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甘蓝-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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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愧得很,生怕孩子得不到足够的爱。」
甘蓝却不以为然,说赵师傅给他女儿的关怀,比起许多貌合神离的「完整」家庭的双亲所给,要面面俱到得多。
赵彰信深看她一眼,转移话题说:
「听说你们饭店之前出了食物中毒的事情,还是自己人干的?」见甘蓝沉下脸点了点头,赵彰信又极有先见之明地说:「我就说嘛,家贼难防,所以我从来不带什麽徒弟,教会他饿死你不说,还冷不丁地从背後捅刀子。」
甘蓝受教似的点头,诚恳地说如果金师傅当年听听赵师傅的建议,也能有个防备。
「但是,他老金头儿带的你这个徒弟,还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啊。」
赵彰信回想起甘蓝做菜时沉稳老练的模样,评价倒也是发自内心。
甘蓝则连说几个「不敢」,称在赵师傅面前,她要学的还太多了。
「你有这个觉悟,倒是跟我年轻的时候很像。」赵彰信说着,伸手要去拿烟,甘蓝一看,正要去兜里摸寻打火机时,才意识到她不带这种东西已经很久了。
谁知赵师傅也只是拿起烟在鼻间嗅了嗅,便放下了。
「在馆子里炒菜,要是生意好,固然挣钱多,但是终究也就是个厨子,炒不出地位嘛。」
甘蓝也附和说:「确实,厨艺再精进又怎样,不了解人情世故的话,做的菜就不接地气。」
赵师傅赞许地颔首,觉得孺子可教。
「我先跟你说清楚:一般人来求我做事,我都是很难得帮的。这次一是看在新语的面子上,二嘛,你确实也是个机灵的人,机灵的人就该去需要机灵人的地方。我给你在省X局的食堂安排一下,之後的事,修行在你个人。这麽说明白不明白?」
「爸,你太耿直啦!」
赵新语其实一直在房门後偷听,赵彰信这麽一说,她猛地开门跳了出来,把客厅里的两人都吓得够呛。
甘蓝被留在赵家吃了顿饭,离开时,在楼道里,赵新语有些落寞地问她:
「甘蓝,你会变成和我爸一样的人麽?」
在一级楼梯上停下脚步,甘蓝温和地笑笑,对她说:
「可是你爸,他很爱你,甚至…也还关心着你妈妈。」
赵新语无言地抿抿唇,她总觉得有些不放心,又追问道:
「你真不告诉白芷麽?她要是真走了怎麽办?」
甘蓝靠在墙上,肩头垂了下来,无力地说:
「我这几天想过了,与其把我的行为美化成呵护她的方式,还不如说是一种逃避的手段。整天在一起谈论阳春白雪,固然很美好惬意,可我现在懂了,仅有这些是不够的,即使没有庄良这件事,问题也会以另一种形式而凸显。」
赵新语怜悯地摇摇头,觉得所有工作後的成年人都是不可理喻的,连谈个感情也这麽思前想後、磨磨唧唧,跟她幻想的小说情节迥然不同。
「你说啥?!」
医院走廊上,袁随听了甘蓝的话,惊讶而费力地睁大了眯缝眼。
「嘘!吵什麽!」
甘蓝堵住他的嘴,怒目道。
「可是师姐,你怎麽能走,你可是我们的支柱啊。」
吴菁也怯懦地在一旁帮腔。
甘蓝松开压在袁随嘴上的手,又命他安静,不许再一惊一乍的。
「你们以为我想?不走的话,待在一起喝西北风,又怎麽样呢?」
袁随虽无话可说,脸上却仍旧很不服气,噘嘴叉腰,恨恨地斜睨一旁。甘蓝在他额上拍了一下,叹气道:
「我晓得你娃在想啥,」她又看向吴菁,「你们觉得我像是会忘了根本的人麽?」
吴菁老实地摇头,袁随只是股着腮帮子、垂眼看着地下。
甘蓝知道袁随一时半会儿想不过,也不理他,正欲回病房去照顾金师傅时,却接到了一个奇怪的电话。她「喂」了好几声,电话那头也只有儿语一般咿咿呀呀的声音,伴有一个老年人在说:「你拿好,对着这儿说话!」
似乎调整好了抓握方法,听筒里突然清晰的男孩笑声震得甘蓝的耳膜一颤,三块听小骨差点就闹了分裂。
「是……飞锦?」
「栏杆!带姐姐来玩!」
白飞锦的声音大得就像手机开了扬声器一般,甘蓝往两头一瞅,只能快步跑到楼外去接。
「你想姐姐了?」
血缘还真是个微妙的东西,拢共没见过几次面,而且还建立在白芷都不怎麽待见他的基础上,这孩子居然惦记着见她。
电话被白飞锦的奶奶接过去,语调中听得出她过度劳神後的疲乏:
「甘蓝啊,能不能麻烦你来接他出去玩玩?她老念着你和白芷,在家简直没法消停。」
她求得恳切,再三再四地拜托,甘蓝本想以照顾金师傅为由婉拒掉,几个回合下来,也只得作罢。
接到白飞锦後,甘蓝带着他在附近的活水公园里闲逛。白飞锦被一串攀沿而上的藤蔓引去了注意力,作势要顺木竿上爬。甘蓝忙把他拉住,奈何他像蛇一样缠在竿上,甘蓝无法,随便指了一处哄他说:
「你看,那儿有好吃的,想吃什麽?」
「趣多多!」
甘蓝听了,喃喃自语道:「还真是有其姐必有其弟」,便牵着白飞锦向一个小型连锁超市走去。走在路上,白飞锦又念叨起了姐姐,甘蓝皮不过他,只得用姐姐忙来搪塞,可他自然是理解不了「忙」的定义,仍是纠缠不休。
「看见我…姐姐…会生气。」甘蓝乾脆蹲下来,一字一顿地给白飞锦「解释」道。
「让姐姐打你!」白飞锦强硬地提出了他的解决方法。
看他认真的样子,甘蓝沉默了片刻,又把他的手拉到自己面前,说:
「你帮她打我,好不好?」
白飞锦咬了另一手的手指,眼珠夸张地转动着,好像在一本正经地思考。
「打人的孩子,会…被老师留下来。」
牵起白飞锦缩回的手,甘蓝带他继续向前走着。
「不该打人是因为打人本身不对,而不是因为会被老师留下来。」
白飞锦当然听不懂甘蓝的念念有词,正踩着地砖上的格子与假想玩伴躲闪追赶。
「因为怕事才躲掉的人,典型的後果主义者,白芷不会喜欢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 42 章
一场春雨一场暖,金师傅出院当天,正好是小雨润如酥的南方湿暖天气。每到此时节,年轻人往往会迫不及待地更换上轻薄衣物,而家中的老人便总要在身後提醒一句:「别脱太急了,还有倒春寒呢!」。不过通常情况下,结局都是以长辈们言辞悲愤的「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来作为这场规劝的悲情终章。
虽只是出个院而已,需要带走的东西却收了整整两大包,令人不禁赞叹:人类不愧是囤积技术极强、资源占有能力超群的物种。可从另一方面来讲,这其实也是这种自诩强大的生物,在引以为豪地自我炮制一场场解放双手的技术革命时,潜移默化地缚住了心灵的表现——似乎只有通过某些物体的存在,才能反过来感知自己这个创造者。比如每天清晨睡眼惺忪地起床後,如果伸手触不到手机,就缺少了些安定感。仿佛一旦没有了互联网的话,人与人之间的联系亦会随之消失——我们有造物的自信,但却默认了维持为一种奢求。
指尖敲打出的语言和虚拟的表情符号正在逐步代替我们的喜怒哀乐,即使它们忽略文法、狗屁不通。我们追求仪器上的精细、科技上的发达,以求过程上的简化、行动上的便利。知识被层层提炼和囊括在研究者与发明家的脑中,谁又来拯救精神领域里的贫富不均?
艰难地拉上了背包的拉炼,袁随和吴菁像两个逃难者似的驮着家当在前走着,路过「五丁开山」的五丁桥时,二人的背影还真蒙上了些许雄壮意味。
「明天要好生开门营业,这几天给你们放了敞马,耍得姓啥都不晓得了!」
金师傅在饭店里一张餐桌上摸了摸,吹走了指头上沾的灰,决定要整顿「馆」纪。
袁随面无表情地往甘蓝的方向瞄了一眼,後者正准备横下心来给金师傅说出实情。
金师傅听她说着,神情从难掩的目瞪口呆,变为深深的落寞和怔然,不过出口的依旧尽是理解的话语:
「年轻人,有好出路就要抓住机会,这是好事,你道啥歉?跟我一个老嘴老脸的,在这儿干耗着,有啥意思?」
袁随正用抹布在桌上心不在焉地蹭着,听金师傅这麽说,气闷急了,扔了帕子就冲出店门,往台阶上坐了,赌气地吸起烟。
腰上挨了谁一踢,袁随不屑地「切」了一声,鼻中应景地喷出两股白烟。
「死小子,敢跟我置气。」甘蓝在他身后弓下身子,右手去拉拽袁随的後领处,「晚上出来喝酒,我有话跟你说。」
袁随粗哼了一口气,表示答应,就又背过身去了。
天黑後,甘蓝约袁随在北门的一条小巷「张家巷」吃饭。这条巷子是主干道路的支流,追溯其夜间饮食的历史,大概是由吃夜宵的出租车司机们将气候带起来的。
除了一日三餐,一个城市的食文化是否发达,还体现在天黑以後的路边摊生意上。这种小摊,店面不需堂皇,陈设不必高档,只要老板有一手勾魂的厨艺,食客们自会忠诚地追随左右。有名的小吃「跷脚牛肉」便很好地说明了这个道理,只要味道好,即使是坐在石阶上跷着脚、以膝盖代桌而食,顾客们也不觉得委屈。
在一家老店「啤酒鸭」勉强抢得一张临时搭起的小桌,两人便在露天的街沿坐下了。
「你还记得,上次你跟我说,白芷她看我的眼神特别不一样麽?」
甘蓝站起身来,换了一张四个脚还算齐全的塑料凳,随意地问袁随道。
袁随眼珠子滴溜一转,有些不解其意地点头,迟疑道:「啊,怎麽?」
服务员拿着两瓶啤酒过来,问是否要开,在得到准许後,啪啪两下清脆地撬开了瓶盖,地上响起叮叮当当的金属弹跃之声。
拿着瓶子和碰袁随的碰了一下,甘蓝继续回答说:
「她那麽看我,是因为我喜欢她,而且…我也让她喜欢上了我。」她抓起桌上的卷纸,扯了一长条给袁随,说,「怎麽?下巴脱臼了?点一个鸭唇给你补补?」
服务员正好端着乾锅牛肉串上来,听甘蓝这麽说,便拿出别在腰上的小本,问甘蓝是不是要加点。甘蓝笑道:
「我晓得你们舂的海椒很香,要特辣的。」
袁随抓过纸,机械地擦着嘴边残留的啤酒液体,又伸出小拇指抠了抠耳朵。
「我脑子好使是好使,可是…师姐你得容我处理处理这信息量。」
「不光你要处理,我有时候也觉得做梦似的。」牙齿将竹签上的牛肉撕扯下来,甘蓝带劲地咬动着,又盯看了锅中的火红片刻,发问说:
「你说这辣椒,明朝中叶才从美洲传入中国,兜兜转转,居然就到了那麽闭塞的四川,连难於上青天的蜀道,也没能拦住它和花椒的邂逅。」
她举起瓶子,又一次仰脖。
袁随收起了下巴,左右看了看,像传达机密的地下工作者似的窃窃问道:
「师姐,你说的喜欢…是我们平时说的那种。。。『喜欢』麽?」
「不然呢?」甘蓝放下酒瓶,啤酒在瓶身内起了小浪,发出「咚」的闷响,「只是为了和谁不一样,才去喜欢一个人,我脑子又不是被驴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