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去来-第31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归去来 第十九章(1)
只要平阳演戏,如果没有特别的事情,奶奶和三爷爷都会去看。他们晚年,偏爱苦戏,比如《舍饭》、《芦花》等等。奶奶喜欢清亮悠扬的张青奎派,三爷爷则偏向沙哑强劲的阎逢春派。我的爱好和三爷爷一致。
奶奶说:“人家阎逢春苦命的,从小被坏人把嗓子给害了,不能唱啦。后来喝了盐池里的水,能唱了,就变成破锣嗓啦。”
奶奶说:“你爷爷和你三爷爷都爱听阎逢春的,那是他俩不会听戏,他俩不是听戏哩,是想听人家阎逢春诉苦哩。我的命没有他俩那么苦,我不是听人诉苦哩,我是听人家张青奎的好嗓子哩。”
《舍饭》。说的是唐朝年间西戎造反,郭子仪率兵前往征战,朱春登替叔父从军。多年后朱春登因为军功卓著,当了大官衣锦还乡,他婶娘说他母亲及妻子已经过世。朱春登于是在坟地旁搭起席棚祭奠,同时为乡里贫苦人家舍饭七天。尚在人世的朱母朱妻婆媳二人,饥寒交迫闻讯而来讨饭乞食,不小心打破了一个碗,被守卫刁难盘查。并不知道舍饭者何人的朱妻,在问答间让守卫大吃一惊,于是有请长官朱春登。朱春登见了朱妻很是面熟,但朱妻因为此前被告知丈夫已经战死不敢相认。朱春登显然觉得这里面可能有什么误会,要求朱妻详细叙述。
朱妻唱:“大老爷容禀了,贫妇人跪席棚泪流满面。”
朱春登说:“贫妇人不要害怕,慢慢地讲来。”
朱妻唱:“大老爷坐上边,细听民言。”
朱春登说:“家住哪里?”
朱妻唱:“我家住山东省石河小县。”
朱春登说:“在城里在城下?”
朱妻唱:“南门外朱家庄有我家园。”
朱春登说:“你父何人啊?”
朱妻唱:“我的父赵督堂身为官宦。”
朱春登说:“怎么,你就是督堂大人的女儿?”
朱妻唱:“我的母王家女人称大贤,自幼儿与朱门结成家眷,奴与那朱春登……”
朱春登的副官上来吓人,被朱春登喝退。
奶奶说:“都什么时候啦,你还跑上来吓唬人家哩?”
朱春登说:“不要害怕,慢慢地讲来。”
朱妻唱:“爷爷,奴与那朱春登结为联缘。”
朱春登说:“贫妇人,我问你丈夫在也不在?”
朱妻唱:“爷爷,为只为西地里黄龙造反,我丈夫替叔父从军边关,他一去十三载未曾回转,并无有平安信传回家园,那一日我婶娘拿来书信,她言说奴丈夫死在了外边。”
朱春登说:“哎呀婶娘啊,哎呀我的婶娘,你家婶娘言道你丈夫死在了外边,我问你婶娘待你们如何?”
朱妻唱:“爷爷,闻噩耗婆媳们肝肠哭断,婶娘她从此后改变容颜,她叫我离朱门另结亲眷,嫁于那宋成贼她娘家的侄男。”
朱春登说:“哎呀宋成啊,我问你从下没有?”
朱妻唱:“爷爷啊,一不从直打到磨房磨面,二不从又打在牧羊山间,羊吃草,我婆媳,也把草咽,我的大老爷啊,到晚间与羊儿一处安眠。闻人说大老爷在此舍饭,我婆媳吃舍饭来到坟前,望老爷发慈悲将我怜念。”
朱春登唱:“娘啊,贫妇人她对我细讲一遍,高堂母,老娘亲啊,我的妻啊!”
朱妻说:“大老爷,我是讨饭的贫妇人,不是你妻。”
朱春登唱:“娘啊,好一似青钢剑把人心剜!遭不幸,西戎地,黄龙造反,郭千岁,抽壮丁去扫狼烟。丁册簿,征叔父,从军征战,怎奈他身有病,难赴阵前。二差役,在门首连声呼唤,朱春登替叔父,应名当先。中途路,被宋成,将我拐骗,无盘费,一路上,受尽艰难。到西地,与贼人连交数战,平黄龙,振国威,得胜凯旋。还朝来,郭千岁,拿本举荐,官封我,平西侯,站立朝班。奉王旨,回家来,修坟祭奠。婶娘言,她婆媳,不在人间。因此上,穿孝服,守灵舍饭,忽听得席棚外哭声一片。我把她唤进内细问一遍,口口儿讲的是我的家园,莫不是与我妻梦中相见?思在前想在后意乱心烦……明明的两新坟摆在当面,难道说她婆媳死在了一天?如不然把我妻一声高唤,万一间错认人理上理上不端。猛想我的妻左手上有朱砂大厣,是不是上前去我再把她盘?”
朱妻伸出手来,扭头给朱春登看,果然有朱砂痣一颗。
奶奶说:“你婶婶就是狗眼看人低,你早就应该知道哩。”
朱春登唱:“哎呀,见我妻,不由我心肝痛烂,贤的妻,妻呀,我本是你丈夫转回家园。”
朱妻说:“大老爷,我是讨饭的贫妇人,不是你妻。”
朱春登说:“贤妻莫要害怕,我是你丈夫朱春登,做官回来了。”
。 想看书来
归去来 第十九章(2)
朱妻说:“你是我我丈夫朱春登?”
朱春登说:“正是。”
朱妻说:“你做回官了?”
朱春登说:“做回官了。”
朱妻唱:“做回官了好,只是为妻我讨了饭了,我只说咱夫妻不能相见,官人啊官人啊,谁料想到如今又能团圆?”
朱春登说:“我先问咱的娘在还是不在?”
朱妻说:“咱的娘现在席棚外边。”
朱春登唱:“贤的妻速领我去把娘见,十三载思母恩难舍亲颜,见老娘不由我心肝痛烂,高堂母,老娘亲,哎呀娘啊,我本是你的儿转回家园。”
朱母说:“大老爷,我婆媳打了你一个碗,等我儿朱春登做官回来,再赔你两个碗。”
朱春登说:“老娘莫要害怕,我是你儿朱春登,做官回来了。”
朱母说:“是我儿朱春登做回官来了?”
朱春登说:“正是。”
朱母说:“你做了官了?”
朱春登说:“是。”
朱母说:“为娘我讨了饭了……”
奶奶说:“你要不是打了人家一个碗,还就见不上你的娃儿啦。”
《芦花》。说的是春秋时期孔子时代,闵员外的前妻张氏,在儿子闵损三岁时就去世了,闵员外再娶李氏,李氏生下英哥等二子。某个冬天,闵员外带闵损和英哥出门拜访高人,走到半路,闵损喊冷。看到闵损穿得和英哥一样厚,员外很生气,用马鞭子一抽下去,结果闵损的棉衣里飘出了芦花。于是员外决定取消拜访回家,大概妻子李氏的娘家住得不远,员外就派英哥去请李母李父来评理。
李父说:“他姐夫啊,这大风大雪的日子,你唤我二老来有什么事情啊?”
闵员外说:“今有一事不明,要在二老身旁领教。”
李父说:“都是自家人,有事直说,说什么领教啊?”
闵员外说:“二老请看,数九寒天,一双冤家的棉衣可曾穿上?”
李父说:“他姐夫啊,数九寒天,连我们光景不好,都穿着棉衣。你这一双冤家,上通棉,下通棉,棉乎乎裹了一身……”
闵员外说:“请二老再看看,棉衣之内絮的是什么?”
李母起身,把李父叫到一旁。
李母说:“咱二老进得门来,他姐夫一不问咱吃,二不问咱喝,先让咱看他娃儿们棉衣里絮的什么,哎这是什么意思嘛?”
李父说:“有钱人夸富哩,让咱看咱就看。”
李母说:“要看先看咱英哥的……”
李父说:“哎哎哎,要看先看大相公的,大相公为正。”
李母说:“那英哥可是咱女儿亲生的。”
李父说:“你就是这样偏心。”
李母说:“那鼻梁高眼窝深,个人见了个人亲。”
李父说:“大雪天冷不冷?”
英哥说:“我还热得出汗哩。”
李母说:“你姥姥冷得打战哩。”
李父说:“过来过来让我们好好看看……”
李母说:“我扯也扯不断,揪也揪不烂,那是什么啊?”
李父说:“那就叫樟棉。”
李母说:“那樟棉是热的啊还是冷的啊?”
李父说:“是暖和的东西。”
李母说:“我怎么就没有穿过啊?”
李父说:“这什么光景啊,你还想穿樟棉?有钱人才穿这哩。走走走,看大相公。”
李母说:“不用看了,两个保证一样。”
李父说:“还是看看的好。闵损啊,过来过来。”
李母说:“闵损啊,过来过来。”
李父说:“大雪天冷不冷?”
闵损说:“孩儿我冷得厉害哩。”
李母说:“哎呀,你穿绸挂缎还冷,我们老是穿些烂棉花,难道冻死不成?过来过来让老婆看过……”
英哥跳,说:“飞起来了,飞起来了……”
李母说:“他爹啊,这是什么?”
李父说:“这就是芦花……”
李母说:“是冷的还是热的?”
李父说:“哎呀,大冷之物,数九寒天穿在人身上,会更冷啊。”
李母说:“这么寒碜啊……哎呀,他怎么一样儿子两样看待?”
李父说:“对啊,问他去!”
奶奶说:“看人家这老夫妻俩憨的,娃儿冷不冷,还用撕开棉袄看啊?娃儿要不冷,能在台上装冷吗,娃儿浑身颤的,能是假的吗?”
闵员外说:“二老为何生气?”
李父说:“就生你的气……”
李母说:“一样儿子,为什么两样看待?”
李父说:“你赶快给我们讲清楚,讲讲讲!赶快讲。”
闵员外说:“岳父大人莫要生气,棉衣乃是令嫒亲手所絮……”
归去来 第十九章(3)
李父说:“啊?!”
李母说:“啊?!”
李父说:“呀!你看你教的这好女儿。”
李母说:“快把我女儿给我叫出来。”
英哥说:“有请母亲……”
闵妻上来,唱:“员外一怒翻了脸,请来二老到家园,若问起芦花事我巧言相辩,求爹娘来遮掩帮腔成全。”
闵妻说:“爹娘万福。”
李父李母说:“你福我不福。”
闵妻说:“爹娘为何生气啊?”
李父说:“我把你这狼食,你爹在家怎样教导你,你怎么能一样儿子两样对待,哎呀……”抡圆了拐棍要打。
李母拦住李父,说:“如今你当着我们的面,赶快讲来……”
闵妻唱,“爹娘啊,尊二老莫生气听儿言讲,家中事全由儿一人承当,小闵损三岁上亲母命丧,孩儿我来续弦抚养儿郎,儿啼哭我与儿把乳食喂养,儿尿湿我把儿抱在胸膛,白日里儿玩耍怕儿跌撞,夏夜里又怕那蚊虫咬伤,十三年我待儿亲生一样,十三载谁不夸孩儿贤良?”
奶奶说:“谁都知道你不容易,可你家里也不是就缺那两斤棉花,你那样做,到底为的是哪一场啊?”
李父说:“这十三年来也不容易,要不,他姐夫,你就原谅她吧?”
闵员外起身,说:“老大人,”唱:“小闵损丧亲娘未满三岁,续令嫒初到家和善殷勤,对闵损细照料精心喂哺,邻里们皆夸她贤良之人。”
李母说:“就是啊。”
闵员外唱:“自从她生英哥心中生分,待孩儿有亲疏常伤我心,为和睦我只得暗把气忍,用言语旁敲击劝她莫偏心,有谁知生三子更加过分,人面前装亲昵暗宠骨肉亲。今日里竟然把芦花来絮,纵宽容难宽容这等作为。”
闵妻唱:“为妻只说芦花暖,絮儿身上御天寒。”
闵员外唱:“世人都知樟棉暖,哪个不晓芦花寒?”
闵妻唱:“闵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