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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部分

刘慈欣中短篇小说集-第29部分

小说: 刘慈欣中短篇小说集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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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您的职业?”登记员又问我。

  我冲他大喊起来:“别急着问他妈的什么职业,告诉我这是哪儿?!这儿不是地球!就算你们的地球是黄色的,那个环是怎么回事?”这下我们4个走错纤维的人达成了一致,他们3个都同意说地球没有环,只有土星天王星和海王星才有环。

  姑娘说:“地球只不过是有3个卫星而已。”

  “地球只有一颗卫星!!”我冲她大叫。

  “那你们谈情说爱时是多么乏味,你们怎么能体会到两人手拉手在海边上,一月二月和三月给你们在沙滩上投下6个影子的那种浪漫?”穿古典外套的人说:

  “我觉得那情形除了恐怖外没什么浪漫,谁都知道地球没有卫星。”姑娘说:“那你们谈情说爱就更乏味了。”

  “您怎么能这么说?两人在海滩上看着木星升起,乏味?”

  我不解地看着他:“木星?木星怎么了?你们谈恋爱时还能看到木星?”

  “您是个瞎子吗?!”

  “我是个飞行员,我的眼睛比你们谁都好!”

  “那您怎么会看不到一颗准恒星呢?您怎么这么看着我?您难道不知道木星的质量已经很大,其引力在八千万年前引发了内部的核反应,变成了一颗准恒星吗?您难道不知道恐龙因此而灭绝吗?!您没有上过学吗?就算如此,您总看到过木星单独升起时那银色的黎明吧?您总看到木星与太阳一同落下时那诗一般的黄昏吧?唉,您这个人啊。”

  我感觉像来到了疯人院,便转向登记员:“你刚才问我的职业,好吧,我是美国空军少校飞行员。”

  “哇!”姑娘大叫起来,“您是美国人?”

  我点点头。

  “那您一定是角斗士吧!我早看到您不一般,我叫哇哇妮,印度人,我们会成为朋友的!”

  “角斗士?那和美国有什么关系?”我一头雾水。

  “我知道美国国会是打算取消角斗士和角斗场的,但现在这个法案不是还没通过吗?再说布什与他老子一样,是个嗜血者,他上台法案就更没希望通过了。您觉得我没有见识是吗?最近的一次在亚特兰大奥角会我可是去了的,唉,买不起票,只在最次的座位上看了一场最次的角斗,那叫什么?两人扭成一团,刀都掉了,一点儿血都没见。”

  “您说的是古罗马的事吧?”

  “古罗马?呸,那个绵软的时代,那个没有男人的时代,那时最重的刑罚就是让罪犯看看杀鸡,他百分之百会晕过去。”她温情地向我靠过来,“你就是角斗士。”

  我不知该说什么了,甚至不知该有什么表情,于是又转向了登记员:“您还想问什么?”

  登记员冲我点点头:“这就对了,我们10个人应该互相配合,事情就能快点完。”

  我、哇哇妮,披棕色大衣的人和穿古典外套的人都四下看看:“我们只有5个人啊?”

  “‘5’是什么?”登记员一脸茫然,“你们4个加上我不就是10个吗?”

  “你真是白痴吗?”穿古典外套的人说:“如果不识数我就教你,达达加1才是10!”

  这次轮到我不识数了:“什么是达达?”

  “你的手指和脚指加起来是多少?10个;如果砍去一个,随便手指或脚指,就剩达达个了。”

  我想想明白了,点点头:“达达是19,那你们是20进制,他们,”我指指登记员,“是5进制。”

  “你就是角斗士……”哇哇妮用亲呢地手指触摸着我的脸说,那感觉很舒服。

  穿古典外套的人轻蔑地看了一眼登记员:“多么愚蠢的数制,你们有两只手和两只脚,计数时却只利用了四分之一。”

  登记员大声反驳:“你们才愚蠢呢!如果你用一只手上的指头就能计数,干嘛还要把你的另一个爪子和两个蹄子都伸出来?!”

  我问大家:“那你们的计算机的数制呢?你们都有电脑吧?”

  我们再次达成了一致,他们都说是二进制。

  披棕色大衣的人说:“这是很自然的,要不计算机就很难发明出来。因为只有两种状态:豆子掉进竹片的洞中或没掉进去。”

  我又迷惑了:“……竹片?豆子?”

  “看来你真的没上过学,不过周武灵王发明计算机的事应该属于常识。”

  “周武灵王?那个东方的国王或巫师?”

  “你说话要有分寸,怎么能这样形容控制论的创始人?”

  “那计算机……您是指的中国的算盘吧?”

  “什么算盘,那是计算机!占地面积有一个足球场那么大,用竹片和松木制造,以黄豆做为运算介质,要一百多头牛才能启动呢!可它的CPU做得很精致,只有一座小楼那么大,其中竹制的累加器是工艺上的绝活。”

  “怎么编程序呢?”

  “在竹片上打眼呀?那个出土的青铜钻头现在还存在北京的故宫博物馆里呢!它的中文名字叫‘辞头’,现在人们用这个名称称呼磁盘上读写的那个部件。周武灵王开发的易经3。2,有上百万行代码,钻出的竹条有上千公里长呢……”

  “你就是角斗士……”哇哇妮依偎着我说。

  登记员不耐烦地说:“我们先登记好吗?之后我再试着向你们解释这一切。”

  我看着外面那黄色的有环的地球沉思了一会儿,说:“我好像明白一些了,我不是没上过学,我知道一些量子力学,我知道量子系统是多种状态并存的,当对它进行观察时,它才能确定到一种状态。”

  披棕色大衣的人是这几个人中看上去最有学问的,他点点头说:“这时宇宙就分裂了。一个量子系统每做出一个选择,宇宙就分裂为两个或几个,包含了这个选择的所有可能,由此产生了众多的平行宇宙,这是量子多态迭加放大到宏观宇宙的结果。”

  登记员说:“我们把这些平行宇宙叫纤维,整个宇宙就是这样一个纤维丛,你们都来自临近的纤维,所以你们的世界比较相似。”

  我说:“至少我们都能听懂的彼此的语言。”

  刚说完,哇哇妮就部分否定了我的话。

  “妙名其莫!你们都在说些什么?”她最没学问,但最可爱,而且我相信,那个词在她的纤维中就是那个顺序,她又冲我温柔地一笑:“你就是角斗士。”〃

  “你们打通了纤维?”我问登记员。

  他点点头:“只是超光速航行的附带效应,那些蛀洞很小,会很快消失的,但同时也有新的出现,特别是当你们的纤维都进入超光速宇航时代时,蛀洞就更多了,那时会有更多的人走错门的。”

  “那我们怎么办呢?”

  “你们不能驻留在我们的纤维,登记后只能把你们送回原纤维。”

  哇哇妮对登记员说:“我想让角斗士和我一起回到我的纤维。”

  “他要愿意当然行,只要不留在这个纤维就行,”他指了一下黄地球。

  我说:“我要回自己的纤维。”

  “你的地球是什么颜色的?”哇哇妮问我。

  “蓝色,还点缀着雪白的云。”

  “真难看!跟我回粉色的地球吧!”哇哇妮摇着我矫滴滴地说。

  “我觉得好看,我要回自己的纤维。”我冷冷地说。

  我们很快登记完了,哇哇妮对登记员说:“能给件纪念品吗?”

  “拿个纤维镜走吧,你们每人都可以拿一个。”

  登记员指着远处玻璃地板上散放着的几个球体说,“分别之前把球上的导线互相连接一下,回到你们的纤维后,就可以看到相关纤维的图像。”

  哇哇妮惊喜地说:“如果我和角斗士的球联一下,那我回去后可以看到角斗士的纤维了?!”

  “不仅如此,我说过是相关纤维,不止一个。”

  我对登记员的话不太明白,但还是拿了一个球,把上面的导线与哇哇妮的球连了一下,听到一声表示完成的蜂鸣后,就回到了我的F…18上,座舱里免强能放下那个球。几分钟后,纤维中转站和黄色地球都在瞬间消失,我又回到了大西洋上空,看到了熟悉的蓝天和大海,当我在罗斯号上降落时,塔台的人说我没有耽误时间,还说无线电联系也没有中断过。

  但那个球证明我到过另一个纤维,我设法偷偷从机舱中拿回了球。当天晚上,航母在波士顿靠岸了,我把那个球带到军官宿舍。当我从大袋子中把它拿出来时,球上果然显示出了清晰的图像,我看到了粉色的天空和蓝色的云,哇哇妮正在一座晶莹的水晶山的山脚下闲逛。我转动球体,看到另一个半球在显示着另一幅图像,仍是粉色的天空和蓝色的云,但画面上除了哇哇妮外还有一个男人,那人穿着美国空军的飞行夹克,那人是我。

  其实事情很简单:当我做出了不随哇哇妮走的决定时,宇宙分裂为二,我看到的是另一种可能的纤维宇宙。

  纤维镜伴随了我的一生,我看着另一个平行宇宙中的我和哇哇妮在粉红色的地球上恩恩爱爱,隐居在水晶山,生了一大群粉红色的娃娃,并白头到老。

  就是在哇哇妮孤身回到的那个纤维,她也没有忘记我。在我们走错纤维30周年那天,我在球体相应的一面上看到她挽着一个老头的手,亲密地在海边散步,一月二月和三月把他们的6个影子投在沙滩上,这时哇哇妮在球体中向我回过头来,她的眸子已不像蓝色的云,脸旦儿也不再像纷红色的天空,但笑容还是那么迷人,我分明听见她说:

  “你就是角斗士!”

  2001。2。10于娘子关

  
  【命运】


  (《科幻世界·惊奇档案》 2001年 太阳舞号)

  我们是在距地球180万公里处发现那颗小行星的,它的直径约有10公里,呈不规则的椭圆形。它缓缓地转动着,表面的许多小切面反射着阳光,像是一眨一眨的眼睛。飞船上的计算机显示,它的轨道与地球相交,再过18天,这块太空巨石就要附落在墨西哥湾附近了!

  地球的监视系统应该在一年前就注意到它了,但我们没有听到过任何这方面的消息。我们同地球联系,在应有的5秒钟延时后,耳机中仍是一片寂静。我们又试了多次,没有收到任何回答,仿佛整个人类世界都休克了,而就在十分钟前我们还与地球通过话。这件事比小行星的出现更令我们震惊。

  二十天前,我和爱玛租了这艘小飞船在太空中渡蜜月,这是一艘老式的传统动力飞船,在宇宙航行的时空跃迁时代,这个蜗牛一般慢的老古懂显得很浪漫很有情调。我们游览了同步轨道上的太空城,又到月球上旅行,接着从月球又向外飞了一百多万公里,整个行程如田园牧歌般浪漫而顺利。但就在我们即将返回时,一切突然变得如此诡异。

  但那颗小行星就在我们前方五十公里处,凸现在太空漆黑的背景上,像放在黑天鹅绒上的展品那样现实,我确信自己不是在恶梦中。

  “我们得做些什么!”我说。

  同以前一样,一旦我做出行动的决定,爱玛总能想出行动的细节:“我们可以把飞船上的一台发动机向它发射出去,这样可以把它炸离轨道。”

  计算机的模拟表明这是可行的,但必须在二十四分钟内完成,如果小行星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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