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光乍泄 :浮光-第18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此刻,殳慕应当是流连在西藏。西藏终究是个让人得不得迷信的地方。她在明信片里写下:洁净的公路。素净的水。静默的山。威严的殿宇。蓝净的苍天。洁白的山。我站在天堂的隔壁。波密,殳慕。
我开始无意识地生出一些习惯。搜索关于西藏的一切信息,然后开始想像着一些有关自己身于西藏的场景,并且我给杂志社写了一个故事系列,发生在西藏的爱情事件。以为爱情发生在离天最近的地方,会少去太多的尘扰,会通透澄明一些。天堂隔壁,路途之上。
三月一日,N城阳光普照。
我起的很早。打开电脑,习惯性的登陆了一个新闻门户网站,然后我望见了头条。新闻标题是《西藏墨脱发生特大雪崩,7人失踪1人受伤》。手里的咖啡杯落地碎裂。我拍了拍自己的脸,告诉自己不会这么巧。坐定,盯着电脑屏幕,那闪烁的蓝光让我的眼睛刹那就酸涩胀痛。雪崩发生在波密县与临近的墨脱县之间的随拉山,失踪人士均是外来游客,身份不详。身份不祥,这四个字像个紧箍咒。是。我的眼皮开始跳,心里作用的使然。
为她记日记。专心做一件事会少去一些自生的烦扰。而那些精力都是稀贵的,宁愿用来做祈祷。我在日记本里写:雪崩后第一日。忐忑。雪崩后第二日。焦灼。雪崩后第三日。失眠。……雪崩后第十五日。她的明信片未至。……雪崩后第三十日。等待亦有光明。
写完第六个字,墨汁干竭。希冀尚存,而我流下泪来。停下手里转动的笔,在笔记本的纸上随意的涂涂画画。画一些简单的线,写一些简单的汉字。是一些山水的名目。是一些人名,比如简森比如殳慕比如苏言比如连铖。是一些不连贯的句子。身体重复着一个渐渐被掏空的过程,最终无法支撑站立。音响仍旧开着,仍旧播放着Sainkho的《Lonely Soul》。
Lonely Soul。
2。
手机一直处于安静的状态。呆在某个角落,一声不吭,像个受了委屈的姑娘。我似乎差一点就要将它彻底遗忘。
他给我打来电话,是非常意外的事。在电话里,他言语疯癫,语无伦次。后来他开始重复一句话。他说,三木,我想你,很想很想很想。句子并未听得完整,但是电话已意外的挂断。是。我心思再不能安宁,他的一句话一个眼神一个手势对我都具有致命的杀伤力。面对他,我的防御能力太低级。
情爱不宽宏。局促,慌乱。再不要多想。起身出门。时间是凌晨一点二十五分。目的地H大男生公寓4栋。门卫没有把挡下,至少我看上去依旧有着学生的习气。我奔到寝室门口询问某个不相识的男子,然后得知森在A吧。我只是希望他一定要安全,但愿。
我时常厌恶自己一些琐碎的预感,因为它们总是灵验。果真。森在A吧门口鼻青脸肿却不知所谓。身边到处都是破碎的啤酒瓶以及被碾压过的易拉罐。意料之中的事。我站在路灯下。我们的距离不到十米,他终于是认出了我。
他踉踉跄跄地站起身,跌跌撞撞地靠近我。他扑到在我怀里的时候我觉得自己是那么残忍。离开的时候没有足够的理由,出现的时候又是这么唐突。他的脸上满是瘀青。他抓着我的胳膊艰难的用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是。我没有扶他,因为知道他会努力并且最终可以站起来。他只是告诉我:三木,我真的太爱你,真的太想你。
时间支离破碎。场面无力自控。悲伤在汹涌。他哭得像个孩子。我的孩子。
仍旧是我们第一次日租的那间小屋。仍旧那张纯白的棉布床单,刺绣的薄纱窗帘。仍旧是这样的两张脸,也依旧有着同样的两颗心。我想,帮他醒酒并清理了身体,然后他重重倒进床里,不愿再起。他睡眠的时候,模样一直憨实可爱,像婴儿。他喜欢睡觉的时候怀里抱着东西,身体或者被褥。彼此都是极度缺乏安全感的人。于是亲密。他睡在那里一动不动,我开始揣想着他会有的梦境。那里该是怎样的一方天地,我很好奇。
BOOK。←红←桥书←吧←
第34节:疾昼(2)
《春光乍泄》里黎耀辉半夜起床温情的用手指划过何宝荣的脸廓。他不愿让何宝荣知道自己的脆弱,所以何宝荣睡下,他起床。我轻轻抚过森的脸,怀念起从前。他坚硬的外表之下藏着怎样一颗柔软的心只有我知道。他虐伤了自己,也难过了我的心。我想起母亲的那句〃珍爱自己〃,可如今却是惨淡凄离。
今天应该是农历十五或者十六,窗外的月光白净通透。那光透过纱帘射进房间,森仿佛沐浴在这温和暧昧的光线之中,显得干净也有悲伤。我坐在他枕边靠着洁净的墙体,闭上眼目,浅睡了一夜。我又开始做梦,零碎而错乱,局促而慌张。我梦见了那个〃阿诗玛〃。
她望着我笑,就那么一直不停的笑,一直一直。我喊:娃娃,娃娃,你怎么了?你怎么了?可是没有人回答。她站在一个高点,我需要仰望。她仍旧是笑,盲目而不知所为。然后瞬间一片天的血,到处都是。血雨倾盆。娃娃不见了,她就那么不见。天地之间仿佛只有淹没在汪洋血水中的自己。我害怕极了。醒来的时候森已经端坐在我的面前,窗外阳光灿烂。森拉开窗帘,光线热烈的刺眼。
为什么喝醉酒。他一言不发。我又重复了一遍我的问题,为什么喝醉酒。他不说话。然后开始流眼泪。是,他有伤心处。良久,他终于开了口。他说,因为娃娃自杀了。就在这个屋子的浴室里,用刀片割破了左手腕的动脉。早上我发现她的时候她已经枯萎了。我突然有些胆战心惊,毛骨悚然,这屋子的一切开始让我觉得阴森。太阳再热烈都晒不掉的阴气。
那个梦,那些血。我开始觉得要窒息。森说出这些话的时候神情黯然但已经退去歇斯底里的恐慌。我不知道他此刻如何可以这般淡然。我听见森对我说,三木,不要害怕,娃娃是个姑娘,好姑娘。他说娃娃是春分的时候离开的,刚好一个月。一个月整。
春分的时候,墨脱雪崩,殳慕失踪,娃娃自杀。空气里有飞禽的翅膀带出的振动。会发出一种绵延而凛冽的声音,带着恐惧的意味。人失了魂,魂丢了肉身。时间作着没有归宿的宿命式不确定无质感的流动。掌纹变得陌生。痛苦是荒洪。
那些场面依然历历在目。她轻轻地抓住裙裾小心地坐在我的对面对我讲着她心里纯粹单纯的爱。她把手指绞在一起眼神里泛出一丝一丝的紧张与无措。我依旧无法无法忘却她眼睛深处微弱的波。是,她太干净谈纯粹,太水灵。她不该爱得太决绝。泡在温水里,用大片割下几厘米的深度,血液汩汩淌出溶在浴缸里。像一朵烈艳的马蹄莲。绝望在惊慌失措。
森走到我旁边慢慢坐下,然后从兜里拿出一张破旧并且字迹已然有模糊的纸。他让我读,我说看不清楚。然后他开始说话,眼泪一滴一滴地淌出来。我知道那些句子早已如同刺青一般地刻进了他的心里。半点也错不了。
森。我爱你,这你是知道的。
森。你不爱我,我并不知道。
我看着你将褐色的酒精融进身体。我看着自己的身体里淌出鲜红的血液。我以为会是一场温暖的仪式。可是最终它依旧散发出暗绿色的寂寞的气味,带着强大的能量将我所有的幻觉腐蚀殆尽。身体里有疼痛,我依旧有笑容。你抚摸过我赤裸的身体,喊出三木,我终于泪如泉涌。太痛,太痛。娃娃再不是娃娃。黑暗的光照耀过赤裸的身体。臆想出的纯洁掩盖不住本质的腥臭。我的爱情太丑陋。
我们始终只是维持一次难堪的对峙。我拼了命地拉长这段光阴。最终依旧是束手无策。是,我们从来没有在同一个面上生活。你是强大的,而我终究是弱小女子。我敌不过。记忆里有光。但终明白,那始终是另一个男子的赠与。与你始终不存在任何关系。是,我曾以为你不是你,他不是他,你们可以长进同一个身体里。最后这成了我摧残自己的一场手术。一点一点将光明熄灭,一点一点将精神分裂。你做完了你应当做的事,我结束了我苟延残喘的幻觉。这终究只是一个彼此自以为是的局面。我以为,我是为你们而生。如今才知道,我只是一株爱上向日葵的寻常绿草。日光照耀。它需要死去。
她始终不能容忍掌纹里的一丝紊乱。
云朵之上,她会像向日葵一样绽放。
……娃娃
他泣不成声。天光刹那阴暗下来。天有不测风云。人太渺小。意识太激盛。行为比语言有力。我用力地拥住他强壮的身体,不敢呼吸不敢松手。他就像是一株开在心房里的仙人掌,占据着心脏所有的空间,可是一不小心,心就会被刺扎出血,疼痛剧烈。只是它已经种下,根深蒂固。我听见她躺在浴缸里翻动赤裸的身体的声音。她丢给我一串鄙夷的笑。她说,你的爱太脆弱,爱你的人太执着。最终,你的爱情会凄淡得比我的血液还滂沱。森扳过我的身体吻住我。
他说,三木,不要再离开我,再不要离开我。
森,我不会。我再不会,再也不会。
四月一日,天光不见。
某种结束,某种开始。
3。
季节暖湿,万物都在被浸润。身心凉净。森搬来与我同住。几件衣服,许多张CD,画板,颜料。这是他的所需和仅有的物品。开始整日整日的让屋子充斥着一些音律,或轻柔婉约,或歇斯底里,蠢蠢欲动的意识膨胀的异常迅速,压得人踹不过气来。
想起张国荣。这温润的节令因为一个如花的男子而被附着上一层哀愁的纱。CD机里播着音乐。〃从那天起我不辨别前后,从那天起我竟调乱左右,从那天起我恋上我左手,从那天起我讨厌我右手。〃彼岸是情,此地眼盲。男子不分左右,男子犯了错。日子终究生出一些病样。森开始重复着一些行为和语言。
※虹※桥※书※吧※BOOK。
第35节:疾昼(3)
他会不停地抓住我的胳膊对我说,她在那边一定过得比这里好。他每天从墙上取下那张裱好的照片,抚摸三次娃娃的脸。他会在睡觉之前为娃娃不离身的Snoopy盖上被子。他时常重复地说,三木,昨天娃娃对我说,那边开出的花都是白色。一望无际,惨淡无比。他说他该为她寄去一些颜料。我点头说好。
我并不去介意什么。本来两个人辗转纠结的缘分已是太珍贵。母亲说,朗白和连铖把爱情当作生命经营,我了悟在心。我会陪同他在小村庄的深处游荡。山坡也是山,小溪也是水。村庄也是傍山沿水。会有紫色桐花飘荡出诡异香气,有大黄狗摇晃着尾巴跟随在身后走出一段距离,女童将橡皮筋绕在大树上一个人跳,男孩子到处跑。朴素在村庄里被装裱。
4。
开始习惯森的枕边话。并不多。只是一个一个的段落,慢慢地铺陈开来。我沉默地听取。所以,我们开始半夜无寐,寂寞如涌。彼此身体的温度已经不够彼此的身体吸收。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