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盏春风-第8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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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无嗔大笑,耷着长眉道:“谁说要跟你比拚了,只许你抢人,就不许老夫杀人?你要怕她死了,就乖乖送还给我,如若不然,就送你一具冷尸!”
叶朝扉眸光一凝,咬牙,“无耻小人!你到底是谁?”话甫出口,他脸色一僵,陡然想起一人。
这人说阿羽是聂倾城的女人,他是聂倾城的师傅,那就是说……
“你是玉面狐师谭宫池?!”
谭无嗔不自禁摸了摸他那张沧桑的老脸,不由乐了,“难为竟然还有人记得这个名号。老夫自己都要忘了。”
叶朝扉不由瞠目,“你怎么变成了这副鬼样子?”
大梓国的前国师谭宫池,是个奇人。
真要说起来,他做国师的时候,还是先皇他爹,昊宗那代。
据说此人性格乖张,却上知天文,下晓地理,杂学百家都有精研,是个地地道道的才子。
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此人长相极为狐媚阴柔,近似雌雄难辨,却偏偏练就一身精纯致极的阳刚内功,常使的兵器是一对重逾百斤的精钢板斧,内外反差极大。
可如今的他……
叶朝扉瞪着眼前这个挺着个圆肚子,弯眼笑得像个弥勒佛似的糟老头,无语……
“咳咳,多年江湖漂泊,餐风露宿的,没时间做保养啊。”谭无嗔搔了搔他那头乱发,惆怅地叹口气,“再说,青春美貌这种玩意儿,只有消失了方才明白,那只是个传说……”
叶朝扉既已知道他的身份,不由心中一凛。
这个人据闻只收过一个徒弟,就是北峥王府的小王爷聂倾城。他性格乖张,行事颠倒,但极为护短。在先皇尚未登基时,他本是支持北峥王聂铮的,后北峥王在太后授意下,甘愿向兄长俯首称臣,谭宫池一怒之下远走,十来年再未现身。
现在这个敏感时机,这个消失了多年的人竟然又重回到梓国……莫非,是来助聂倾城一臂之力的?
如果有他加入勤王军……
叶朝扉不动声色地后退两步,忽然展颜一笑,“既是前辈要的人,晚生怎么能不给。”
话音刚落,忽然抬手猛地一送,将晕睡中的盛羽整个人抛出窗外。
谭无嗔大骇,他攻击盛羽不过是做个样子,就是算准了这叶朝扉不舍得伤到她,这里毕竟是京城重地,是叶朝扉的老巢,要想全身而退,只能出奇制胜,速战速决。
哪里会晓得,长江后浪推前浪,他无耻,现在的后生小子竟然比他更无耻!
“靠!真他妈无耻!”谭无嗔来不及多想,怪叫一声,合身扑向窗外,尾随着直坠而下的盛羽直扑街面。
叶朝扉冷哼一声抢到窗边,控点手中长笛两处,嘬唇一吹,那笛管中迅即飞出一乌一银两枚细光,银光飞速而下直追坠楼的盛羽,在她腰间停住一缠,盛羽急速下堕的身体立时在半空中一顿,悬于空中。
原来那笛中吹出的银线竟是根非金非银,坚韧非常的鲛丝线。
晕睡中的盛羽,茫然不知自己已在生死线上走了个来回,只是秀目紧闭,螓首后仰,一头青丝泼墨般飘洒在风里。
再说那边的谭无嗔,他飞身扑下,人在半空却听到脑后尖锐之风直袭后背要害。
他为追上先他而下的盛羽,特登运气使了个堕字决,务求自己下坠速度更快。现在人在空中,借力已无处可借,一口浊气转不过来,若要勉力相让,只能放弃救盛羽。
正在焦躁中,长街上,一骑黑马飞奔而来,夹道人群的惊呼声中,黑马遥遥尚未奔到,那个头戴斗笠一身黑衣的男子,已蓦地至马背上拔身而起,飞身到空中驾云梯般悬登数步,一挥手,指缝间紧夹的薄刃已飞了出去,削断了缚在盛羽腰上的鲛丝线。
“阿羽!”叶朝扉手中长笛顿时一轻,他见本已挂住的盛羽再次往下坠去,惊得肝胆欲裂。却见那黑衣人长臂舒展,凌空转了个身,稳稳将盛羽接入怀中,两人飞身坠下,黑马恰恰赶到,黑衣人抱着她落到马背上。
此时,谭无嗔也已稳稳落地,他恼恨叶朝扉心计太过阴损,转身暴喝一声:“好你个神仙屠夫,这笛中箭老夫还给你!”
唰地一声,叶朝扉射他的那支细杆乌箭,被他反手弹了回去,他的内力澎湃精纯,那箭声刺破空气发出骇然的声响,叶朝扉躲避不及,正正被射在了右肩。
那股力道何其刚猛,叶朝扉痛得闷哼一声,疾退数步仍被余力震得坐倒在地,大篷的鲜血飞溅出来,瞬间染红了白衣。
“阿羽!”他一手捂着伤肩,一手紧紧抠住地面,挣扎几下,踉跄地爬起身扑到窗台。
街市上已是一片慌乱,远处有官兵闻声赶来,那骑黑马已起步奔出人群,像是预知叶朝扉一定会扑出来一样,他忽然转身抬头,冲他比了个“二”的手势。
“聂倾城!”叶朝扉咬牙。
他已认出了他,也立刻明白过来,聂倾城这个手势是在对自己说,这是第二次,他叶朝扉第二次亲手将自己心爱的女人推了出去,第二次将盛羽推到了聂倾城的怀抱。
那个跋扈利害的老头儿,像颗鼓了劲的弹珠般在沿街路人的头顶上纵跳飞跃,只听唉哟叫唤声不断,他一路踩着形状各异的脑袋,就像一路踩着水中瓜皮,去势之迅疾,速度竟比那黑马跑得还要快。
烈风卷起狂雪,他一个纵身飞上远远的屋脊,张狂的笑声夹裹在风中,被席卷着遥遥传过来,“姓叶的,老夫今日见到徒弟很高兴,你这颗脑袋暂且寄存着,再多行不义,定来相取!”
话音渺渺,一人一马已消失在风雪中。
“叶大人!”迟来一步的侍卫们冲入厢房,其中一个见叶朝扉周身是血,连忙上前扶住他。
叶朝扉阴沉着脸头也不抬,只伸手一探,已紧紧锁住那人的咽喉,指尖用力。
“大,大,大人……”那名侍卫鼓着眼珠,面色铁青,喉头在他指节用力下咯咯作响。
“要你们何用?朝廷养你们这帮废物有何用?!”叶朝扉蓦地抬起脸,如玉的俊颜面沉如水,眉宇间尽是夺人的煞气,“刚才那人是谁?你知不知道?你呢,知不知道?”他的目光冷冷扫向众人,众侍卫不觉都背心发凉,寒毛立起,“那是聂倾城!”叶朝扉恨恨甩开手中那人,那侍卫侥幸逃得一条性命,慌忙连滚带爬地远远跪下。
“这一次叛军的头目都杀到你们眼皮底下了,下一次,是不是直接就可以杀到皇宫,杀到陛下的寝殿里?!”他受了重伤,气急之下已目眩气促,闭了闭眼再睁开,狭长的凤目中已是一片赤红。
“大,大人,您要保重身体,皇上还年幼,离不开您的辅助。”
“大人,还是先回府召太医为您疗伤吧。”
叶朝扉捂着伤口,浓稠的鲜血从指缝间不住地渗出来。他晕沉沉地想:这骨头应该是碎掉了,但愿这半只胳膊不会就此废掉。他可不能就这么废了,还有那么多的事情没有做,他一松懈下来,这吃人的皇宫,吃人的政局,还有这个吃人的世间,只怕立时就要将他吞噬掉,连骨头渣都不带剩的。
他明白,这些人都看他不顺眼,他们都想杀他,他们都想叫他死!可他偏不,他叶朝扉命硬,他绝不叫世人如愿!
这个世上,真心待他好的,独一个阿羽。
阿羽,你终于肯回来了么,近在眼前,为什么又要走呢?是聂倾城抢走你的,他在逼你!放心,我一定会把你抢回来,你是我的,你明明爱的就是我啊。
叶朝扉急速喘着气,脑子一阵一阵地犯迷糊,他听到有人在急声高喊:“大人晕过去了,快,快请太医!”
叶朝扉闭目苦笑,他后悔自己为何要那般倔强,向来独来独往,拒绝任何侍卫随侍左右。更后悔自己如此托大,算准千年鲛丝绝对可以承受盛羽的重量,却没料到半路会杀出个聂倾城。
不过不要紧,来得及的,只要他还活着,阿羽也还活着,一切都来得及的。就像他曾一遍一遍告诉过自己的,活着,人只要活着,只要还能留着这条命,一切就都还有机会……
作者有话要说:充满活力滴第二天!
88
88、无良师,戏徒为乐事 。。。
“丫头,快醒醒,你这个笨蛋,快给小爷我说清楚,怎么会一个人跑到梓国来的……”
盛羽觉得耳边好吵,是哪个聒噪的一直在她旁边唠叨个不停啊,有点讨厌,可是又有点奇异地安心。
“还睡,我都已经给你解了穴了,你怎么还睡啊!”那个声音简直有点无奈了。
“你滚开,臭小子学艺不精,肯定是没解对,待老夫来解!”
“喂,哪有师傅这么污蔑徒弟的,我明明就是按你教的手法解的,你一走十几年,我靠这招混遍夙沙城,从未失过手!”
“那你说,为什么偏偏在她身上就不行?你让为师解一下又怎么样了,解一下又不会叫你媳妇吃啥亏!”
“靠,这个穴道的位置这么暖昧,怎么能让你碰嘛!”
“你你你……聂倾城你个死孩子,你是欺负为师没给你找个师母是吧?有媳妇了不起啦?”
盛羽忍无可忍,猛地坐起身,“好吵啊!”
那两个吵闹不止的声音立时停了下来,然后一个人扑过来捧起她的脸,声音都微有些颤抖,“臭丫头,终于肯醒过来了啊,你要再不醒,再不肯醒,我就要冲到丞相府去,把那个混蛋拖出来砍死了!”
谭无嗔嗤了一声;凉凉地道:“吹牛!”
盛羽侧耳,眉尖轻蹙,犹似在梦中,“倾城?聂倾城?”
聂倾城声音微哑,“是啊,可不就是你亲亲好相公我啰!”
盛羽鼻子一酸,扁了扁嘴,“霜晚说你受了重伤,生死不明,勤王军也四散了潜入地下,一直得不到你任何消息。”她反握住他的手,声音里带了哽咽,“我,我以为你死了……聂倾城,你可是说好了要回来娶我的,若不守信用,我永远不原谅你!”
聂倾城叹了口气,“笨蛋!那你也不能一个人冲过来啊,就算真的不原谅我,也不能傻乎乎地陪我一起送死。”
谭无嗔搔了搔头,冷冷地说:“虚伪!”
盛羽伸出手,想摸一摸,又不知从何下手,“你到底是伤在哪儿了?要不要紧?”
聂倾城安慰她道:“没事没事,小伤,你摸摸看,已经全好了。”
谭无嗔翘着二郎腿猛灌了一口茶,“肉麻!”
“闭嘴!”聂倾城和盛羽都忍不住了,这世上怎么有这么会煞风景的师傅?
谭无嗔摸了摸鼻子,“好好好,我闭嘴,你们继续。”
盛羽和聂倾城默了默,一时都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好,两人闷闷对了一会儿,不由噗哧一下都笑了。
聂倾城重新酝酿了下情绪,咳了两咳,道:“这里是北峥王府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