匈奴帝国:刀锋上的苍狼-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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淳维道:“汤果真有备而来,以此阵势看,对我大夏,势在必得。”阿木龙道:“大王有所不知,汤蓄谋十多年,勾连收买,瓦解打击,拉拢引诱了不少诸侯、部落和方国,用心险恶,计谋歹毒。今番前来,必定将我大夏置之死地而后快。”
姒履癸听了二人所言,心中愧然,叹了一口气,看着西边的落日,长声说道:“落日入暮,大夏何年;鸣条之东,生灵涂炭。”说完,脸上升起了少有的悲苦之色。阿木龙看到了,低首道:“臣闻,蛟龙浅滩不失其志,鸿鹄长风不坠其羽。大夏乃百国之君,万民之父,如此消沉,岂不自毁决心,令将士灰心丧志也?”
淳维也道:“父王不必担忧,从兵力来看,我大夏丝毫不输于汤。还请父王重振雄风,以当年伏虎斗牛之力,灭绝有缗氏、逼进有施国之智谋,带领我等击溃汤,慑服四夷,重树大夏威风,重振国威。”
姒履癸听了阿木龙所言,若是在早些年间,必定雷霆大怒,叫人斩杀这个来自昆吾国的巫师。但现在,姒履癸明显觉得自己好像换了一个人,不是攻伐有施氏和有缗氏的那个夏望桀了,也不是宠幸妺喜、淫乐失政的姒履癸了,而是一个前所未有的人,一个带兵的王和统帅,一个心怀壮志,但却时常沮丧莫名、心念灰败的战斗者。姒履癸明白,自己的这种状态,对于领兵作战,克敌制胜是极其不利的。
但他自己又毫无办法,他也想像淳维所言,重唤斗志,重树威风,但他却一直觉得自己内心很是空虚,整个身体就像是一具风干的牛皮,轮廓和形状还在,可就是没有了当年激荡的热血和锐不可当的爆发力。
山下火团升起,红红的,炽烈的火焰照亮渐趋浓郁的黑夜。两军之间不足千步的隔离带像是一口巨大的陷阱,抑或是暗藏獠牙的猛兽。星星在空中依次出现——无数流星擦着山巅,闪电一样从高空消失。回到营帐,先锋乌兰快马求见,姒履癸闻听,急忙叫人将乌兰传进帐篷。乌兰腰挎长刀,头戴铁皮打制的盔甲,前胸和后心都裹了铁皮。或许是因为忙乱,胡子愈发浓黑和杂乱,一双白多黑少的眼睛内,布满了曲曲折折的血丝。
3
是夜,天高地平,阿木龙坐在自己的帐篷之内,四野清净,军士和奴隶们的鼾声此起彼伏,巡夜的马蹄和兵刃发出轻微的声响。阿木龙盘膝坐在一片毡布上,神情凝重,拧结的眉宇像是在内心进行着一场战争。满头的白发垂到腰间,形状古怪的桑木手杖像是一个蓄满玄机的神仙器物,竖在阿木龙右侧。阿木龙闭着眼睛,手里拿着五片龟骨,右手五根手指不停地在龟片上摩挲,从一片到另外一片,阿木龙的手指像是一匹蹿跳的猛兽。
摇曳的火光之下,到处都是阴影,随着火苗的增长和萎缩变异形状。许久之后,阿木龙额头汗水涔涔,眉宇之间的表皮急速耸动。摩挲龟片的手指激烈颤抖。随后,整个身体剧烈抖动——竖在右侧的桑木手杖头部快速晃动,张着巨口,露出獠牙的黑龙活灵活现,猩红的长舌不住伸缩。斗大的眼睛滚石一样转动。阿木龙嗨的一声,猛然睁开眼睛。
长出一口气,擦掉额头上的汗水,阿木龙站起身来,抓了早已静止下来的桑木手杖,快步出了帐篷。这时候,大致是黎明时分,清晨的凉气从伊水弥漫而起,草木上的露水沉甸甸地,压弯了枝干,也压弯了脚下的泥土。连片的营帐,摆放的兵刃,酣睡的战士,休憩的战马——完全没有大战之前的紧张和铁血气息。阿木龙绕过几顶帐篷,径自走到淳维帐前。守卫的兵士一看是昆吾国巫师阿木龙,横槊一摆,挡住了去路。阿木龙道:“快去通报,就说阿木龙有事求见。”
话音刚落,只听淳维在帐内喊道:“快请巫师进来!”不一会儿,火光了亮起,阿木龙抬脚而进,淳维战甲不脱,头发蓬乱。见阿木龙进来,起身道:“巫师辛勤操劳,夜不成寐,为我大夏殚精竭虑,着实令人景仰也。”阿木龙哦了一声,看着淳维道:“大战在即,形势严峻,你我切莫再说这等俗话,贻误军机也耽误时间。”淳维听阿木龙这样说,便道:“巫师此时前来,必有良策和要事。”
阿木龙嗯了一声,盘膝坐下,淳维也盘膝坐下。
阿木龙道:“小臣昨夜秉骨测算,叩询苍天,又观天象,见流星飞坠,王星暗淡……。”阿木龙说到这里,淳维哦了一声,打断阿木龙的话,眼睛满含惊诧和疑问,看着阿木龙说:“巫师所言,莫非……。”阿木龙看了一下淳维的神情,点点头道:“此言不敢与大王讲,将军为大王长子,自长庚以来,大夏便有传长子之规俗。小臣想,为今之计,大王应立太子,一防不测,二备大统,三传血脉。”
淳维听到后半部分,似乎觉得了什么。截住阿木龙的话头说:“巫师所言之意,莫非此战我大夏必定败亡?”阿木龙目光如电,在淳维脸上快速扫了一下,点了一下头。淳维见状,紧闭嘴唇,神情凝重地低下了脑袋。少顷,淳维忽然抬头,看着阿木龙大声道:“不会的,我大夏立国四百余年,传承十七代君王,此战虽然艰险,但不至于败亡!”
阿木龙见淳维神情激愤,沮丧悲伤。叹息道:“将军莫要悲伤,正如大王所言:落日入暮,大夏何年。王朝如人,兴盛亡败,自有天道。于我大夏当下而言,册立太子,是为关键。”淳维听了,从阿木龙脸上收回目光。这时候,天色已亮,清风吹掉露水,阳光照到伊水。飞鸟从树颠接连飞起。
列队的两军隔河对峙,乌兰手持横槊,腰悬长刀,坐在马上。身后的奴隶和兵士弯弓搭箭,荷矛持盾,严阵以待。对面伊尹率领大军,坐在木车上,看着对面的乌兰所部。姒履癸在阿木龙和淳维的陪同下,站在大帐之前,俯瞰而对垒两军。
姒履癸道:“有伊水阻隔,我军可在此阻击反贼,将之尽数歼灭。”阿木龙道:“尽管地势有利于我,但汤用心险恶,诡计多端,仍不可掉以轻心。从前,伊尹多次佯装入朝进贡,深入斟寻、葛和鸣条等地,探听虚实,勘察地形。此番进军,必知有伊水阻隔,以仲虺之才,完全可想出渡河之法。”
姒履癸道:“巫师所言,我看未必。”
阿木龙闻听,转身看看站在姒履癸右侧的淳维。
淳维躬身向姒履癸道:“父王,汤谋我已久,此番大举进犯,必定有备而来,我大夏虽也兵精马壮,不输汤,但汤计谋多端,又有仲虺、伊尹和终古等人相助,还是小心为好。”
4
午夜时分,大雾弥漫,暴雨如注。对峙许久的战争终于揭开了帷幕。
汤之军以木筏渡河,两万兵众同时进发。大军行至夏军之前,待乌兰哨兵发现,汤大军已经划到了对岸。汹涌军士像是从天而降,一路斩杀,越过乌兰所部倒栽的木栅栏。乌兰闻听刀枪并作之声,一骨碌爬起来,顺手抓了横槊,跑出帐篷,翻身上马,带着数千兵士朝着汤大军冲杀而去。
淳维闻报,策马来到姒履癸大帐,巫师阿木龙随后赶到。
姒履癸道:“料知汤必趁大雾之夜渡河偷袭,果然不假。淳维、淳维各率军叁万,按原计划从两翼包抄,务必将汤之渡河军队歼灭在此。”淳维和淳木领命,转身出了大帐。
姒履癸大喊一声:“拿我兵器和盔甲来!”
阿木龙一看,道:“大王莫非要亲自出战?”
姒履癸道:“本王何以龟缩不出?”
阿木龙道:“大王为一军之主,万民之王。岂可轻易出战?防御河口,堵截汤之军之事,还是交与小臣吧。”
阿木龙说完,便手持手杖,向着姒履癸重重跪倒。
姒履癸见状,道:“巫师年高,何以率军作战?”
阿木龙抬头道:“大王,小臣乃是巫师,不要一兵一卒,便可阻来犯之敌于河口之内。”姒履癸听了,哦了一声。阿木龙道:“大王少坐片刻,且听小臣得胜回报!”说完,便起身,带着桑木手杖,快步走出了姒履癸的大帐。
山下,厮杀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火光亮处,人马奔腾,刀枪闪亮。哀嚎和怒喝之声,在深夜的鸣条汹涌不息。汤见先头部队渡河成功,又增派两万后援。阿木龙站在空旷的山顶,迎着雷电和暴雨,把手中的桑木手杖高高举起,嘴里喊道:“苍天佑夏,诛杀叛贼!”顷刻间,雷电交加,桑木手杖上的黑龙忽然腾身而起。
足有数丈之长的黑龙大吼一声,尖利的声音比雷声更为锐利。然后一个闪跃,升至半空,又一个深潜,落入伊水之中,溅起一股巨大的、比其身体还长的水柱。巨龙在水中翻腾,原本暴涨的伊水突然汹涌不止,巨浪滔天。乘坐木筏渡河作战的汤之军一个个被掀翻在水里,死亡的嚎叫和惊恐的逃跑混作一团。
冒雨在大帐外观战的姒履癸见此情景,心中惊骇,又极振奋。
山下的淳维、乌兰和淳木率军将先前登岸的汤大军逐步分割开来,率军大肆砍杀。
对面的汤、伊尹、仲虺、终古等人一看,知道是对方邀请了巫师或者通天之人。眼见大军遭此残杀的,汤忧心如焚,两眼含泪,坐在马车上一言不发。伊尹见状,心生惭愧,看了看仲虺,再看看终古。不知道说什么好。这时候,白发长须的终古面色沉重,捋着长须,若有所思。
仲虺转身向汤道:“我王切莫悲伤,行军作战,必有伤亡。暴桀气数将尽,如此挣扎,不过回光返照而已。”伊尹听了,面带愧色,对汤道:“臣下思虑不周,几为失策,愿受处罚!”汤叹息了一声,看了看仲虺和伊尹道:“二位贤臣不要误会,本王只是眼见生灵涂炭,人为马踏刀砍,心有不忍。并非有意责怪二位贤臣。”
终古道:“施法之人,定是前番脱逃的昆吾国巫师阿木龙。”
汤道:“此人是何出处?”终古道:“大王,据小臣所知,据说此人先为奴隶,地位卑贱但却性格韧强,喜独处,好冥想,长仰望,善沉思。有一次参与作战,头颅几乎被砍掉。人都以为,此人必死无疑。谁知,数日之后,阿木龙却又完好无损地又返回昆吾国,除了脖颈上的刀疤之外,全无损伤,且有了呼云唤雨及通晓天地、医治病恙、施养巫蛊等非凡之能。今夜伊水之龙,定是此人呼唤施放而来。”
汤道:“夏桀有如此非凡之人,令人担忧。倘若能将之劝化归降,岂不造福于民?”仲虺听了,对汤道:“大王有所不知,先前,昆吾国倾兵进犯亳都,小臣奉大王命,在长葛之地阻敌,曾见识过阿木龙妖法。”伊尹闻听,急忙道:“那是如何破解的呢?”仲虺看了一眼伊尹,开口道:“阿木龙手中之桑木手杖,乃是南海神仙之物,长九尺,杖头盘乌龙。若有危急,咒语唤之,便可腾云驾雾,翻江倒海,助人作战。”
汤眨着眼睛,听仲虺这样一说,急忙道:“那该如何是好?”
这时候,终古开口道:“大王莫急,世间之物,相生相克,所谓一物降一物,便是此理。臣下在大夏之时,曾听闻亳地以西百里之遥,有河神,以南百里之外,有山神,两神并力,定可遏制阿木龙之法力也。”仲虺听了终古一番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