,竟是祸乱的根源。夫人回来时,老夫会请夫人把它毁了,免得再被人利用来作为斗争的工具。 两人这时关心的再非账簿,而是自己的命运。说话至此,尚公仍是压低声音,似怕给其它人听见,又使他们生出希望。尚公把账簿随手拋在桌上,露出入来后第一个笑容道: 你们的本质还不算坏,未失天真,有时我听你们说话时,自己也忍不住笑起来呢。 寇仲打蛇随棍上,低声道: 尚公可否放我兄弟两人一马呢? 尚公摇头道: 公还公,私还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