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云-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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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
我无言以对,只好对“老狗”报之以几声干笑。
028 利益至关重要
根据“老狗”分析,带侄女儿玩,给她买东西,别人拿我俩开涮什么的,最多只算我引发侄女儿情愫的源头,整件事情发生根本性和实质性的转变,应该从我二十五岁生日那天开始。
生日人人都有,就连小狗小猫们都有,这不足为奇;为了纪念自己于N年前的今月今日诞生于世,兴师动众地设个宴、邀请一些亲朋好友们来为自己祝贺一下,也十分稀松平常。但是,人是一种很复杂的动物,不像小狗小猫们们那么单纯,看到肉便认为是肉,看到骨头便认为是骨头,思想单一,吃了就算。人类对待事物,不仅会看它的内涵实质,还会分析它的外延作用,其目的,是从中找到最佳点,为己所用。比如说,生日宴客,其内涵实质,是为纪念某人于某年某月某日诞生于世;但其外延作用,却是能借此加强人与人之间的相互交流,增进彼此间的友谊与感情。再进一步外延出去,增进友谊与感情的目的是什么?这个时候,您就会发现其意义所在:增进了友谊感情,就可以构建起良好的社会人际关系,为发展自己今后的人生道路服务。
所以,生日是一个机会,一个构建人际关系网的极好机会。
既然是个极好的机会,放过它就是不正常的,应该加以充分、完全利用。为了能充分、完全地利用,那么改变一下它的实质,也不是不可以的。中国有句话叫作“牺牲小我,成就大我”,既然一个人的生日能让很多人都获得利益,它就是“大我”,让“大我”把“小我”牺牲掉,自然也属于理所当然。
对我的家族而言,如果把我的生日仅仅单纯地当成是我诞生于世的一个纪念日,肯定是件非常荒谬的事。因为我这个家族,比谁都需要制造“大我”机会。
在本市,我的家族被人称为“望族”。首先使用该词对本家族进行如此形容的,据我所知,是外公的老部下,一位我家老爷子命令我叫他“李叔叔”的银行行长。我从李叔叔嘴里听到这个词,最初是在上小学五年级的时候。
“望族”是个啥玩艺,在刚听到的时候,我并不明白。这之前,我曾经看过一部电影,电影的片名叫作《望乡》,小日本演的。影片里既没有炮火连天、缴枪不杀等让我感到兴奋的场面,也没有阴森恐怖、冷风嗖嗖等让我感到刺激的镜头,整个银幕上,只看到现如今准备用“失足妇女”来称呼的那类人在眼前晃来晃去,感觉极差。人的记忆力是个相当奇怪的东西,它能把生活中最好的片段留住,也能把最差的片段留住,唯一留不住的,是不好不坏的、也就是最普通、最普遍性的东西。《望乡》给我的感觉极差,名字就被我记住了,所以,当听到“望族”这个词的时候,我马上就把它和“望乡”联系起来,对它的词义进行了猜测。
猜测本来是需要动一番脑子的,可转眼看到向来不苟言笑的外公在听到这个词时,脸上竟然露出了谦虚又得意的表情,我马上就作出了肯定:这必然是一个褒义词。我不能想象,人若被嘲讽奚落,还可能会有这种表情。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我马上专门去查了词典。事实证明,我的猜测是正确的,按照词义解释,所谓“望族”,就是“尊显家族”,照现在的说法,也就是家族的社会地位突出,被人民群众所尊敬的意思。
看到这个结果,我得出了一个结论:李叔叔是在拍我外公的马屁。
我想我外公肯定清楚“望族”是什么意思的,估计他也肯定认为本家族当仁不让,否则,他就不会露出那样的表情。大概在他心里,也会认为李叔叔在说实话,而不是马屁。但我却认定,李叔叔绝对就是在拍马屁。根据词义;我认为本家族只达到了“望族”所具备的一半条件:社会地位突出是可以肯定的,可说到为人民群众所尊敬,起码我就从来就没有那种感觉。
众所周知,在咱们天朝,要想社会地位突出,条件相当简单,只要有权有势就可以。有势的前提,是握有权力,有了权力,势就会自然生成。因此,在五千年的历史发展中,权力向来就是个让人顶礼膜拜的东西,它能够左右无数人的命运,既可以让鸡犬升天,也可以让人死无葬身之地,很有那么点“命运之神”的意思。其力量,甚至超过了古今中外任何一个传说中的“命运之神”。对能左右自己命运的东西,人们一般是不敢与之抗争的,得不到它,就只能向它低头。人都生活在社会中,得不到它的人都把头低着,得到它的人却把头昂着,他的社会地位,就没有理由不突出。
当然,不同的看法也是有的。其他的不说,著名的七品芝麻官唐成同志就曾经说过:“当官不与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此话的意思,和如今某些人竭力鼓吹的“权力是人民给的,所以权力必须完全用于为人民服务”大同小异。这当然非常非常地好,非常非常地very good,小民百姓由衷盼望。可事实却很不幸地告诉我们,理想和现实之间,存在着很大的差距,“当官为民”这一说法实在太过于理想化,与存在的社会现实出入实在太大。所以,它基本属于乌托邦,美好固然美好,却没有多少人肯相信。
如果问谁才能手握权力,是一个很白痴的问题。农民伯伯手握锄头,解放军叔叔手握钢枪,工人老大哥手握钢钎,他们都没有可能。毫无疑问,只有国家公务员,即俗称“当官的”才是。而我这个家族中的老、中、青三代,无论是在党、政、军等实权领导部门还是金融、粮食等重要机构,均有他们的身影存在,说本家族“社会地位突出”,并没有夸大。
说到被人民群众所尊敬,我外公当然也会认为是事实。毕竟那么多年来,他就从来就没遇到过哪个人民群众曾对本家族口出怨言。他所看到的人民群众,都非常温良恭顺。可我的遭遇却和他不一样,在我们学校里,就有不少同学公开叫我“衙内”。我是认真看过《水浒传》的,知道里面那个想搞林冲老婆的高衙内是个什么东西。我的同学自然也属于“人民群众”,他们把我比成那个混蛋,您还要让我相信这是“尊敬”,除非我是个二百五。
诸位明白了吧,我的家族,就是这样一个家族。这样的家族,为了维护既得利益和拓展今后的利益,不弄出一大堆世交、故交、朋友来,是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去的。而人一多,就必然会导致利害关系网纵横交错。关系网是需要经常性维护的,维护是需要良好时机的,因此,老爷子把我的生日演变成一个时机,是必须的,我的生日由不得我自己作主,也是理所当然的。
我从小生长在这种家庭,耳染目濡,自然深得其道,也深知其中利害。在事关整个家族利害关系面前,也自然必须“顾全大局”,放弃自我,否则的话,就很可能招来众怒,弄不好还会被扫地出门。会不会被扫地出门我并不介意,可若被借此整出个所谓“不孝之子“来,在我们这个以孝道为先的国家,我可就真无立足之地了。于是,我低头妥协。
029 有多远滚多远
生日那天,在老爷子的授意下,我老老实实地在实为本市一流豪华酒店、门口却堂而皇之挂着块“市委招待所”牌子以鱼目混珠的连体小洋楼里,定下了丰盛的酒宴,并在开宴之前,装出一副彬彬有礼、特有修养的熊样,满脸微笑地戳在小洋楼门口,殷勤地招呼各路大驾光临的人物。
“大侄儿,恭喜恭喜呀,祝你生日快乐!”
“大侄儿,生日快乐!听说现在都已经是正科级了?真是虎父无犬子,前途不可限量啊!”
“生日快乐啊大侄儿,几个月不见,你可越长越帅了啊。有对象了吗?要不要婶子帮忙?”
“……”
但凡来前来赴宴的人,无论是我熟悉的或者不熟悉的,均一律对我以“大侄儿”称之,听上去亲如一家,温馨万分。我一边满脸假笑地应付着他们,一边心里忍不住在想:天知道小爷我怎么会一下子突然冒出来这么多的叔叔、伯伯、婶婶来,无论当年多么厉害的“光荣妈妈”,想必都不可能会有这么多的子女。如此看来,我奶奶属于厉害中的厉害。可是,就算我奶奶是头特能生的老母猪,生的数量都上了吉尼斯世界记录,这种生法,恐怕也早就累死了。
晚上六点,宴会准时开始。在宣布开宴之前,我听到在酒店门口负责签到的那位仁兄跑过来对老爷子说:“老首长,凡是发出去的请帖,全部都收齐了,一个都没拉下。
仅凭这一点,我就不得不对他们刮目相看。您得知道,来赴宴的诸位,大小都是领导级别,其中不少人,还是某些单位的一把手。对我们这个天朝的诸多各级一把手们来说,“准时”可是个稀罕物,我似乎没听到过哪个当一把手的,有曾经迟到被罚站、或被扣了奖金的故事,相反,我知道他们一般都有迟到的习惯,而且据说,这还是身份的象征。现在,为了我的生日,他们居然肯提前到来等待时间,面子如此之大,我本来实在应该感叹一声“荣莫大焉”。可惜我清楚,他们冲的不是我,所以,我也就没有向他们诚惶诚恐地表示“荣幸之至”。
随着酒宴的进行,来赴宴的诸位废话也越来越多。我只得虚与委蛇,有形无心地应酬着。但我心里根本就没有心思在这儿陪着他们扯淡,我所想的,只是尽快地摆脱这里,然后赶到集团公司生活区“饮食一条街”的一家小酒楼去。
不瞒您说,同一个生日里,我布置了两场宴会。在那个小酒楼,有一群哥们姐们正等在那儿,准备与我举杯畅饮,为我庆祝生日。
您别奇怪,我想换了您,也不会希望把自己的生日,演变成一场与自己无关的、只因“大我”需要的人际关系会。既然是我的生日宴会,我当然希望以自己为主,并以自己的方式举行。我之所以不与老爷子抗争,是除了深知其中的利害关系之外,我还明白,反对是无效的,抗议是扯淡的,就如咱们天朝的南斯拉夫大使馆被老美的导弹“误炸”一样,口头的反对和抗议,都如隔鞋搔痒,只能让国际嘲笑,起不了任何鸟作用。所以,我根本就没必要去与之抗争。况且事是死的,人是活的,死了张屠夫,不见得就一定要吃混毛猪。像这个生日,大不了你过你的、我过我的就是了。
为了实现“过自己的生日”之计划,我耍了点小小花招:我把在市委招待所里举行的宴会,时间定在了晚上六点,同时,又在“饮食一条街”的小酒楼里摆了四桌宴请我的哥们姐们,开宴的时间,则定在晚上八点。我计算过,两场宴会中间有两个小时的时间差,足够我顺利地实施自己的计划。我也不用担心届时自己难以脱身,连鬼都知道,市委招待所里的宴会,实际主角并不是我,我所扮演的角色,不过是前期龙套,是一个借口和理由而已。
相信您能够理解我这种两面派的做法,人是必须为自己争取自我的。在这个世上,除了一根筋、二杆子、白痴等特殊人物外,正常的成年人,往往都具有多付面孔。我们唯有在不同的场合使用不同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