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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部分

韩译神品-第25部分

小说: 韩译神品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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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租的一间肮脏的配有家具的房间里。我参加演出的那出戏在芝加哥砸了台。说真话,那算不上个角sè——甚至也算不上一出戏。我演一个稍微知识化了的汤姆叔々,一个为自己种族奋斗的年轻大学生。估计,剧作者想以此证明他是ziyou主义者。但我刚才说了,这戏砸了台,我已回到纽约,心灰意懒地待在这里。我知道我该出去遛遛马路,悠々转々,另外再找个工作。但我没有这样做。实在没脸见人。正值盛夏,我似乎被拖垮了。我天々恨自己。越想越恨。演戏是件苦差事,即使白人也不例外。我既不高又不漂亮,既不会唱又不会跳,也不是白人,所以,就是在最叫场的时候,我也排不上多少戏。

    我住的房间,天花板很低、四々方々的,墙壁的颜sè像干血痂一样。犹太小伙子朱尔斯?韦斯曼为我定了这房间。他说,这房子可以睡在里面,大概也可以死在里面,只有上帝才知道这里不是睡人的地方。这房子太可怕了,可能是屋里有几道固定不变的古怪光线的缘故:天花板上一道,左墙上一道,右墙上两道,床边桌子上还有一盏灯。床在窗前,窗户流不进新鲜空气,只进尘土。这是配家具的房间,可是他们把另外两间屋的家具也塞到了这里。两把安乐椅,一张写字台,我睡的床和旁边的桌子,一把直背椅,一个书架,一个纸板衣柜,以及我的乱七八糟的书和衣箱;墙角里还挂着我的脏衣服。这种房子谁见了都摇头。屋里有个壁炉,有个厚々的大理石炉龛,炉龛上有面灰暗的大镜子。很难在镜子里看清什么东西——这样反倒更好——壁炉里的火恐怕从来没有点着过。

    我去的那天晚上,朱尔斯对我说:“哦,不会让你老待在这里的。”天黑之后,大家都睡了觉,朱尔斯才偷々将我带进来,简直像走私一般。

    “老天爷,但愿如此。”

    朱尔斯说:“我快搬进大寓所了,你我就可以住在一起了。”他把几只灯全都打开。“你看,这样将就一段还可以吧?”他抱歉地说,好像这房间是他设计的似的。

    “噢,当然。你是不是觉得我会遇到什么麻烦?”

    “不会的。房租已经付过。她不会把你撵出去的。”

    我对此一言未发。

    朱尔斯说:“你也看得出来,住在这里得隐蔽着点儿。”

    “好吧。”我答。

    等人走完我再出去,等人睡后我再回来,就这样,我在这里住了三天。但我知道长不了。有两个房客在楼梯上看到了我,有个妇女急匆匆跑出厕所,吓我一跳。每天早晨我都等着女房东前来打门。前途未卜:可能没事,也可能有事。我难忍难挨地等着。

    我身上的汗越来越凉。楼下,一架收音机正在收听早餐交响乐节目,是贝多芬的乐曲。我坐起来,点了只烟,对自己说:“皮特呀皮特,怎么让人家吓成这样?你也是个男子汉嘛。”我一边欣赏路德维格的音乐,一边瞅着烟团升向肮脏的天花板。在路德维格的鼓号声中,我特别留神地听着,楼梯上是不是有脚步响。

    我一生去过不少地方。圣路易斯、弗里斯科、西雅图、底特律、新奥尔良全都逛过,什么行当都干过。十六岁我就从妈妈身边跑出来。她再也管不住我。她总说我将一事无成,只能当流浪汉。我们全家住在新泽西州一个镇子黑人区的旧棚屋里,全美国的黑人都住这种房子。我不喜欢妈妈住在那里。我讨厌左邻右舍的每一个人。他们一面信教,一面酗酒。对白人都很客气。房东老板一来都把房钱交上去,还听他胡说八道。

    我头一遭被人叫做黑鬼是七岁那年。那是个留着长々卷发的白人小女孩。我总是走前门的大街,独自到镇子里游逛。那个小女孩正一个人玩球,我路过时,球从她手里滚进街沟。

    我替她拣回了球。

    “咱们做掷球游戏吧。”我说。

    但她抱住球,对我做了个鬼脸。向我说:“我妈不让我和黑鬼玩。”

    我虽然不知道“黑鬼”这两个字的含义,脸上却也热乎乎的,就对着她吐了吐舌头。

    “我才不在乎呢,抱住你的臭球吧。”我说完沿街而去。

    她在我身后高喊:“黑鬼!黑鬼!黑鬼!”

    我也向她喊了一句:“你妈才是黑鬼呢!”

    我问妈々什么是“黑鬼”?

    “谁这样叫你?”

    “我听别人说的。”

    “谁?”

    “就是别人嘛。”

    “去洗々脸吧,”她说,“你脏透了。晚饭就在桌子上。”

    我到盥洗间撩了一把水,就用毛巾擦了擦脸和手。

    “这就算干净啦?”妈々叫道,“过来,孩子。”

    她把我拽回盥洗间,开始向我脸上脖子上打肥皂。

    “你一天到晚跑得脏不拉几的,谁都会喊你小黑鬼的,听见吗?”她抹々我的脸,又瞅々我的手,然后擦干说:“现在可以去吃晚饭了。”

    我一声未吭,走进厨房,坐在桌前,只记得当时直想哭。妈々也在对面坐下。

    “妈々。”我叫了一声。她看々我。我哭了起来。

    她转到我这一边,把我搂到怀里。

    “乖々,别愁。下回谁再叫你黑鬼,你就对他们说:我宁愿要我的肤sè,也不想当那些卑鄙下流的白人。”
正文 13先决条件(2)
    稍大一些,我就和朋友们结了伙,去跟篱笆外边的白人小孩对峙,互相扔石头和罐头盒。

    我常常流着泪回家,妈々搧了我,骂了我,自己也哭起来。

    “孩子,你想找死啦?你想跟你爸爸似的送命吗?”

    爸々是个流浪汉,我从来没有见过他。我的名字皮特就是为他起的。

    我步履维艰:吊儿郎当的官员,搞社会福利的人和所有镇民都找我的事儿。

    所以,妈々说:“你将一事无成,只能做流浪汉。”

    年复一年,我认识的孩子都长大、毕业、上班、结婚、定居了。定居又怎样?他们将给世界带来更多的黑婴,将住同样的旧棚屋,付同样多的租金,世世代代,永无尽头。

    我十六岁出走。留了一张纸条,让妈妈不必担心,总有一天我会好々地回来。但我二十二岁时她去世了。我回来埋葬她。一切照旧。我们的房子再没有漆过,门廊的地板也已下陷,破了玻璃的窗户上不知塞了谁的一件雨衣。另一家人正在搬进去。

    他们的家具堆在墙边,他们的孩子在屋子里笑逐着,有人正在厨房里炸猪排。最大的男孩挂起了一面镜子。

    去年,艾达让我乘她的大轿车兜风,我们经过了偏远地区的几个城镇。一次,路左边有几间几乎要塌的房子。晾衣绳上的衣服正迎风飘摆。

    “这里有人住吗?”艾达问。

    “只有黑小子。”我说。

    艾达气急败坏地按着喇叭,超过了前面的一辆车,说:“皮特,不知不觉地,你也变得偏激了。”

    “算我没说,算我没说。我知道,不少白人也在挨饿。”

    “这才说对了。可我自己很少受过穷。”

    艾达出身于被称为爱尔兰贫民的家庭,在波士顿长大。她是个非常漂亮的女人,为了钱,她结婚很早——“所以,我现在才供得起迷人的小伙子。”她常常这样调笑。她丈夫是个芭蕾舞演员,长年不在家。艾达怀疑他搞了同xing恋,但说:只要不管我的事,他干什么我也不在乎。我们去年邂逅,她三十,我二十五。我们的关系常有风暴,但谁也没有甩开谁。只要我进城,就打电话通知她;有时不得不流落他乡,也要让她知道。我们从不让关系过于当真。

    她走她的路,我走我的路。

    在这种游荡的生活中,我也学了点东西。像职业拳击手学会挨打,舞蹈演员学会摔跤一样,我学会了怎样混ri子。比如说,我学会了在任何情况下都不与jing察作对。不管谁是谁非,错的肯定是我。在别人,可能被看作具有美国传统的独来独往的美德,在我,就成了蛮横和傲慢。只经过几次遭遇,我便意识到,必须耍滑头,必须扮演对方希望看到的角sè。我只有一个脑袋,丢掉它太容易了。在jing察面前,我装作一无所知,张开嘴巴,瞪大眼睛,不说逞能的话,不跟他争一点人权。先猜猜他想听什么,再说什么。他就是皇帝,永远别让他扫兴。如果像常有的那样,我被当作附近抢jie或凶杀案的嫌疑犯给抓了起来,我就尽量露出一付寒酸相,一言不发,暗々祈祷。我挨过两回打,但没进过监狱,也没服过苦役。艾达有一回讲,那也是因为有我好运气。她还说:“假如你不那么走运,说不定倒会好些。现在有比苦役更糟糕的事。有些你已经遇到了。”

    她话中有话。我便问:“这是怎么说的?”

    “别发脾气。我说的是假如。”

    “你的意思——是不是认为我是胆小鬼?”

    “我没有那样说。皮特。”

    “可你有这个意思,对不对?”

    “不,我没有这个意思。什么意思也没有。咱们别斗嘴。”

    在某些时间,某些场合,黑人可以用他的肤sè做挡箭牌。他可以利用英国人对黑人的潜在内疚感,达到自己部分或全部目的。他可以利用类似上帝的禁果一般的令人厌畏的自身价值,把它当作一把刀,拈在手上,寻求报复。我早就下意识地知道这些,但最初这样行动时完全是不自觉的。后来,我看清了事情的本质,便感到坠入了歧途,丧失了人格,简直无地自容了。

    那是我遇到艾达的前一年。我正在二流剧团和小剧院演出,有时担当的角sè还相当不错。人们对我很好,说我有天才。但他们说这话时很感疼心,似乎在想:多可惜呀,他永远出不了头。我终于忍无可忍,对赞扬知惋惜忿忿然起来,每次别人和我握手,我都要怀疑他们在想些什么。我在纽约碰到几个挺好的人,都是嘻々哈々好酒量的流浪汉;他们很喜欢我,可我弄不清自己是不是信任他们,也弄不清这辈子还会不会信任别人。正是:人心隔肚皮,知人知面难知心啊。

    我很快就得起床了。再听一会儿路德维格的乐曲吧。它像数里之外一个巨人的行进脚步声震撼着这小々的房间。夏ri的夜晚,朱尔斯、艾达和我常々爬到体育场的高处,坐在立柱下的冷石阶上(今年夏天我们大概还要去)。在那里,我觉得天穹遥々,忘乎所以,犹如腾云驾雾一般。我们三人,从不交谈,只坐着观望空气中缭绕的蓝烟和下面一个个泛着红光的烟头。时不时地,卖爆玉米花、苏打汽水或冰激凌的小男孩叽叽喳喳地爬上陡阶,艾达捂着乌发,稍微侧身让路,朱尔斯狠々地瞪他们一眼。我蜷膝坐着,凝视下面那明亮的半月形乐池,凝视那紧张的黑衣指挥和他身下那些按照海浪的节奏一齐摇来摇去的人头,乐曲几次停顿下来,让位于忽而急流奔进,忽而踌躇不前的钢琴,除了步步升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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