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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归去来-第7部分

小说: 归去来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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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世骇俗的自由化做派,对我奶奶来说简直闻所未闻。
  奶奶说:“我就对人家说,那也不能跑到我的炕上来啊,你赶快回去吧,人家倒是听我的劝,回去了,回去寻你小爹啦。可我这心,就提上了,我就开始担心这不是一桩好婚姻。”
  果然,新娘子在随后的半年里,除了晚上,白天基本上都要来找我奶奶。
  奶奶说:“人家一来,就上炕坐着,不做饭也不走地里去,就是坐着。我劝人家说,你不能这样,你要给你爹和申才去做饭哩,可人家也不听,人家还说就是爱吃我做的饭。唉呀,怎么就娶了这么一个好吃懒做的媳妇啊?我给人家说了一辈子的媒,还没有碰上过这样的媳妇哩。这平阳狗蛋他妈说的这媒真是恶心人哩。”
  1973年春节前,申才小爹的第一次婚姻以离婚告终。
  过年后,我大哥二次接到伯父的召唤,他当时在平阳中学读书,就要上初三了。奶奶说:“你大哥还是不去,我说娃儿啊你还是去吧,吃得苦中苦你才能变成人上人。我说你去了要好好听人家后妈的话,你要好好学习,路上耽误,你自己不能耽误。你大哥说人家要是再撵我怎么办啊,我说他们要是再撵你,咱就再也不去了。后妈的心也是肉长的,你要好好听人家的话,不能再像在我跟前一样啦。”
  1974年春节前,我大哥被二度遣返官道庄。理由是:“不听话”,以及“养活不了”。
  太原和官道庄两地的教学进程不可能跟着我大哥进行随时调整,他两头跟不上,从一个官道庄小学的优等生,沦落为连初中都很难毕业的差等生。
  1974年春天,我大哥开始在闻喜或运城干拉砖的临时工,每月能挣到10多块钱,除了他自己吃喝,还可以给奶奶5块钱。秋天,伯父安排大哥去太原市郊的阳曲县插队。他清楚地记得:第一年自己挣了60元钱,买了一块手表;第二年挣了180元,买了一辆要号的永久车;第三年挣了200元,被伯父没收了。1976年,他结束插队,到太原铝厂当工人。
  大哥插队的同时,二哥到太原上学,就要小学毕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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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去来 第五章(1)
邻居奶奶站在炕头前对我笑,说:“真是个窝窝儿眼高额头,顿顿吃饭寻说头。”
  我说:“是你。”
  邻居奶奶使劲点一下我的额头,说:“小嘴还挺快。”
  我说:“是你。”
  我下炕,走到面板前正在和面的奶奶身旁,说:“奶奶,我爷爷是去地里犁地了吗?”
  奶奶说:“嗯,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说:“那我三哥是去给我爷爷牵牛了吗?”
  奶奶说:“嗯。”
  我说:“我三爷爷去哪里了?”
  奶奶说:“你三爷爷还能跑到哪里去?他也在地里哩。”
  我说:“我小爹在哪里啊?”
  奶奶说:“你甭胡问啦,赶快去炕上好好坐着。”
  我走出我们睡觉的西窑,来到中间的窑洞,趴在里墙的衣柜上,说:“奶奶,柜子上画的这是什么呀?”
  奶奶的声音从西窑传来:“是刘备招亲。”
  我说:“刘备是谁啊?”
  奶奶说:“刘备是个好人。”
  穿过中间的窑洞,我走到东边的窑洞,说:“奶奶,我爷爷黑夜里一个人不害怕吗?”
  奶奶说:“你在哪里啊?”
  我说:“我在东窑哩。”
  奶奶说:“你跑到东窑去干什么啊?”
  我说:“我看看我爷爷叠没叠被卧。”
  从东窑回到中间的窑洞,出窑门,阳光刺眼,我手搭凉棚,看着院子里的小鸡在咕咕来去,我说:“咕咕咕。”
  一只小鸡跑到我身旁,我飞脚踢去,小鸡咯咯叫着跑开。
  我说:“你可别让我踢到你。”
  跟随着小鸡,我穿过土门到了前院,看看猪圈里正在泥土里侧卧着的两头猪,我说:“都晌午了还睡什么啊?”
  猪们不理会我的训斥,还在睡。
  我捡起小土块砸一头猪,两头猪都哼哼着站起来,摇头晃脑地看着我。
  我说:“都晌午啦还睡哩。”
  核桃树和枣树沙沙作响,我踢了一脚核桃树又试图摇摇枣树。
  站在茅坑墙外,我喊道:“日他妈的茅里头都满了,也没人管一管。”
  我打开家门,胡同里有只狗站在远处看着。
  我说:“你敢过来吗?你要敢过来,我踢死你。”
  那只狗晃晃尾巴,跑了。
  我说:“我就知道你怕我哩。”
  一个大人扛着锄头走过,说:“狗都被你吓跑了。”
  我说:“狗见了我怕哩,你不知道吧?”
  他说:“我还真不知道哩,你跑出来干什么啊?”
  我说:“我在等我爷爷和三娃回来哩。”
  他说:“他们就要回来了,我刚刚看见他们在往生产队送牛哩。”
  上小学前,我游手好闲的日常生活就是这样展开的。
  夏天的午后,西窑里的炕上,我醒来了。
  窑里没有人。
  我说:“奶奶。”
  没有人答应。
  我说:“爷爷。”
  没有人答应。
  我说:“三哥。”
  没有人答应。
  我连滚带爬地下炕。
  我在院子里跑。
  奶奶在家门口和胡同里的婶婶们缝针线。
  我扑到了奶奶怀里,抽泣打嗝。
  奶奶说:“别哭了,我还说你睡着啦,就出来和你婶婶们说说话,快别哭啦。”
  梅梅妈说:“平儿啊,你看你急的,光着就跑出来啦。”
  霞霞妈说:“人家平平就是离不开他奶奶,别哭啦,你看你奶奶又没有乱跑,就在门口和我们说说话,赶快别哭啦。”
  梅梅妈说:“平儿啊,你都五岁了吧,以后可不能把鸡鸡露着乱跑啦。”
  三哥上学了,他作为红小兵非常自豪。这给我带来的冲击很大,就要奶奶给我也做了一个红小兵袖章戴着。三爷爷开始用一块小黑板教我识字,终于在1975年的某天里,一大堆人围着看我在小黑板上成功地写下了闪闪发光的八个大字:四届人大胜利召开!但我参加的社会活动还是非常有限,在村里面就是和胡同里同龄的小孩打打杀杀,出村则是跟着奶奶去平阳看戏,或者去唐店大老舅舅家住上一段时间,基本上是被排斥在官道庄的主流生活之外。
  一些重大事件,如果奶奶不参与我也没有可能参与其中,只能借听三哥的转述来聊以自慰。比如村子西边地里死了一个人,我跟着三哥还没跑出门就被奶奶叫回来了;一次电影开演前,放电影的实验发电机不小心汽油着火,烧死了两个旁观的小孩,三哥目睹了全过程,而我当时还在家里走来走去等着和奶奶一起出发。后来听三哥转述得惊心动魄,他甚至跟着大家把其中一个当场烧死的小孩送回了家,我则做了一夜的噩梦,梦里面那个小孩骑在一个小棺木上被人抬着前呼后拥非常热闹,等等吧,总之比较遗憾。
   。。

归去来 第五章(2)
终于有一件轰动全村的大事被我赶上了:三爷爷的麻将战友之一,管理村里代销点,也就是小商店的钢头爷爷要跳井。钢头爷爷怀疑钢头奶奶和别人偷情,所以大喊大叫要跳村门西侧土将台下的水井,有人来告诉了奶奶要奶奶去劝劝,奶奶就拉着我出门。土将台下站满了人,众人看奶奶来了让开一条路让我们走到前面。
  钢头爷爷两手扶着井沿,探着头对围观的人们喊道:“你们都别过来,你们过来我就松手啦。日他妈的我丢死人啦我真是丢死人啦,日他妈的我就要死啦你们都别管我……”
  奶奶走过去,说:“钢脑袋你认识我吗?”
  钢头爷爷说:“我怎么不认识你啊,你不是我的嫂吗?怎么把你也惊动啦?”
  奶奶说:“你认识我就好,你胡说了我妹子这么多你有证据吗?”
  钢头爷爷说:“我的嫂啊,还要什么证据啊?是个人都知道。”
  奶奶说:“是个人都知道?人家胡说你也信哩?你真是白长了你这钢脑袋啦。你给我先上来,你要给我说清楚了你就跳,没人管你。你要说不清楚,你这一跳,你死了不要紧,你糟蹋了我妹子可不行。”
  钢头爷爷说:“哎呀我的嫂啊,难不成我还把你妹子冤枉啦?”
  奶奶说:“冤枉不冤枉我不知道,你先上来给我说清楚。说清楚了你怎么跳都能行,你就是把全公社的井都跳一遍我也管不着。”
  钢头爷爷说:“嫂啊,我听你的,我和你一起去寻你妹子把这理说清楚。”
  奶奶说:“没人拉你,你要想清楚了你就跳,没人拉你。”
  钢头爷爷说:“不用人拉,我自己上去。”
  钢头爷爷一上来,立刻有围观的人上去把他摁在地上。
  奶奶转身拉我就走。
  我说:“奶奶啊,你不管我钢头爷爷啦?”
  奶奶说:“你钢头爷爷没事了,咱们去看看你钢头奶奶。”
  钢头奶奶正在家里的炕上哭,见了我奶奶,说:“我的嫂啊,你可让我怎么做人啊?我还是上吊吊死算啦。”
  奶奶说:“你们一个要跳井,一个要上吊,你们真是羞先人哩。”
  钢头奶奶说:“嫂啊,你要我怎么办啊?”
  奶奶说:“钢脑袋他上来啦,他不跳啦,你也别哭啦,他回来你和他好好说,他也是闲得没事寻事哩,说说就好啦。”
  解决这种纠纷同时心理咨询是奶奶的日常工作,不过平常都不需要出门进行现场危机处理,就非常难得轰轰烈烈。我坐在炕上,经常看着炕沿上的婶婶们或者奶奶们哭哭啼啼,通过这种旁听我倒是了解了不少家长里短。我也看了不少刚过门的小媳妇,她们一进门先做自我介绍,往往需要讲很长的一个故事才能和我奶奶扯上关系,随后她们的眼泪就下来了。奶奶的总结陈词一般是:“我想他就是闲得没事寻事哩,回头我说说他,说说他就没事啦。”
  诉说与劝说的过程,会从上顿饭结束持续到下顿饭开始,经常会有插队加塞的人,但如果先来的人非常坚持,后来的人也就变成了听众。奶奶会要求一些诉说的老人留下来吃饭,这些老人有:丑小奶奶,钢头奶奶,后头舅家爷爷等等。
  还有一位来我们家吃饭的老人,叫怪怪他爹,他能写会画,是我三爷爷的好朋友。他留着小胡子,很像画像里的斯大林,所以给我很深的印象。他来我们家吃饭,并不是因为和家里闹别扭。我只是记得听人说怪怪他爹被打倒了,在平阳公社街上挂着牌牌扫大街。我记得他曾经提着个牌子来到我们家,上面打着一个大红叉。暖融融的夜晚,怪怪他爹和我爷爷、三爷爷还有大宝爷爷等等,饭后喝着白开水谈笑风生。
  奶奶说:“只有狗眼看人低,我从来就没有看不起人。丑小奶奶恓惶的,说嫂啊人家全村人都看不起我,你怎么要对我好啊。我说你再恓惶,你就是要饭了,你也能到你嫂家里来。人家恓惶的,说我这一辈子给你做牛做马都能行,我说我不要你做牛做马,你什么时候来都能行,不管怎样,我也能给你一碗饭吃。人家怪怪他爹说我唐店的姐姐啊,人家都撵我哩见了我就欺负哩,你这是怎么啦?我说我要你以后等我老了给我油漆板哩。人家怪怪他爹说那我没法干,你老了,没人给我做饭了,我吃不上你做的饭,我干不好。”
  起因已经不可考了。
  东窑里突然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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