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动天下--苏秦和他生活的时代写真-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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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齐国的强大,如果再把宋国装进它的腰包,气焰必更加嚣张。与它相邻的楚国跟魏国必然害怕,肯定会转向秦国示好,以求得保护。
秦国失去了一个小国宋,却“不烦一兵,不伤一士”地得到楚国(楚国虽然与秦国修好,但秦国这时显然不认为它是真心与自己结交。苏秦正是利用这一点宣称,听任宋国灭亡,楚国就将全身心投入秦国的阵营)和魏国,还可以乘机要挟魏国把一座叫安邑的城市奉献出来。
听了苏秦的说辞,秦昭王不置可否。如果秦国确实能赚到好处,他当然并不在乎舍弃宋国。只不过他心里最希望出现的依然还是跟齐国的联合,以便尽快地完成打垮赵国的目标。
由于揣着这样的想法,秦昭王没有对苏秦刚才的言论作评判,而是问起了另一个问题:“吾患齐之难知。一纵一衡,其说何也?”
齐国太让人看不懂了。对它究竟是该合纵,还是该连横?
问出这样的话,秦昭王似乎把苏秦当成了自家人。也许是他觉得,苏秦毕竟是姐夫燕昭王的臣子。虽然正是这家伙破坏了秦、齐称帝的好事,但在这个随时都在发生变动的时代,像苏秦这种为功利奔忙的职业说客,转换立场比换衣服还容易,方才他为韩珉的游说不就是证明。再说这无非是一次平常的征询意见,如果苏秦说的有理,不妨加以采纳。要是无理,不听他的就是了,有什么要紧。
听了秦王讲齐国“难知”,苏秦却回答说“齐可知”。
为什么“可知”,苏秦的解释是:“齐以攻宋,其知事秦以万乘之国自辅,不西事秦则宋治不安。”
齐国现在明白了,跟秦国合作就多了一个强大的朋友,若是没有这个朋友,它连宋国都难以收服。
苏秦接着说道:“中国白头游敖之士皆积智欲离齐秦之交。”
中原游说的策士们无不费尽心机想离间齐国和秦国的友谊。
苏秦继续危言耸听地说,中原策士这样做的居心,就是要帮赵、魏、韩、楚四国损害齐、秦两大国,“何晋楚之智而齐秦之愚也?”。
怎么在这件事上,四国诸侯很聪明,齐和秦两个大国反倒愚笨了呢?
苏秦这是在极明显地作齐国愿意重修旧好的暗示,对此一直盼望的秦昭王哪会不感到心动。
苏秦最后放出一句话来:“晋楚合必议齐秦,齐秦合必图晋楚,请以此决事。”
要么是赵等国算计齐、秦,要么就是齐、秦合力整治四国,您看着办吧。
秦昭王还能说什么呢?只有客气表示同意的“诺”'1'。
秦国果然没有援助宋国,苏秦的口舌此刻倒真抵得上数万雄兵。
眼见到了紧要的时候,多年的盟友竟撒手不管,宋国已来不及愤恨,急忙又转脸向南边的楚国求援。
对宋王的求救,楚顷襄王答应得倒十分痛快,可是宋国的使者臧子听了却一脸的忧郁。别人不解地询问,臧子告诉他们,楚国不会为一个小国宋得罪大国齐,现在它不过是用救援的承诺使宋国放心地跟齐国死拼,替它消耗对头齐国的力量,自己躲在一旁白拣便宜。
果然不出臧子所料,战争期间楚国的援军没有来过一兵一卒。
这世上谁都靠不住,宋国只有单身迎敌。
《史记》说齐国只出兵一次就灭亡了宋国,但据当代史家考证,齐国实际上共发动了三次战争,才彻底消灭了宋国。
宋国虽然孤军奋战,但“劲宋”的称号到底不是有名无实,至少抗打击能力十分的顽强。齐军尽管一连攻克了五座城市,可继续进攻下去显然也感到吃力。见此情况,从来没领导过大战事的齐湣王心里未免有些犯怵,于是决定暂且收手,与宋康王讲和,命宋国割让了淮北之地,两国随即停战,齐军主力撤退归国。
经历了苦战的齐军一定损耗很大,也十分疲乏。以致为了让部队不受打扰地好好休整,一向爆脾气的齐湣王在面对一起突发事件时,竟然也学会了委曲求全。
这本是一次足以引发武装冲突的严重事件,楚国人攻击了齐国的官员赵信。
留传到今天的史料对此事的详情都没有记载,只有苏秦在书信里简略地提及。赵信遭到攻击的原因是他对楚国的“边吏”,即边境官员“无礼”。这样看来,赵信也许是齐王派去勘察新占领的宋国淮北之地的,而前面已说过,宋的淮北跟楚的淮北可能接壤,其间或许有边界划分不清的地段,赵信可能就在这种地方跟楚国边吏为划界问题起了争执,他仗着齐国的威风非常傲慢,甚至还羞辱了楚国官员,结果被人家着实教训了一番。
换作别的时候,齐湣王可能会立刻动兵狠揍楚国,可是现在齐军迫切需要的是休养,能不打仗最好别打,何况这次还是赵信的错。
于是齐湣王非但没怪罪楚国,反倒“诛赵信”,把这惹事生非的家伙给杀了'2',和平化解了外交危机。
虽然齐国没能搞掉宋国,但是齐军仍算是取得了重大的战果,作为最高统帅的齐湣王自然也备受颂扬。对阿谀之音全无免疫力的他,想必很快就给夸得忘了曾有过的失策和草率,真的相信自己已经在政治、军事方面锻炼成熟,有资格当一位出色的领袖了。
可是还有一个人的阴影总在他眼前晃动,无声地提醒着,他的地位可能并不像表面那样稳固。
这个人就是薛公。
二。自己的敌人是自己造就的。
在齐湣王已经掌控了齐国的一切的时候,薛公和他的封地大概是最后的一个独立王国。仅凭这一点,齐湣王就不能再继续容忍它的存在。《史记》记载,他“欲去孟尝君”,想除掉薛公。
薛公很迅速地得到了消息。虽然苏代走了,但他在临淄显然还有别的耳目。
听到临淄秘密传来的警报,恐惧立刻笼罩了薛公。
他必定梦想着能重回临淄,再度成为齐国命运的主宰。尽管这梦想越来越只像是一个梦想,但他还是没想到,自己竟会落到连现在的地位都保不住,要被人赶尽杀绝的地步。
他当然不能坐着等死,但也不可能跟已经十分强大的齐王正面冲突,那等于找死。求生的办法只有一个:逃跑。
于是不久之后,薛公的身影出现在了魏国的国都大梁。
跑了薛公,齐湣王当然会很遗憾,也担心这个政敌可能利用魏国跟自己过不去,但这些对他来讲都还是次要的问题,不是他现在最关心的事。
在他心目中排第一位的考虑,仍然是消灭宋国。
可是上一次的征伐表明,宋国不是那么好消灭的。齐军至少要集中自己的大部分主力,才可能吃掉这个小国。如果只是对付一个宋国,这样作战并非难事,但问题是还有一个讨厌的秦国存在。
秦王的朋友韩珉这时已经辞去了齐相国的职位,跑到秦国去了。随着他的离开,还幻想着能跟齐国重归于好的秦国,终于明白上了苏秦的当。有了这一次受骗的体验,齐国如若第二次攻宋,就是往咸阳派去一百个更伶牙利齿的说客,秦昭王也不会再受糊弄,必定全力援助宋国。
齐国虽强大,但面对“劲宋”与强秦,实在作不到一心二用。要是秦国的大军杀出函谷关,不经打的魏国和韩国绝对挡不住它的步伐。秦军只要逼近齐国,齐军就只能从宋国收兵,灭宋计划必然再度泡汤。
当然这种局面也不是不能预防,办法就是依靠新结盟的赵国,用它的力量加上魏、韩的协助,遏止秦国的攻势。
这只是一般性的构想,齐湣王此时提出的方案更为大胆。他要联合诸侯,共同组织上演一场联合攻秦的大戏。
这是一招以攻为守的战略,名义上是共同攻秦,其实到时齐国将缺席,至少是不当主角。在前线真正出力的将是其他的诸侯。齐湣王不过是想利用这些诸侯,以主动出击的办法把秦国压在函谷关以西动弹不得,他才好比较轻松地侵略宋国。
但要想导演好这样的戏也并不容易。赵国参演倒不会有太大的问题,可是其他诸侯就不好说了。
原本只要赵国肯出马,便能带动魏国和韩国跟着上场,然而现在却有一个人可能把清水搅浑,让顺理成章的事困难重重,他便是总不安分,令人头疼的薛公。
齐湣王这时已经得到一个消息,魏国可能会任命薛公作相国。如果此事成真,薛公必会兴风作浪,想办法搅乱攻秦的计划,以此报复叫他有家难归的齐湣王。
要是魏国在薛公的撺掇下拒绝加入攻秦阵线,它的患难伙伴韩国也很难出演齐国安排的角色。
除了可恶的薛公,还有一个人让齐湣王很不放心,他就是苏秦真正的老板燕昭王。
按说燕昭王的表现算得上无可挑剔,这些年来对齐国实在是恭顺谦卑至极。像协助派来攻宋的张魁,到这时都还留在临淄,随时准备再为齐国冲锋陷阵。再比如送到齐国的质子襄安君竟“不归哭”,连亲人去世都没能回去吊丧,这种不合情理的事,放在别的国家是根本不可想象的。一个君主把自己和国家的地位放得这么低下卑微,难道还不能讨得齐湣王的欢心吗?
换作别人摆出这种姿态,齐湣王或许早就被感动了,但是他忘不了当年正是燕昭王乘齐国与秦国交战之机,在背后下黑手搞出权之难。燕国人二十多年来一刻也没忘怀子之之乱的国耻,对齐国恨之入骨。身为国君的燕昭王现在一副奴才相,谁知道他心里有没有在盘算什么鬼主意,待到合适的机会又对齐国使阴招。
在此前后的一系列事实都证明,齐湣王对燕昭王的疑虑完全正确。
不幸的是,对一件事的正确判断,不等于就能想出正确的解决办法。
齐湣王就是这样,当他跟人商量稳住燕国的对策时,找来的竟是燕国的高级奸细苏秦。
这时已是公元前287年。
三。最危险的人是友人。
只要能让齐国攻宋,达到使其“罢弊”的效果,苏秦当然竭力赞成攻秦。
他这时显然已经完全被齐湣王当成自家人看待了。虽然有多年前的交往作基础,但那毕竟是陈年往事,并不能保证他在回到齐国后不长的时间里,取得如此非同寻常的信任。迅速的成功除了他做事揣摩迎合齐湣王的心意外,在需要的时刻拍拍领导的马屁也是必不可少的。尽管未必多么精通,但苏秦使用起奉承阿谀之术来至少还是很熟练的。
且看他对齐湣王的奉承,知道齐王最讨厌谁,所以他先对那个人进行了一番批判:“薛公相齐也,伐楚五岁,攻秦三年。欲以残宋,取淮北,宋不残,淮北不得。以齐封奉阳君,使梁(魏)、韩皆效地,于以取赵,赵氏不得。身率梁王与成阳君北面而朝奉阳君于邯郸,而赵氏不得。”
*楚国磨蹭了五年,进攻秦国拖延了三年。削弱宋国没办到,楚国的东国也没弄成。最后就连赵国都没争取过来。
薛公任相国期间打败楚国和秦国,与赵国缓和的政绩经苏秦这么一数落,就全成了消耗国力,费力不讨好的败笔。
贬损完薛公,苏秦即刻赞美起齐湣王来:“王弃薛公,身断事。立帝,帝立。伐秦,秦伐。谋取赵,得。攻宋,宋残。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