匈奴帝国:刀锋上的苍狼-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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兆。”达达索听了,若有所悟的点点头。齐齐拉木看了看达达索,又接着说:“鸟择地挑食,凌空而生,贫寒不与,富贵攀多,人亦然也。故而,生死融入,全在一念之间。”达达索听了,又嗯了一声,手握马鞭,看着烟岚蒸腾的大河,忽然又回头说:“巫师此言,恐有言外之意,本王愚钝,可否明示?”
齐齐拉木看了看达达索,迟疑了一下,张口笑道:“大王聪慧,但请务必谨记此言。”说完,便率先下了马背,下到河滩上,登上了停靠的船坞。达达索见状,坐在马上,看着齐齐拉木的背影,若有所思之间,一脸凝重。许久,也才舍了胯下马匹,下河上船,其他兵士们也都一一牵了马匹,登上了前任右贤王笃布台耗费心力打制的庞大船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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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听月氏答应修好,头曼单于的心情甚是畅快。匈奴面对的一大强敌顷刻之间化为乌有,而东边的战国正乱得不可开交,短时间肯定无暇西顾。如此一来,可以暂时放下兵器,专心生产,休养生息了。排除了更大的威胁之后,一个具体而急迫的事情不得不让头曼单于颇费脑筋,这便是如何说服呼衍氏家族及众臣僚,同意并支持自己遣冒顿入月氏为质之决定。
这一天的深夜时分,阴山上下,料峭的寒意,随着无所不在的风,不断搜刮和缠绕着人的身体。头曼单于坐在宫殿之上,叫了一个守卫,令他将一张羊皮即刻交予巫师齐齐拉木。守卫得令,躬身拜别头曼,转身向外走去。这时候的巫师齐齐拉木,正坐在自己营帐之中,看着帐篷门口上方悬挂的一具羯羊头骨——白森森的骨头,两只犹如黑洞的眼睛,无限空洞又无限隐喻,似乎包含了每个人的前生今世,兴衰荣辱。端详得久了,齐齐拉木神思恍惚,好像抵达了另外一个世界,或者就站在高空之中,俯瞰苍茫人世,有一种了然而透彻的感觉,在胸中升起——齐齐拉木想到:人间所有生老病死、和平征战、杀戮关爱,每时每刻,都在不同的地点分头上演,就像是一副流动的画轴,每一个人都栩栩如生,每一粒泥土,每一根青草都富有灵性。
此时时刻,辽远的东方大地之上,项羽刘邦混战不堪,兵马所及,生灵涂炭,斩杀的人头堆积成山,流淌的鲜血像是汹涌的江河——而在西域,漠南漠北,山脉如刀,河流如歌,青草起伏之处,牛羊犹如移动的岩石;森林密布之地,虎豹血腥撕咬。但总有一条状似缯带的柔韧线条,在整个高原飘漫,不断遮住并撩开正在发生的一切。
想到这里,齐齐拉木忍不住叹息一声,自言自语道:“终究躲不过的,终究要来,人力奈何?巫师何为?”正在此时,忽听门外守卫大声禀告道:“单于守卫求见巫师!”齐齐拉木听了,急忙收回目光,双手自额头开始,向下抚摸了一下脸庞,站起来说:“让他进来。”守卫应声进门,躬身,双手将羊皮奉与齐齐拉木,齐齐拉木伸手接了。齐齐拉木展开一看,上面用红岩石水画了一只愁眉苦脸的老黄牛,睁着一双无奈的眼睛,惘然看着远处的大地和暗淡的天空。
齐齐拉木吸了一口凉气,神情肃然,思忖了一会儿,又将羊皮放在忽闪忽闪的松油灯上,不一会儿,羊皮就燃烧起来了,噼噼哌哌的声音很是清脆,使得整个营帐内,弥漫了一股呛人的糊味。齐齐拉木站起身来,背着双手,脸色凝重,独自在营帐内来回踱步。从神情看,似乎在思忖什么。斯时,夜色越来越深,风声从营帐四周吹过,掀动布匹、草木和牲畜的倒嚼。山岗上的森林之间,不时传来猛兽的嚎声,间或有一些人和动物的梦呓,没有丝毫方向地来回飘荡。
夜愈加深了,齐齐拉木走出帐篷,站在门口,抬头看看天空。天空一如既往地深邃和高远,繁乱的星星不住眨着眼睛。四边的山岭只是一道道黑色轮廓和剪影。走到单于宫殿前,守卫看是巫师齐齐拉木,躬身说:“大单于正在殿上等候。”齐齐拉木听了,美发一声,便趁着辉煌的灯光,步入单于宫殿。这时候的头曼单于果真仍还在殿上坐着,一双皱纹的眼睛看着殿前一盏松油灯。
精致的松油灯灯光像是一根红色的舌头,一上一下跳跃着,看得久了,像是一个腰肢柔曼的人在持续不断地跳舞,而且,这个舞蹈是个人的,没有胡笳骨笛,更没有羯鼓马弦,甚至没有更多的观众,但它却不因为缺少欣赏和音乐而停止舞蹈——头曼看得入迷,甚至连齐齐拉木进来都没有发觉。齐齐拉木看头曼目不转睛地看着那盏灯光,也顺着头曼的目光,看着那犹如独舞的灯火。
而就在这时候,头曼哦了一声,收回目光,看到齐齐拉木,便道:“巫师何时来到?”齐齐拉木也急忙收回目光,躬身对头曼道:“小臣刚刚来到。”头曼哦了一声,站起来,下了殿前的台阶,走到齐齐拉木面前,又复看着那盏灯光说道:“巫师,我刚才在看那盏灯火在跳舞呢。”齐齐拉木听了,心知头曼的心思还在冥想的境地之中,说出的话,像是个无齿幼子。在齐齐拉木面前,俨然没有了大单于的威仪和尊严。
但齐齐拉木不能不回答,便顺口道:“灯火也有尽时。”说出这句话,齐齐拉木忽然想到,这话是不该说的,急忙对头曼躬身道:“小臣胡言,祈望大单于莫要怪罪。”头曼听了,哈哈大笑起来。笑声止住,刚才阴郁的脸色忽然爽朗起来。快步回到自己的座位,指了指身边一张虎皮木榻,用眼光和嘴角示意齐齐拉木也坐下。齐齐拉木受宠若惊道:“小臣不敢!”头曼却大声道:“你我君臣多年,何必在意一张木榻呢?”
齐齐拉木听了,又一次躬身道:“多谢单于。”
齐齐拉木坐下,头曼开口道:“巫师通晓上天,把握地狱,诸界各般,无不熟识,且能预知来生今世。为我匈奴殚精竭虑,屡建功勋。本单于有巫师这等人才,实在是我匈奴和头曼之大幸也。”齐齐拉木听了,欠了欠身子说:“单于过奖了,臣下所为,皆是为尽一个匈奴臣子的本分。至于大单于所言,小臣有些异能,但未必有传言那样高深。”听到这里,头曼拦住齐齐拉木的话,又开口说道:“本单于多日以来,心神不宁,精神恍惚,犹如腾云驾雾,酒醉风行,端的不是滋味。想请巫师查看灸治。”
齐齐拉木急忙道:“单于身体,一向强壮安泰,至于灸治,臣下必当尽力而为,请单于放心。”说完,便站起身来,躬身对头曼道:“请大单于赐臣一绺毛发。”头曼知道,巫师看病大都要人身体上的某个依附品,但必须是和血肉相连的。就顺手从鬓间揪下一根白发来,齐齐拉木见状,急忙站起,躬身接住,然后将毛发绕成一个圆圈,放在灯火点燃,将灰烬拢在掌心,凑近嘴边,伸出红色的舌头,蘸了一下,又合上嘴巴,抿了抿。
头曼单于在一边看着,齐齐拉木眼睛微闭,两片上下翕动,嘴巴里念念有词,过了一会儿,张开眼睛说:“大单于所患之病,以臣下之见,乃是内耗之虚伤也。”头曼听了,满面不解,问齐齐拉木道:“何谓内耗虚伤?”齐齐拉木说道:“所谓内耗,便是焦虑、郁闷所致,虚伤乃是大单于御女过度,而导致的亏损。”头曼单于听了,咧着嘴角笑了笑。少顷,紧盯着齐齐拉木的脸庞,又开口问道:“如此,怎么灸治才好?”齐齐拉木道:“臣下有一良方。不知当讲不当讲?”说完,低着脸庞,眼睛上翻,看着头曼的下巴。头曼道:“今晚只我君臣二人,巫师尽管讲来,一切言语,皆不为罪。”
齐齐拉木躬身谢过大单于,转身走到殿下,思考了一会儿,对头曼说:“大单于连日来忧虑国事,操劳太多,且内心隐约有刀光闪烁,故而,常常眠之不畅,思之不解,如此,日久之后,必然积攒成疾;再言之,大单于总觉得韶华易逝,人生苦短,寻欢作乐乃填充空虚之首选,宫中美女如云,能伎成堆,大单于热衷此事,久而久之,便致虚伤。”
听了齐齐拉木的一番话,头曼说道:“巫师所言,端得有道理。”齐齐拉木听了,谦卑道:“小臣信口说出,请单于不要见怪。”头曼单于说:“巫师所言之状,句句属实。”齐齐拉木说:“臣下斗胆,其实,大单于最重之症,非内耗虚伤,乃是挥之不去的隐约刀光也。”头曼一听,心中一冷,似乎又有一道寒光闪过,脸上也迅速掠过一丝惊骇。此时,齐齐拉木也紧盯着头曼的脸,以其敏锐之心,从中觉察到一些若有若无的信息。头曼叹息一声,站起身来,走到一边挂有长刀的墙壁下,背对着齐齐拉木道:“知我者,巫师也。”
齐齐拉木听了,哦了一声,思忖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开口道:“小臣有一事,不知当将不当讲?”头曼听了,扭过头来,看了一眼齐齐拉木,道:“巫师但讲无妨。”齐齐拉木听了,谢过头曼,开口道:“臣闻月氏要冒顿入质,以小臣之见,单于若是遣之而入,月氏遂了心愿,必然以为我匈奴诚意相待,如此一来,西边后患可暂时缓除。”头曼听了,回身走到木榻上,点了点头说:“巫师所说,极有道理,本单于也做如此之想,无奈,呼衍氏家族,素来持权而轻单于,骄蛮无礼,横加阻挠,着实难办啊!”
齐齐拉木听了,躬身对头曼说:“以小臣之见,说服呼衍家族并不难,只需答应将冒顿任为左贤王,呼衍家族必不再阻挠。”头曼听了,说:“冒顿既然为左贤王,就再无被遣为质之理?”齐齐拉木道:“单于可以任冒顿为左贤王为由,对呼衍家族及其他臣僚宣称,冒顿在任左贤王之前,需到月氏为人质两年之后,再行调换,回我匈奴履任即可。”头曼单于听了齐齐拉木此言,心胸霍然开朗,哈哈大笑道:“巫师果然智力过人,此计足可使呼衍家族无话可说,左右为难。”齐齐拉木看着兴高采烈的头曼,躬身拜倒在地,说:“小臣也是无奈之下,才出此下策,倘若日后有人问起,还请大单于勿与人言。”
头曼单于走到齐齐拉木身边,呵呵笑着,将齐齐拉木扶起,说:“巫师放心,本单于一言九鼎,绝不外泄。”齐齐拉木听了,躬身再拜,被头曼单于伸手拦住了。齐齐拉木直起身来,看着愁云散去的头曼,心中却没有丝毫的同兴之色。就在头曼回身向虎榻走去的时候,齐齐拉木仰头看着宫殿之上的曲折盘旋乌龙图腾,类似自言自语地说道:“月氏一定要要冒顿入质,定有深意,于我匈奴而言,遣大单于六子醍醐阿及最为合适。”
齐齐拉木说完,头曼也正好坐在了虎榻之上,看到齐齐拉木仰头喃喃自语的样子,头曼笑着说:“巫师又有何妙想?”齐齐拉木听了,急忙低下头来,面朝头曼说:“大单于恕罪,小臣仰观盘龙,只见气势雄浑,犹如真龙一般,兀自赞叹罢了。”头曼哈哈笑道:“巫师刚才所为,令人想起中原那些酸腐之士,之吾者也,大凡草木虫鱼,山川地理,总要咏叹吟哦一番。”齐齐拉木道:“小臣酸腐,惹单于耻笑了。”头曼说:“巫师之言,皆有道理,是为我匈奴良才。天时不早,巫师早早回去歇息吧。”齐齐拉木闻听,躬身对头曼道:“单于也该早早安歇,保重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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