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正道是沧桑-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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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瞿恩回来了,还表扬了军官生们,说他们用心学习,不迷信教材。教材的事情告一段落,范希亮又问了瞿恩一个严肃的问题,他说,目前农村,农民把田荒了,去造富人的反,出地主家的谷子,那么,这到底算不算革命?城乡那些整日游手好闲,懒惰成性的人,是不是也算作无产者?农协是不是有强迫农民入会的?农协任意关押、游斗地主富农,甚至砍头而不犯法,许多农会因此被称为砍头会。
范希亮还觉得,中国农民一向以目光短浅、散漫而无组织、无纪律闻名,革命是不是说要依靠他们来完成?共产主义是不是把富人的东西都抢来吃光用光?
瞿恩从容不迫,他很好地回答了范希亮的问题。瞿恩说,关于近来的湖南农###动,的确牵涉到一批湘籍军官的家庭。对此,他所了解到的,有两种截然不同的反应。一部分军官说:“好得很!”一部分军官说:“糟得很!”有趣的是,说好的几乎全部是贫家子弟;而说糟的,又多半是富家子弟。想要解释这一现象,恐怕只有马克思的阶级分析学说。这个分析,已经有人认真地做过了,这个人,就是毛泽东!
人间正道是沧桑 五(6)
立青和他的同伴们第一次听到毛泽东的名字,一阵议论。瞿恩告诉大家,不久,毛泽东会来黄埔讲学,他让范希亮把他的疑问再向毛泽东提一遍,应该会有更满意的回答。
瞿霞觉得,当日,明摆着就是立青带着一群人来家造反,还让立青不要再把这些人带到家里来。后来,两人也没联系,没想到,这会听到立青的消息,竟是他要东征。瞿霞说,她哥被派到党军一师四团做党代表。
“你哥去做党代表?”立华好惊讶。
瞿霞说:“蒋介石点名让我哥去加强政治组织,四团是东征惠州的主攻团。”
立华一下子怔住了。
瞿霞想到什么:“信呢?我替你转给他。”
立华有些失落:“算了!”
瞿霞:“要带信就赶紧给我,我哥后天凌晨开拔。”
立华:“真的不用了,替我祝福你哥!”
瞿霞一怔:“搞不懂,你俩是怎么回事。”
到出征的日子了,码头有很多候船的师生,立青、谢雨时、范希亮都在其中。立青念叨:“真遗憾,咱连的机关枪都不让咱带!”
范希亮叹息:“四军原是广东的杂牌,论武器比咱黄埔可是要差哟。”
谢雨时:“不会让我做医官吧?”
立青:“你还有完没完,成天唠叨这么一句,到地方不就知道了?真是!”
勤务兵老远送着立仁走来了,立青拉下帽檐:“见鬼了,他也来了。”
谢雨时疑惑:“谁也来了?”
立仁看到范希亮,随便问道:“哟,老范,你这是去哪儿?”
范希亮回答:“长官,奉四军董长官之命,我等三人,前往该军报到!参加东征!”
立仁霍地看到了范希亮身后的立青,两兄弟四目相对,默默无言。立仁慢慢走到立青面前,替他整装具,又在他肩膀上拍了拍,努力想笑,可怎么也笑不出来。
摆渡船靠岸,立青一扭脸,跳上船去。
楚材过来给立仁送行,不远处,楚材在朝立仁招手,立仁朝着立青上的船看了一眼,叹息一下,跳上专用汽艇。
汽艇、摆渡船朝不同方向而去,分道扬镳。
惠州城硝烟弥漫,四团掩蔽部外,火光闪闪,时有爆炸声传来。
四团党代表瞿恩皮带上插了两把驳壳枪,目光灼灼地逡巡着面前的七八名营连党代表。营连党代表个个衣衫破损,伤痕累累。
瞿恩激昂地说:“白天的突击,本团未能突破城墙,团长刘尧宸牺牲,十五名各级党代表,剩下的都在这里了。决战就在明天,新的敢死奋勇队今晚就得编成,我是当然的队长。我团党代表作奋勇队长,你营党代表就得做尖刀排长;营党代表做尖刀排长,你连党代表就是突击班长。是的,死了不少人。打仗,不死人怎么行,不死人部队出不来。革命军第四团要想杀出一条血路来,首先是我们这些共产党员必须站出来,给全团官兵以革命的榜样,告诉所有人:升官发财,请往他处;贪生畏死,勿入斯门!”
刚才还有些灰心,被瞿恩的话一鼓舞,大家顿时有了士气,大家分析起白天失败的原因。
一个党代表站起来:“瞿代表,没问题,不就是拼命吗,咱跟他拼。不过,白天的进攻,步炮缺乏协同,明天必须改进!”
另一个说:“还有攻城的云梯,高度完全不够,跃上城墙至少还差两三米。”
又一个补充道:“城墙上的侧射机枪是主要威胁,要有专人对付!白天的伤亡,一大半是敌人的侧射机枪火力所致。”
瞿恩点点头:“很好,把白天的不足全找出来。敢死,不是拿脑袋撞南墙,而是要动脑筋。”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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掩蔽部外,有人喊道:“瞿党代表,蒋总指挥现在就要见你!”
瞿恩对大家说:“你们先下去准备,我回来要一项项检查!关键得打赢!”说毕,走出营帐。
瞿恩穿越成堆的伤兵,来到总指挥的营帐,立仁守在营帐外的桌前值班,瞿恩刚想进去,立仁告诉他,蒋校长正在里面发火,瞿恩侧耳倾听,从内传出阵阵浙江宁波口音的骂声:“我不听!你不要找理由,敬之!我要的不是伤亡统计!我要的是结果!结果在哪里?你告诉我!我看不是惠州城防如何牢固,是你敬之忘记了我的出征训诫!你现在就背!背给我听听,背呀!”
又传来了背诵声:“是!校长训诫:一,军人的最后目的,是在于死。古语所谓好汉死在阵头上;孔子所谓‘杀身成仁’是也……”
瞿恩与立仁相互看看,笑了笑。
瞿恩:“我们见过几面了,我和你妹妹弟弟都很熟。”
立仁:“我知道你,你让我妹妹为廖案旁证。”
瞿恩一怔,笑笑:“都过去了,你妹妹对我可能有一些误会,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对她解释一下。”
立仁一怔,没说话,他没想到眼前这个人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瞿恩诚恳地请求:“能替我带句话给你妹妹吗?”
立仁看看他,低下头,沉默。
瞿恩叹息道:“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
“瞿代表,我知道你们四团天亮后就将登城决战,求生固然不易,求死恐怕更难。校长的本意是调你这样的共产党人率领四团报仇决胜的——那是你们的长项!”他照直看向瞿恩,又说,“实在对不起,我不能替你带话。你必须活下来,你有什么话,打完仗后自己对我妹妹说吧。”
瞿恩诧异地看着立仁,末了,笑了:“你们兄妹仨,还真有点像。谢谢你的好意,我可以进去了吗?”
立仁侧耳倾听了一下帐内,“好像已经发完了火。你可以进去了!”
瞿恩进帐前拍了拍立仁的肩膀:“回广州,我请你吃饭!”说毕,进帐。很快,传来报告声:“总指挥!四团敢死奋勇队队长瞿恩奉命向您报到——”
又传来隆隆的炮声,立仁对着营帐,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一脸严峻。
哥哥和弟弟都参加东征,立华心里七上八下,她只好到瞿恩家,找瞿母谈谈心,两人正说着,瞿霞回来,见到立华,稍显吃惊。
瞿霞笑道:“稀客呀,立华。”
立华惨淡地笑笑。
瞿母说:“别这么说话,咱家才一个,人家两个都在打仗,可不都悬着心吗,一块闹闹好呀,女人还能怎么样,也只能互相安慰安慰。”
瞿霞坐下来:“前边传来的消息好像不太好,军事委员会的人都拉长了个脸,都说这次的陈炯明,不如上次好打!”
立华更加关切:“具体的说了吗?”
瞿霞摇摇头,立华失望了。
瞿母拉着立华的手:“别担心,担心也没用,等吧,女人还能怎么样,替他们守住这个家,让他们打起仗来踏踏实实的,比什么都强。”
瞿霞说:“哎,我听说,立青是董建昌亲自从三期生中挑去的?”
立华一愣。
瞿霞:“你不知道?”
立华摇摇头:“你听谁说的?”
瞿霞:“东征军,报上都登了。你说这人怪吧,他董建昌干吗老瞟着你呀?”
立华的脸刷地红了。
瞿母悄悄地瞪了一眼女儿,赶忙岔开:“瞿霞,你把里屋的床铺收拾收拾,立华说,她晚上要在这过夜。”
立华立刻站了起来:“不用了,我忘了,我晾在外面的衣服还没收呢。我得回去了!真是,打搅你们了。我走了伯母!”她竭力笑着,拉门走了。 。 想看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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瞿家母女俩愣了一会儿,瞿母问女儿:“你刚刚说什么呢?谁瞟着立华?”
瞿霞说:“一个很讨厌的人,旧军阀,成天缠着立华,刚从党部大楼调走!”
瞿母若有所悟地点点头:“别这么说话,人家立华有自己的想法,别难为她!”
笨重的俄式电台在工作,董建昌和几名参谋军官在地图上讨论方案,讨论着,董建昌就开始发火:“妈的,侦察处都干什么吃的?未来作战区域情况完全不明!”
参谋说:“已经命令他们立刻改进,已经在组织密侦队。”
董建昌问:“党军第一军拿下惠州城没有?”
参谋回答:“还没有消息。”
另一个参谋说:“据发来的战报,第一师昨日的攻城吃了大亏,四团团长刘尧宸少将殉职,攻城各部均伤亡惨重。”
第一个参谋突然问:“老蒋会不会放弃攻城,转攻海陆丰?”
大家都看向董建昌。
董建昌想了想,说:“怎么可能呢,老蒋第一次作为全军的统帅,指挥全局,这是多大的一张饼,头一口就咬崩了门牙,说得过去吗?”
大家面面相觑。
董建昌说:“我看咱也不要替老蒋操心了,仍按计划打,命令第十二师明日沿淡水、平山进军紫金,扫荡东江上游之陈炯明军。”
参谋军官都退去传令了。
“报告——”立青背枪立正着。
董建昌:“哟,立青,来来来!”
立青走近,董建昌指着地图:“你看看图,你不是这方面行家吗,看看目前态势,都在上面了,不知你能不能看懂?”
立青仔细观察地图。
董建昌说:“我实话跟你讲,前一次东征的先例,让我过于乐观了,以为也就是个秋风扫落叶吧,所以,我就把你调出来,镀镀金,拿把扇子乘凉,也比待在学校要强,培养你的前途,懂不懂?”
立青仍在专心看图。
董建昌:“现在看来不是那么回事,惠州那边打得很残酷,蚀了你们校长好些老本,四军这边也好不到哪里去,当面之敌也是炽焰嚣张,我跟你商量一下,看看你们三个怎么办,要不就待在我军部警卫连?我到哪儿,你到哪儿。这样回去见了你姐姐,我也好说话,本来是办喜事的,别办成了别的事,你说呢?”
立青抬头:“长官,这图太老了,同治三年的,比我父亲的年岁都大,还赶不上我师傅绘的呢,那还十万分之一,比你这五万分之一都准。”
董建昌问:“你听到我刚刚说的了吗?”
立青:“听到了,你说让我来镀镀金,上哪儿镀呀,长官?”
董建昌:“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