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动天下--苏秦和他生活的时代写真-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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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战局一天天拖延,韩军的后勤供应大概开始吃紧。韩国毕竟国力有限,要长时间供给战时的各种军需物品,肯定是有困难的,韩国主管战略储备的官员感到压力越来越大。
下面有了困难自然要向上级部门反映,上级解决不了就再向它的上级汇报,相关情况也就一级接一级地上报,问题的皮球最后一直踢到了韩国的总理大臣……相国韩倗那里。
身为政府的首席执行官,韩倗没办法把球再传给别人,只得自己来想办法。
既然韩国本身支撑战争不容易,那就不妨把眼光放远些,越过国境向外找出路。
哪里是韩国的出路呢?
韩倗首先想到的自然会是秦国这个同盟军,可是秦、韩之间关山阻隔,路途险峻,秦国的援助物资在运输途中会耽搁很多时间,只怕是很难救急。就连现在增援雍氏的这支秦军,他们的给养恐怕也是依靠韩国的输送。
秦国指望不上,相邻的国家呢?很不幸,希望也不大。跟韩国关系最好的魏国正在跟齐国打仗,自己还顾不过来,哪还管得了别人。赵国跟秦国关系不好,怕是不肯趟这股浑水。南边那个正跟韩国作战的楚国就更不用说了。
这般思来想去,韩倗搜索的目光锁住了小小的东周。
东周虽小,可经济富庶,又没什么军事实力,去那里刮些地皮回来再方便不过了。
说干就干,韩倗派使节到东周,毫不客气地向东周君摊派下了“甲与粟”'2',征收军士盔甲和粮食的任务。
这真是无妄之灾,东周虽比较富裕,可要供给韩国的战争开支,那非卖裤子不可,即便真这么做也卖不到好价钱,因为那时候中国人的裤子只是没有连裆的两条裤管。
可是对韩倗的指示,东周君也不敢顶着不办。欺软怕硬的韩国,跟别国斗不是对手,收拾弱小的东周可绝对不会手软。
面对不讲理又惹不起的韩国人,东周君唯一能想到的应对之策,就是找人帮忙解套。
按《史记》和《战国策·西周策》的说法,东周君(《战国策》说是西周君)这次找的人是苏代。可是苏代远在齐国,也未必愿意回来相助。而东周现成就有一个解决了稻米危机的人才苏秦,很难想象东周君会干舍近求远的傻事,所以此人理应是苏秦。
经受了几番历练的苏秦,这时对自己的能力已经有了充足的信心,他很轻松地对东周君说:“君何患于是,臣能使韩毋征甲与粟于东周,又能为君得高都。”'3'
听了这几句话,东周君准得吓一跳,苏秦的口气也太大了吧?能免了韩国的摊派就已经不得了,他竟还想把韩国的高都城也拿到手。
不过他要是真能兑现承诺,对东周自然是再好不过。事到如今也只好相信他,想到这里东周君也对苏秦慷慨许诺:“子苟能,请以国听子。”
这当然只是句漂亮话,哪个国君也不可能让自己的国家听任一个臣子摆布,无非是表达“决不亏待你”的诚意。
苏秦才不想劳神控制东周这种不起眼的小国,他制定拿下高都的目标,大概就是想借完成这个高难度的使命,让自己尽快在天下扬名立腕。
被这种动力驱使,他来到了韩国,拜见了韩倗,第一句话便是:“公不闻楚计乎?”
韩倗想必给问愣了,楚国有什么诡计?
苏秦告诉他:“昭应谓楚王曰:‘韩氏罢于兵,仓廪空,无以守城,吾收之以饥,不过一月,必拔之。’”
这昭应应该是楚国的一位官员,或许就是当时楚国令尹(相国)昭鱼的误写。照苏秦的说法,他当初料定韩国国力空虚,不能支持长久,一个月内楚军就能攻破雍氏。
可是昭应错了,“今围雍氏五月不能拔”,将近半年时间攻不下一座城市,“是楚病也”,这可暴露了楚国的不足,“楚王始不信昭应之计矣”。然而这时的韩相国却帮了昭应的忙。
韩倗肯定不解,我帮他什么了?
苏秦说:“今公乃征甲及粟于周,此告楚病也。”
向东周摊派军需,等于暴露韩国的不足,证明昭应的预测还是对的。
这样一来,“昭应闻此,必劝楚王益兵守雍氏,雍氏必拔”。一旦楚国增兵,雍氏沦陷,韩国哭都来不及。
苏秦讲的昭应之计是真是假没人知道,但他的分析却既合逻辑,又合情理。韩倗不能不心动,说道:“善。然吾使者已行矣。”
好是好,可摊派的使者已经去东周了,别人如果问起,我该怎么解释呢?
这可是韩倗主动送上来的破绽,苏秦立刻紧抓住不放,说道:“公何不以高都与周?”
使者的事不难解释,就说他的使命是把高都送给东周。
任谁听了这种得寸进尺的话都会气得要死,韩倗也自然大怒:“吾无征甲与粟于周,亦已多矣。何为与高都?”
苏秦当然料到韩倗会是这样的反应,不慌不忙地回答道:“与之高都,则周必折而入于韩。”
给了高都,感激的东周必定从此听命于韩国。
更重要的是,这件事传到秦国后,“秦闻之,必大怒而焚周之节,不通其使。”
大概秦国此时正跟东周(可能也包括西周)拉关系,目的自然是要让东周和秦国站在一起,而不是还跟别人拉拉扯扯。虽说秦。韩两国现在是战略伙伴,但这只是暂时的利益结合,能维持多久谁心里也没底。拉拢东周的一个原因怕就是想在韩国的后院埋下一枚随时可以引爆的地雷,一旦双方破裂,秦国军队至少能通过东周威胁韩国,让它寝食难安。如果这颗地雷居然把自己的导火线交给了韩国,秦国怎能不气,必然跟东周彻底断交。
这样一来,“是公以弊高都得完周也”,你韩倗用一座城换来对整个东周的控制,“何不与也?”。
高都大概也只是一座不甚重要的小城,为了韩国的后院不起火,割舍它倒也算值得,所以苏秦一阵巧辩之后,听着觉得有道理的韩倗终于说了一个字:“善。”'4'
苏秦又救了东周一次,还多占了点便宜回来。东周君虽然不会真的让国家听他调遣,但令他更多的“得金”还是能够作到的。
此时就是得到再多的赏钱,苏秦也不想继续困守在东周了。两次游说一次比一次成功,让他信心倍增,从韩国回来后没多久,他便直奔楚国,去找一个人。
这个人叫陈轸,是一位正为楚国服务的著名说客。
三。不要以为政治家就一定聪明。
楚国的都城郢,陈轸接见了远道而来苏秦。
陈轸这时的心情想必很不好,楚国在跟秦国的几次较量中连遭重挫,国力大损,身为楚国管理高层一员的他自然忧心忡忡。不过最让他不能接受的恐怕还是,这一切全是由于他的老对手张仪的诡计。
那是一年前,张仪忽然作为秦王的使节来到了楚国。
楚、秦两国在以往的岁月里还算有些交情。春秋时期,楚平王听信谗言,冤杀了大臣伍奢。伍尚父子。伍奢还有一个儿子伍员,也就是伍子胥。他硬是愁出了一头白发,才躲过边境检查逃往吴国。多年后为报家仇,他率领吴军杀了回来,险些灭了楚国,多亏秦国在楚国大夫申包胥七天七夜的哭求下派出军队,才把楚国从伍子胥手中解救出来。
从那以后,楚国跟秦国基本上都能和平共处,甚至还作过儿女亲家。秦国曾说与楚国有过十八世联盟,这也许夸张,但也说明两国的交往很密切。一直到了商鞅时期,情况才发生变化。秦国出兵夺占了楚国北部方圆六百里的商於,那可是楚国疆界上的一个重要门户。
领土问题一产生,秦楚关系便从此开始恶化。为了遏制称霸野心越来越明显的秦国,公元前319年,当国的楚怀王派他当时最信任的大臣屈原出使齐国。这位日后的伟大诗人,用他那能吟诵优美辞章的卓绝口才,说动了心存芥蒂的齐宣王,与楚国结成盟友。第二年,齐、楚、赵、魏、韩五大诸侯国共同推举楚怀王为纵约长,也就是盟主,决意一起*秦国。虽然到最后真正出兵的只有赵、魏、韩三国,而且还被秦军打得大败,但毕竟让秦国见识了诸侯联合起来的力量。秦惠文王此时派张仪到楚国来,就是因为他想进攻齐国,却怕惹得齐的盟邦楚国也跟自己开战,所以要张仪设法离间这两国的关系。
在楚国这边,虽然已经有过节,但从大局考虑,楚怀王还不想现在就跟秦国把关系搞得太僵。再加上可能对名嘴张仪的大名很是仰慕,所以给予他最高规格的接待礼遇,让他直接住到了王宫里面。
看着自己眼中的奸徒小人享受超标准的待遇,陈轸心中肯定极为不平。然而王命如此,作为臣子的他如果一味拦阻,只会被人认为是在发泄个人旧怨。他唯一可以表达不满的方式,就是对张仪避而不见。史书记载张仪跟楚怀王会面的过程中,完全没有陈轸在场的痕迹。也正因为这样,他才没能第一时间揭露张仪的骗术,事后他一定为自己的一时意气追悔不已。
那楚怀王见到张仪之后,很自谦地问道:“此僻陋之国,子何以教之?”'5'
先生来我这种偏僻的地方,有什么指教?
张仪的态度就更加地谦恭,回答道:“敝邑之王所甚悦者,无先大王。虽仪之所甚愿为门阑之厮者,亦无先大王。”
秦王最喜欢的就是您楚王,我张仪对您也是超级崇拜,甘愿作给您看门的小小奴仆。
肉麻的奉承话刚开了个头,张仪却语气一转说道:“敝邑之王所甚憎者,无先齐王。虽仪之所甚憎者,亦无先齐王。而大王和之。是以敝邑之王不得事王,而令仪亦不得为门阑之厮也。”'6'
秦王和我最恨的是齐王,可是您这个我们最喜欢的人却跟齐王结盟修好。使得秦王不能跟您作朋友,我也就没机会给您看大门啦。
到这时楚怀王应该能够看穿张仪的用心,那就是破坏齐楚的结盟。可是对张仪那明显在骗人的胡诌谎话,他竟没有一句的反驳。这大概是因为,张仪的话触动了他内心深处潜藏的情结,那是多少代楚国君主积淀下来的对齐国的敌意。
和秦国不同,历史上经常处在强势地位的齐国跟楚国之间时有冲突和征战,积聚了很深的仇怨。如果不是面临着来自秦国的严重威胁,它们还会继续对抗下去。
六年来的齐楚关系发展十分平稳,但长期的宿怨怎能在短时间里轻易消除。从日后的情形看,实际上楚国内部一直有人希望能跟原本关系不错的秦国重新和好,不愿同齐国绑在一起。
恐怕正是看透了楚人的内心,张仪才敢把话说得那么露骨直接。
但要想真的撕裂齐楚联盟,光靠几句虚情假意的言辞是绝对不够的。张仪心里自然清楚,对一个国君来说,只有摆出实实在在的利益,才是挡不住的诱惑。
于是他开始正式地布设圈套,对楚怀王说道:“大王诚能听臣,闭关绝约于齐,臣请献商於之地六百里。”
只要跟齐国绝交,商於之地就可以回归祖国。
楚怀王一定吃惊不小,这会是真的吗?丢失了二十多年的商於,竟突然有了收复的希望。
张仪还在继续着他的诱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