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身体与生命的抗争史:子宫-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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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说:“来!肩膀放平!臀部抬起!来!一、二、三!”
我听见一种声音,类似洪水决堤一泻千里的“哗”的声音!然后我的身体立即恢复了久违的松弛和寂静!我感觉我自己立即被一堆松软的棉花包裹住了。
然后,一个血糊糊的婴儿被医生高高举起来到我的眼前。
“自己看看是儿子还是闺女?”
我看见了骄傲地站在儿子身体最前沿的那枚小小的东西。我心里啊,漾过一波一波的由酸甜苦辣混合在一起胶着在一起的复杂微妙的情感。
我竟然有点儿不好意思。
“男的。”我轻声说,“儿子”两个字,居然是说不出口!
再然后,是一声嘹亮的啼哭在产房里“哗”地绽放开来!
“听听这哭声,多有劲儿!” 医生说。
医生把婴儿抱走,处理脐带,包小被子,称体重,照相。
2001年11月27日23点36分,我亲爱的儿子出生了!
“哟!这孩子8斤半呢!咱们的秤都快装不下了!”一个护士惊叫起来。
这时候我才顾上和陈卫东交换了一下眼神,丈夫一只手紧紧地握着我的手,一只手轻轻地扶着我的肩膀。我的眼角,一滴泪水轻轻滑落,忧伤地跌倒在陈卫东的大手心里。
我还要在产床上观察2小时,陈卫东已经跑到隔壁给他儿子看水晶脚印去了。
门外,小妹小蔷已经第一时间通知我的父母和远在成都的洪小缨。
“男孩!8斤半!”午夜时分,我清楚地听到产房外小妹打电话的声音,还有陈卫东边吃包子边喝牛奶边不停说话的含混不清的声音。
我一个人静静地躺在产床上。我开始回忆,回忆刚才是如何的疼痛,可是我怎么也想不起来了。那一刻,我仿佛一下子找到了生活的目标,还有活着的意义,我甚至为以前的浑浑噩噩感到愧疚。我在心里发誓:我要陪着我的儿子一起长大,我要给我的儿子幸福的童年。
我亲爱的儿子用自己小小的但是坚强的血肉之躯历经艰险长途跋涉,整整15个小时,他不曾放弃不曾退缩经受了产道严酷的挤压,冒着随时可能缺氧的危险,成功地靠自己的力量来到了这个世界!
凌晨三点,我被推到一间大病房,我的儿子裹着医院统一的小花被,躺在我身边的小筐里。因为生的时间太久,我的韧带好像拉伤了,每挪动一下身体都会剧烈的疼痛。我咬着牙,努力地侧过身,看着我的儿子。真不敢相信,这是我生的,我的儿子。这个小小的他,双眼紧闭,小嘴儿时不时努努,柔软的胎毛上还有血渍,医生没给我们洗干净,我想;我伸出手,轻轻摸摸他的双拳紧握的小手,这才叫肤如凝脂,我又想。
你真了不起儿子!妈妈真为你骄傲!儿子!
我亲爱的儿子,当你离开了妈妈的身体,妈妈的子宫也就是你曾经的故居,在完成了孕育你的使命之后被静静地留在了妈妈的身体里。但是我亲爱的儿子,你知道吗?2004年的6月3日,在你离开你的故居2年6个月之后,它也要离开妈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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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子和儿子的故居(3)
因为它病了,而且病得相当严重,如果不让它走,它就有可能会夺去妈妈的生命,就会让你彻底失去妈妈。
因此,儿子,妈妈要把你的故居拆了,行吗?
2004年6月1日傍晚6点30分。
有风吹过来,夏天的风味道很浓,是西红柿牛肉汤之后又加上甜点巧克力冰淇淋的味道,是花露水痱子粉西瓜皮游泳池里的漂白粉的味道,是那种结结实实过日子还是那种芝麻开花节节高的味道。
这样味道的风中,我的内心平静下来,这是在我被确诊之后,第一次获得了内心的平静。犹豫再三之后,我决定发短信给孟总,我们有一个合作项目正在进行,我必须解释我要忽然消失一个多月。否则,我太不负责任了。
孟总叫孟军,是个大老板,曾经是我的客户,现在成了朋友。孟总接到短信,执意要来医院看我。半个小时以后,孟总来了,还抱来一个硕大的花篮。
我们没说我的病情,一直眉飞色舞地聊着我们的项目,居然有点儿热火朝天,直到护士来催,孟总才离开病房。
孟军走了,我的精神头又回来了。孟总送的花篮就摆在我的床头,我看着这些花在病床前争奇斗艳。其中的香水百合香气扑鼻,那种香气很是艳俗。我听过一首歌,歌名叫做《花开不败》。我想生活就是这样的艳俗:生生不息,庸俗而艳丽,迷茫而沸腾,那么我,有什么理由会败?!
那些艳俗的香水百合激起了我的斗志,我不败的斗志。我这不是活着、生活着,一切都伸手可及一切都真切可靠吗?那么,就来吧,就让一切都来吧!我扛得住!
我带着必胜的信心迎接即将到来的手术。
当天夜里,我在病房借着楼道的灯光,在日记本上写下:我发过誓,要让儿子有一个幸福的童年。幸福的童年,怎么能没有妈妈呢!
妹妹(1)
2004年6月2日的中午时分,我已经基本进入了临战状态。也许是因为我曾经在学生时代练了若干年长跑的原因,和别人相比,我比较容易进入临战状态。临战状态就是关闭所有的心思,关闭所有的往事,关闭所有的忧伤或者焦虑,关闭所有的牵挂,然后用一颗最坚硬的心去迎接将要到来的战役。
这一天,从早上开始我就在一步一步地做着战前的准备:
首先是备皮。当护士小张叫我备皮的时候,我还以为是要把我臀部或者什么部位的一块皮肤取下来,以备不时之需呢,这可真是望文生义。直到来到治疗室开始备皮了,我才明白原来就是剃毛啊,术语叫:腹部会阴备皮,同时进行会阴冲洗和阴道灌洗。
之后是抽血,做交叉配血;再之后是做皮试;皮试20分钟之后,是给我体内输入一种名为安灭菌的消炎药,同样是为了明天的手术作准备。
输液的时候,一起走进病房的有好几个护士,穿粉红色护士服的是实习护士。一个戴眼镜的“粉红色”小姑娘熟练地拿起输液针,走到22床,22床连忙躲开,“我不让实习护士扎,小张,你来给我扎。”
小姑娘干在那,左右为难,还有些委屈。
“她是最好的实习护士,没问题的。”小张解围说。
“那也不行,别拿我做试验。”22床很坚决。
“那你先给我输吧,我血管粗,好扎。”我解了小姑娘的围,小姑娘充满感激地看了我一眼。小张虽然年纪不大,却以老护士的口吻对我说:“您放心吧,我们都盯着呢。”
我笑笑,没说话。做试验就做试验吧,至少说明我还有利用价值,我倒不以为意。
输液一结束,护士小张就开始向我宣教手术须知,宣教的内容包括:为什么要备皮?为什么要导尿?为什么术前要做肠道准备?为什么要做阴道准备?术后要准备什么物品?术后为什么要系腹带?为什么要积极翻身?为什么要坚持热水泡脚?口腔又该怎么护理等等。
这些宣教的密集程度让我感到窒息,我不断地提醒自己这是战斗,不能随便就缺氧!
“有什么食物或者药物的过敏史吗?”小张又问我。
我回答:“没有。”
“这是两盒恒康正清,分别于今天的17点30分和19点用1000ML开水冲服,并且自己要观察大便的性状和次数。”
我接过两盒药,冲小张使劲儿点头,那感觉是战前的准备让我异常充实,我不用担心我所关闭掉的那些心思会一不小心跑出来。
护士小张离开病房了,我终于能在我的床上坐下。这时候我才发现,同病房的22床和23床竟然是用充满了羡慕的眼神在看着我。
我想起来,22床和23床都因为病情严重而无法实施手术。于是,我因为能够接受如此重大的手术而成为病房里被人羡慕的对象。
我向她们笑笑,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什么,她们也笑笑,想说什么也终于没有说出口。
我们就分别安静地呆在自己的床上,我梳理着自己染成棕褐色的长头发,头发上有好闻的香波的味道,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有些眷恋头发的湿润和清香,我似乎隐隐感觉到不久后我这一头好看的棕褐色长发会一根一根掉干净!
有饭菜的香味儿一阵一阵地裹着初夏的风飘过来,一点点冲淡了头发的清香。又到了该吃午饭的时间了。
22床和23床就无声地起床准备去门口打自己的饭菜。
她们都看看我说:“打饭去吧!”
我说:“你们去吧,我今天没定。”我们终于找到了共同的话题。
这时楼道里传来“嗵嗵嗵”的有力的脚步声,很快,脚步声在我的门口停下,陈卫东来到了我的床前。22床和23床不约而同地冲我笑笑离开了病房。
我们来到门口的小饭馆。医生让我术前不要吃荤食,我们点了一份疙瘩汤,陈卫东点了两个自己爱吃的菜。然后我大口大口地喝起汤来。
妹妹(2)
陈卫东没有动筷子,他用他右手那几个粗壮但是灵活的手指头轮番在餐桌上敲击,发出“嗒嗒嗒”的声音。
一般,陈卫东做出这个动作,就是有非常正式的话要跟我说了,我等着。
果然,他开口了:“我昨天晚上在家考虑了一晚上。”
我抬头直视我的丈夫,我想他考虑什么竟然考虑了一晚上呢?难道我的病情真的关乎生死,医生还有什么瞒着我的?我自己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我期待答案的同时竟然有了些莫名的紧张。
“我觉得这么大的事儿,无论如何还是得告诉你们家人。”
为什么呢?我们事先不是商量好了不跟我家里人说的吗?
我问陈卫东:“你怎么啦?”
陈卫东笑了笑:“我怕你俩妹妹回头把我给吃了,如果,万一,你要有点什么事儿的话。”
然后我们同时沉默。
然后我们又同时说:“那就先跟小缨说吧。”
我们家姐妹三个,依次是洪小冰、洪小缨、洪小蔷。
洪小缨是典型的白领,就是那种拿英文当普通话说的外企员工;洪小蔷是个法律工作者,加上我这个文字工作者,我们仨谁都没有继承父母理工专业的衣钵。
从被确诊为一个癌症患者开始,我就从心里把我正在经历的、将要经历的抗癌历程称为战争,我这种看起来好斗的性格,真不知道跟我出生在“文革”初期是否有关系。
据爸爸说,我出生的那一天,七机部(现航天部)武斗打响了第一枪,在枪声中诞生大约造就了我倔强的爱憎分明的个性,而我成长的年代又恰逢英雄辈出:刘胡兰面对铡刀面不改色心不跳,邱少云烈火焚身岿然不动,还有黄继光奋不顾身堵枪眼、董存瑞舍身炸碉堡,以及视死如归的江姐……童年的烙印,使我始终怀有强烈的英雄主义情结。
我很喜欢自己的名字,记得上小学的时候,我和我的小伙伴们常常在学雷锋做好事之后大声地说:“我是红小兵,就住在中国!”那时候,是我洪小冰最得意的时候。
而妹妹小缨虽然只小我不足两年,却跟我的性格有天壤之别。在她的身上你全然看不到英雄主义的痕迹,小资小调的东西却披披挂挂了一身。她天生就灵活乖巧,就擅长察言观色,就心细如麻。到今天,她的家里关于餐饮就备有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