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之城-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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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不必向外张望,就可以知道在窗外咆哮着的是麦田的叫嚣,我知道他们迫不可待的想进入我这温暖的屋子避寒,已经接近于农历春节了,他们早已错过该被收获的节令,成熟得接近腐败。圣诞节前我曾经也听到他们这样的呐喊,我许诺圣诞夜去收割他们,点着蜡烛穿着可笑的外国老头的红衣服,我失约了。在元旦节前他们再次对我呼啸,我又一次允诺在雪花飘扬之前收割他们,边挥舞镰刀边拂去飘扬而下留恋着不愿意落地的雪花,但我再次失约了。我给自己定下的最后期限是春节,我想他所说的年应该是这个概念,虽然身体在国外,但他的心还是中国的,年在他的概念里还应该仅指那个除夕的夜晚。
我习惯独自在夜晚写信,铺开隐花的雪笺,鹅毛笔在灯光下舞蹈,我信手的写些不连缀的句子,那些句子夸张的东歪西倒,戏谑的对着探着脑袋的台灯。台灯每到夜里的时候就亮着,永远的探着脑袋,维持着好奇感,他每天能看到完全不同的东西有时候是一张纸,有时候是一支笔,有时候是一包吃了一半的方便面,更多时候是我紧铰着的一双手。
思考的时候我就绞着自己的那双手,我见到榛子的时候,他也像我这样绞着自己的一双手,然后我们发现两个人竟然是相同的动作着,接着我们俩同时放声不笑。这就是我们认识的开始,我把他带到我的这个屋子里来,那是去年开要过节前的一个夜晚,原因很简单和直接,他是个流浪的人需要找个避寒的驿站,而我是飞蛾向往着火焰。
榛子是个诗人,一个永远在流浪过程中的行呤者,他从没有在一个地方停留超过二十四小时。这些都是他告诉我的,在去年的时候我的窗外还是一片片碉堡似的建筑,等到他离开的时候外面已经被我们种下了一大片麦田,麦苗是我和榛子一起种下的,刚播下的是种子,几天后就成了麦牙,那个季节是春天。
榛子一直在引诱我和他一起流浪,他用无数个理由试图说服我,我拒绝的理由只有一个,我要等到麦子成熟才能离开。最后他还是一个人离开了,他说他要离开自己国家的土地,因为这里已经没有什么值得他流念的东西,除了我以外,走之前他许诺,在过年前回来和我一起收割成熟的麦子。
麦子快被收割了,榛子也就快回来了。
(二)疯泉
我在看一个古典小说时,看到了一个特别现代主义风格的篇章,这就是疯泉。
故事的概况如下,一个古老的城市,城里的居民都喝着疯泉里的水,所以他们都不可避免染上了疯疾,唯一不同的是他们的国王,国王由于喝的是王宫的清泉得以幸免,城民们发现了国王与他们的不同,便忧心忡忡认为国王疯了,出于对国王的忠心,他们一起在议论,然后想出一个万全的计划,在一个夜晚绑架了他们的国王,然后强迫他也喝了疯泉的水,国王和他们一样的疯了,大家又过上了无忧的生活。
看完这个故事后,悲哀了好长时间,不知道什么缘故,我想像着自己在生活中替代这个国王的角色。我知道他们背后在议论我什么,我甚至能觉察到他们对我的戒备,在他们的眼神里停居着。这是个充满怀疑的年代,不被怀疑的人是可耻的,我唱着张楚的歌,随心篡改着他的歌词,在唱歌时自己是个完全独立的个体。
第三部分 第26节:疯泉
在一个时期,我开始努力在麦田里挖掘自己的泉水,我凭感觉知道在麦田里应该有着这样一个泉眼,没人知道我为什么要天天在那里和泥土叫劲,而我却想拥有自己的泉眼,这城市里的水已经被污染,重金属在腐蚀我们的思维,然后全会成为一样的金属人,用一块磁铁就可以把整个城市的人吸附到一处,像是超市里出售的鱼丸,冰冻的,一样的大小,一样的园整,一样的条形吗,一样的标准价位出售,贴上黄色标签就代表特价,可以打折引发大家的哄抢。今年黄色是这个城市居民的流行色,食物是廉价的,衣服是廉价的,连感情是廉价的,据说是通货紧缩的缘故,每个人都套着黄色的外套,或者是黄色的特价标签。
我挖掘了三个月,却没有找到臆想中的清泉,只在我的屋子外留下了个大土坑,在挖掘的过程中我找到了三个锈蚀的铁钉,一个漂流瓶,那瓶子没有打开里面还有着一封信件,这个发现证明了我居住的地方在以前是个海滩。
(三)瓶子
在桌子上看瓶子,已经厌倦了很久的台灯也再次探过头来。我用小刀将瓶塞挖开,这瓶塞是腐朽的,而我的刀锋利无比,几乎没有让我费太大的气力就打开了。
我让那瓶子里的信笺在桌子上静躺了两天,直到他迫不及待的呼唤。他呼唤的声音是借助风发出的,忽忽的叫嚷像是很生气,受了冷遇的样子。我打开信件,这纸由于年代的悠远而变得脆弱不堪,灰色的纸色像窗外面的天空的颜色,我看了里面的内容,这是一个男子写给他的情人的一个故事,写的很缠绵,缠绵在记忆里的悠远,我一直很轻视这样浅薄的故事,所以在看信的时候,嘴角一直悬挂着蔑笑,结尾处的签名被一簇霉菌遮住了,绿色的,像是苔癣。我用牙签挑出了那霉菌,在挑的时候我一直在厌恶中,只是看完整体的欲望超越了我的厌恶,才使我有勇气进行这样的工作。
那两个签名的字让我窒息了很久,这两个字是榛子。
从那天以后,我每天必须进行的一件事就是写一封给榛子的信件,放到这个漂流瓶里,我想把那个瓶子塞满了,就埋在以前的地方去,但那个瓶子像无穷大的黑洞,无论我写了多少张纸却永远都塞不满他。
麦田里的麦子快要成熟了,遮盖住了我原先挖的那个洞穴,在一片接近金黄的浪花里他渐渐的湮灭。
(四)有耳
彭是这个城市里我残留的唯一朋友,他以前追求过我,但我拒绝了,我以前拒绝了无数个类似彭这样的追求者,他们现在都不理我,只有彭还会来看看我。彭每次来都会带来一袋芦柑,这是我最喜欢的水果,很甜的且多汁,连橙色的皮上也洋溢着甜味。
彭知道我和榛子的故事,在这个城市他是唯一愿意听我絮叨这个故事的人,所以他也知道了关于麦田,关于泉水,关于瓶子的一切故事。他今天就坐在我的对面,我给他读今天才写的信件,是写给榛子的那个,可惜他听不到,所以只有彭来替代,彭很有耐心他很仔细的听完了并在结束的时候称赞我写的越来越好,我不知道他说的好是代表什么涵义,是我的文笔好,还是情节动人。我知道彭不过是个局外的人,是不能真正投入我和榛子的故事的。读完了信件,我们都有些无聊,相互着对峙着,双方都很尴尬,有个穿白衣服的女人走进我的房间,叫走了彭,她没礼貌的闯入让我觉得很愤怒,我让彭别去理会,但彭还是很老实的违背了我的指令,他走开了,留下我一个人狂怒在屋子里。我因为自己受到的冷遇而咆哮,像是受伤的野兽那样的从咽喉间发出赫赫的声响,这声波马上引来了窗外麦田里的应和声,在整个的世界里回荡。而在一片杂乱的声音里我的听觉也变得异常的明锐,我听到整个城市的呼吸声,更遑论彭和白衣女人背着我的窃语,可惜整个城市都在不断的变形中,所我听到的一切都颠覆着被歪曲了,这些可怕的歪曲让我觉得愤怒出离,我觉得还是应该把这些话记录下来,给榛子来看,看这些可笑的言行。
第三部分 第27节:狂想症状
以下是彭和那个白衣女人的对话:
彭:〃她的情况怎么还是这样,一点都没有稳定的趋势。〃
白衣女人:〃那个叫什么榛子的男人给她留的刺激太大了,最好是能找到这个人来,也许对恢复有好处。〃
彭:〃这个榛子根本就不存在,完全是她意想中的人物,哪里去找?她还想像在窗外有什么麦田什么的,这是城市哪里有的麦田〃(话外音:彭笑了两声。)
白衣女人:〃这就是典型的狂想症状,很难完全恢复的……〃
我可以原谅他们对我的污蔑,但我不能容忍的是他们竟然敢否认榛子的存在。我决定永远不去理会彭了。
(五)出走
我决定在年前离开这个城市,自从听到了彭和那白衣女人的对话后,我才知道这个城市的所有人都在不怀好意的觊觎着我,整个城市遍布间谍,相互在探听,并有预谋的阻止榛子回到我的身边。这是个庞大而无形的网,实心的网紧紧的罩住我的躯体,束捆住我的四肢。我选择就在这个夜里出走,因为风很大,可以掩盖我脚步的声音,而我种下的麦田又可以遮盖住我在月光下的投影。我像地下的鼹鼠那般的潜行在泥土里,麦穗很尖利的锐角割裂着我的外皮,在流血,我并不感到任何痛楚,在流血的仅仅是我的外壳,而我的真实正在快速的远离着。
又是一个新年早,雪花飘飘年来到……
三千六百五十分之一的爱情
艰苦卓绝
1
夏林清醒过来的时候,正是凌晨三点钟。她发现自己把自己反关在一间洗手间里,她坐在地板上,背靠着塑料板的墙,身体已经僵硬了。她坐了多长时间,或者说是昏睡了多长时间,从僵硬的身体就可以看得出来。摇晃地站起来,头有点晕。可是没什么大事了。每次喝醉了都这样,只要找个地方睡上一觉,醒来酒就醒了。还是有点恶心。余波未尽啊。她想。
洗手间外传来一个男人怒吼的声音,说,小姐,你们无论如何得给我进去瞧瞧,人是不是在里面!哪有大活人在你们酒店失踪的道理……那是魏铭的声音。他居然还没走。
她一使劲就站了起来,头晕目眩地扫视自己,还好,身上衣服还很干净。只是皱得像折过好多次的锡铝纸。她赶紧打开小包,试图找出镜子来,可手微微的,还略有些颤抖。
已经有服务小姐过来敲门,小姐小姐,她在外面喊,你还好吧。请问你是不是姓夏。
她只觉得心头一阵烦闷,是的,我是姓夏。为什么要承认自己是谁呢,仿佛被人窥视了最隐秘的自己。也看见了自己的狼狈和不堪。
她深吸了一口气,打开门走了出去。远远地,魏铭看见她,立刻冲着她吼了起来,大家都在等你。你跑到这里来,害得大家有多担心你你知道吗?然后掉头就往外走,你快点下楼去!甩下命令的一句话后,转身一阵风地离开了。
她来到镜子前,拧开水笼头,清凉的水,绵绵地流淌过她的手心。她把脸埋下去,狠狠地擦洗着,连同那些干掉的泪痕,只希望能擦掉这层酒气。她的心里却是有一个声音在呜咽,魏铭走了。他不管她了。以前他可不是这样的。
在他们分别五年之后,重逢时,她居然仍然是这样的狼狈。可是他已经再不管这个狼狈的她了。
2
她第一眼看到魏铭的时候,是在一个夏天的下午。他大步流星地走进来,笑着问她,总经理在不在?雪白的衬衣,笔直的卡其布的裤子,很清秀的脸,薄唇微翘,镜片后面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