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去来-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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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爷爷说:“平平啊,人越老越憨啦,人越老越憨啦。”
三爷爷说:“你爹还是要你去大连考试哩,这一回,你应该听你爹的哩。”
去闻喜的车少,小爹送我到闻喜。
小爹说:“你看你这娃就是脾气硬的,连初一都不过。”
小爹说:“你奶奶脾气坏的,你三爷爷也是脾气坏的。人家村里人不停地给我提亲哩,可我就是不愿意。我是怕来上一个人,要是不愿意伺候你奶奶和你三爷爷,那还不如不来哩。你放心,我的事情我心里清楚。”
让我们慢慢地改变了心情
让焚烧了整个春与夏的渴望
终于熄灭……
在中条山的风里,我是如此迷恋席慕容的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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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去来 第十四章(2)
三月底,我父亲来到了中条山。他和姑姑、姑父关起门来谈了很久很久。中间姑姑去卫生间,她不能掩饰自己满脸的泪水和红肿的眼睛。他们已经快二十年没有见面了。
表妹说:“长大以后,好朋友见个面还是很容易激动的。”
我父亲的来临,决定我必须回大连参加考试。
四月底,我离开了中条山去大连。
路上我在看一本讨论超稳定结构的书,作者认为,如果我们早一点学习系统论就好了,因为系统论轻而易举地说明,中华文明延续上千年难以进步的原因,在于这是一个超稳定结构。
路过石家庄,很想和三哥见一面,去参观一下他们的炮兵部队。清晨在石家庄站下车,车站广场很多人摆着洗脸盆和热水,洗一次脸一毛钱。打了一上午的电话,打不通。电影院门口挂着大红的条幅,庆祝《红高粱》得奖。买的是晚上的火车票,我计算了时间后去看了一场电影。
北京站,我买了一本九毛钱的小册子,说的是出国潮流浩浩荡荡,所有的阻碍都将是螳臂当车应该加以批判唾弃。
回到大连后,我住到了张娃叔叔家的一个半地下室里,小兵和我一起住,小兵在模范中学读高二。
我父亲说:“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爬起来,要考大学,模范中学还是最好的。”
张娃叔叔说:“可怜天下父母心,虽然改革开放了,但父母心还是父母心。”
一天放学后,电车上两个低年级的小姑娘站在我一边。
小姑娘甲说:“你说王平平是个悲剧还是喜剧?”
小姑娘乙说:“悲剧喜剧不好说,就是咱们班主任说得挺幸灾乐祸的,好像王平平回来了,就证明他有多了不起一样。”
小姑娘甲说:“他就是那个素质,我倒是挺佩服王平平的,我想他回来考大学的原因一定不像咱班主任说的那么简单。”
小姑娘乙说:“哈哈,那你要不要认识一下他呢?”
小姑娘甲说:“你胡说什么呀?为什么要把纯洁的理想庸俗化呢?”
小姑娘乙说:“我逗你呢,我能不知道你纯洁吗?”
我热泪盈眶地背过身去看车窗外。
姐姐来看我,她已经上了大学读临床医学。
姐姐说:“平平你为什么不回家住呢……”
没等我说话她倒先哭了。
蛋蛋来信了,他说:“希望吾友确知,高考前一定要明白,考不上大学根本不是问题,这乃是根本之根本,大学生活,不过是胡混过渡。吾友若能明白此要害,定可轻装上阵,不在话下。”
小兵说:“你那个同桌还是挺漂亮的啊。”
小兵说:“鲁迅和大连有个屁关系啊?非要建个鲁迅公园。”
小兵说:“看来改变老家还得等条件成熟了再说。”
小兵说:“党中央还来不及考虑农民呢,我们就别考虑了吧。”
张娃叔叔每天不落地听收音机里播放《平凡的世界》。
张娃叔叔说:“这个路遥真是不简单,说出了我们这一代人的心里话。平平啊,我们这些从农村出来的人都很不容易,你要理解你爸爸。”
高考第一天中午,我父亲和我姐姐站在考场外边等我出来,姐姐怀里捧着个西瓜。
姐姐说:“爸你就别乱问了,去年你就是把我问糊涂了才没有考好。”
姐姐说:“西瓜能补充脑子里的氧气,别忘了我可是学医的。”
高考后,我和小兵去实验所过去住的房间收拾书。我父亲带我们去开了门,他倒是保存了过去我所有的书。
我和小兵坐在小板凳上整理书。
小兵说:“连尼采你都看,我总算知道你为什么不学理了。”
我父亲一脚踹倒了我坐的板凳,我坐到了地上。
我和小兵去看已经建好的北大桥。
小兵说:“人为什么要自杀呢?也许是想融入大海的怀抱吧。”
小兵说:“在大连生活了许多年,最大的遗憾是没有学会游泳。如果跳入大海后悔了,就没有回头路了。”
林小军从合肥回来了,跑来和我们玩乒乓球。
林小军说:“大学问题,主要是恋爱问题。”
林小军说:“你急着回老家,难道你不想见张丽一面吗?再等几天吧,再等几天等她回来了,我们一块儿去她家看看她。”
林小军说:“你要走了,谁陪我去陈小甜家啊?你这家伙真是不够意思。”
三哥来信了,他说:“我们的整顿接连不断,其中原因有两条:一是部队从战争转向和平,有一个适应阶段;其二全军上下忙于军衔评定,干部思想混乱。这对我们战士无所谓,所以说部队管理松散,这就要加强教育和学习,这也是部队的惯例。你回老家吗?如果回老家,告诉我,我去车站接你。”
归去来 第十四章(3)
我并没有在石家庄下车,而是直接回了闻喜。
蛋蛋、小宝、狗娃都回到了官道庄。
蛋蛋说:“银环的肚子又大了,我看她就是生育机器了。”
狗娃说:“你那女朋友啦?她的肚子还没有大过哩吧?”
蛋蛋说:“你球为什么这么粗俗啊?人家在北京上大学哩,怎么能大肚子啊?”
狗娃说:“人家要是让北京人日大肚子了,和球你就没关系啦。”
蛋蛋说:“日你妈的你球就是思想肮脏,你懂什么是真正的爱情啊?”
狗娃说:“我球怎么能不懂啊?我球就是老考不上大学,日你妈的没法说爱情。”
小宝说:“你俩坐一块儿就是知道说爱情,我看你俩闲得,你俩干脆把咱村的水塔日他妈的拆了再盖上一回算啦。”
我去中条山住了几天。
表妹说:“就请你来帮助我,帮我来做暑假作业。”
表妹说:“心中有个太阳,让暑假变得越来越热。”
表妹说:“我是一匹来自北方的狼,晕倒在中条山的暑假里。”
表妹说:“暑假何时了?大约在冬季。”
带着上初二的小表弟回到官道庄,村门前下车,看到三爷爷在碑上坐着。
三爷爷说:“平平啊,你妈来信了,你北京的妈来信了,写信的人就是你的亲妈。”
三爷爷说:“我怀里天天揣着你妈的信,这就是人家你妈的信。”
我母亲的信是由我父亲寄来的,她写道:“王平平,希望你能够到北京来找我,因为我到大连来,未能找到你。一封信写不完应该告诉你的话,希望你接到信后,安排好家中的事情,到北京来。”
我父亲在信中写道:“这几天我焦头烂额:一、查询你的考分;二、准备上海会议的材料;三、你的生母来大连找你。你母亲的意思,一是要见你,二是对今后做一些安排。她既有义务,也有权利。你母亲现在有一定的地位,也有一定的经济能力,这些都不是我们需要的,绝不要低三下四。现在,自主权在你手中。”
奶奶说:“你三爷爷拿着你妈的信不离身,人家是要亲手交到你手里哩,你三爷爷坐在村门口碑上等你等了整整三天,娃儿啊,你总算回来啦。”
奶奶说:“是亲妈就要认哩,自古人家哪里有不认亲妈的道理啊?二十五天离了你,整整十九年没见你一面,人家你妈肯定有她的难处。听你爹在信里说人家你妈有钱有地位,就是没钱没地位也要认哩!我的憨娃啊,你怎么就知道说憨话啊?自古人家哪里有不认亲妈的人呀?你要不认你亲妈,就是让人家你妈骂我哩,人家你妈肯定会埋怨你奶奶没有把你带成人。”
奶奶说:“整整十九年,也不知道你妈是怎么过的?是一个人,还是人家你妈又结婚啦?肯定结婚啦,以人家你妈家的条件,人家肯定结婚啦,也不知道人家有娃儿了没有?哎呀,人家肯定是儿女都有啦。”
李老师说:“平平啊,整整十九年!平平啊,你一定要理解人家你妈哩。”
李老师说:“我还说她就能心硬的不认她娃了……”
李老师说:“我就不信这世界上还有什么能比骨肉亲……”
李老师说:“我就是想问问她哩,她当年……平平啊,你不要怨我和你啰里啰唆说这么多,你发发哥哥不在家,他要是知道了肯定马上就跑回来了,他一回来,还不给你说三天三夜啊?我看他三天三夜恐怕都说不完。”
改兰姑姑说:“不管怎么说,咱肯定是要认人家你妈哩。十月怀胎,从人家北京到闻喜,闻喜到周村,周村到咱官道庄,你妈为了生你,把该受的苦都受了。你这娃儿就是知道胡说哩,认了你妈,不要忘了你奶奶和你三爷爷就好,要是没有你奶奶,娃儿啊……”
小老姑说:“亲亲的妈,怎么能不见啦?见了你妈问问她还记得你老姑吗?娃儿啊,你是不知道,那年人家芳芳闹的,我真是胆大的,就把你妈引上回来了,呀,想起来我都后怕哩!娃儿啊,见了你妈,问问人家有时间回来吗?回来看不看我都能行,她总应该看看你奶奶哩吧?哪怕回来就说一声感谢的话哩,也是应该的吧?我恐怕人家你妈现在没时间,现在没时间,就等以后有时间了再说。”
小老姑说:“你看我早就说不能胡乱认人家那个女学生吧,你看人家改兰憨的,要是认了,呀,这麻烦可就大了,你总不能引上一个咱村里的小媳妇去见人家你妈吧?”
兰兰姐姐说:“我已经定了结婚日期了,恐怕你不会回来了。”
小表弟跟着我走东串西,每天眼泪汪汪。
小表弟说:“咱们老家的人可真是爱哭,我连做梦都在哭呢。”
归去来 第十四章(4)
小宝拿来了我父亲新的来信,当时三爷爷和我还有小表弟,也不知道去干什么了。我们一回家,看见小爹正在念信。
小爹说:“平平啊,你考上大学了。”赶快把信交给三爷爷。
小宝说:“我一看信封,就知道肯定是大学通知书。我告诉我妈啦,我妈就说咱们家真是双喜临门。平平啊,你应该请我们好好吃一顿哩。”
奶奶说:“能行,肯定应该好好吃一顿哩。”
小宝走了。
三爷爷说:“拿到了你二哥的信,你就应该赶快寻我哩,你怎么就自己拆开了?”
小爹说:“我大妈急得想知道我二哥说什么事哩……”
奶奶说:“我看你也是闲得没事寻事哩,噢谁来信就只能你拆,人家旁人就不能拆,是我让申才拆的,你还想把我娘们俩打一顿哩?谁知道你跑到哪里去云游了,还非要等到你云游回来了才能拆信啊?”
三爷爷说:“我就是说说这道理。”
奶奶说:“你说的那就不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