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宫女-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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汍兰依言跪上前两步,一五一十将心珠的事情说了,最后她又泣不成声道:“陛下,我的好姐妹心珠人平时善良得蚂蚁都不会踩死一只,她怎么会做那样的事呢?而且奴婢不明白,那些人,她们为什么要那样陷害心珠呢?”
“沈心珠?”皇帝听完之后,这才恍然大悟,过了良久,他才对着天上的月亮痛惜似地长叹了口气:“哎,这事儿,你不明白,朕却明白得很呐!”
汍兰错愕抬眸,眼底一片讶然。
皇帝摇了摇头,他不再说什么,只是将汍兰轻轻挽了起来,用宽大的的袍袖帮她擦了擦脸上的泪水,续叹一声,便将她温柔地搂在了怀里。
第二天,尚服局宫女汍兰被皇帝一夜宠幸,从此被册封为贵人,封号‘汍’。
心珠醒来的时候,也是第二天的午时了。
正午的阳光透过薄薄的窗户纸,轻轻洒到心珠苍白如纸的脸颊上,心珠长长的睫毛颤颤动了动,仿佛是在黑暗的世界里漂浮得太久,面对突如其来的光线她还有些不适应。
“醒了?既然醒了,那就将这碗参汤喝了吧。”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一名老者面无表情地端着个药碗走了进来。
心珠拥被坐起,茫然地环顾四周,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阴曹地府吗?可是如果是地狱,为什么这房间还有阳光呢?为什么看不见牛头马面呢?她疑惑地瞟了老者一眼,又看了看他手中的药碗,小心翼翼地问道:“老伯,请问,您手里端的就是孟婆汤吗?”
“姑娘开什么玩笑?这可是价值几十两银子的人参熬出来的汤,什么孟婆汤,你还以为你真的到了阴曹地府!”老伯很不高兴地翻了个白眼,放下药碗就走。
心珠听得更加糊涂了,她将五指伸在眼前看了看,愣了片刻,赶紧起身下榻拦住老伯问道:“老伯,难道、难道我还没死吗?是、是你救了我吗?”
心珠当然不知道,就在被闷毙的时候,那名太监因内急匆忙贴完最后一章就将桑皮纸拿下来了,她更不知道,有一个好心人为了救她付出了很沉重的代价,最后,还是董大夫冷笑着将事情的经过告诉了她:
“这个京城,那些人都管我叫董神医,再不济也是董大夫,什么老伯不老伯的,我有那么老吗?真是的!”然后又用手指着敞开的窗户道:“诺,姑娘瞧仔细了,救你的人是他,我只是收银子负责给人治病熬药的,那人为了救你,连贡院的科考都给耽误了,啧啧,原先我还以为你是他夫人呢,真没想到…”说着,摇了摇头,面无表情走出房门。
心珠微微一愣,顺着董大夫所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只见窗外的梧桐树下,一名男子正负手而立,他的身影翩然而修隽。
“原来,是他救的我…”
当天夜里,心珠和薛定之离开了医馆,回到了距离考场不远的一间小小客栈。月光朦胧,烛火在窗户纸上跳跃抖动,薛定之坐在窗前挑灯夜读,他的身影在墙上飘飘摇摇。
“哎,看来又得再等三年咯。”薛定之懒洋洋地丢下手中的书籍,推开窗户,嘴上虽是衔着笑意,但内心的寂寥像窗外纷扬的落叶,一点点飘上了他的心头。
一个月前,他变卖了家中房产、千里迢迢来到京城,不就是为了参加三年一次的抡才大典嘛?而从小,他的志向不就是要做伊尹吕望那一类的人物吗?可是如今呢,只因救一个素昧平生的女子…
“公子,我可以进来吗?”正想着,一阵房门轻叩的声音响起。
第7章 情缘
“请进。”
心珠走了进来,此时,她已经换了一套干净的衣裳,头发简简单单挽了个双平鬟,尽管脸上的气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编衣练裙,一点都不吝啬地映出她亭亭的身姿和曲线。
薛定之为她沏了杯茶,微笑招呼:“姑娘,请坐。”
心珠却不坐,只是一脸郑重地走至薛定之面前,然后庄重地朝他举手加额行了个跪拜礼,最后才抬起头说道:“公子,您救了我的命,而我却害得公子耽误了考试的时间,我想,这份恩德和欠意,我怕是这辈子都无法还清了…”
“姑娘快请起,这是哪里的话。”薛定之赶紧将她挽了起来,涩滞一笑:“其实,你也不必自责,如果时间可以重来,我想我还是会选择这么做的。”
心珠讶然:“为什么?公子十年寒窗苦读,难道不就是为了能一朝高中、金榜题名吗?”
薛定之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出了心中的想法:“圣人不是教诲,‘无恻隐之心,非人也;无羞恶之心,非人也’吗?”转过头朝她一笑:“姑娘,金榜题名固然重要,可是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事,能比得上一个人的生命还重要呢?既然如此,姑娘你又何必还要放在心上?”
心珠一怔,剪水秋瞳在与薛定之坦诚的目光相碰时,心中的内疚和自责越发加深了。她弯了弯唇角,低下头不好意思道:“公子,我是来向您辞行的。我想,虽然我不能报答你什么,但是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不再给你添麻烦了。所以,我明天一早就要走了。”
“怎么,姑娘明早就要离开?你的身体都无碍了吗?还有,你的家人或者亲人呢?他们住在什么地方?”
“我…没有家人,也没有亲人。”
“姑娘是一个人?对了,姑娘,你叫什么名字?这么久我一直没问你,你到底遭遇了什么要得事情,为什么会出现在乱葬岗那种地方?是有人要加害你吗?”
心珠不说话了,她咬了咬下唇,泪珠在眼眶里隐隐打转,欲落未落。
薛定之料她定有什么难言之隐,不便再问下去,只将一杯茶盏端至她手中:“姑娘既然要走,在下也不强留,只是想好以后去哪里了吗?”
心珠捧着热茶浅浅啜了一口,抬起眼睫朝他淡淡一笑:“天下之大,我想,我总会找到一个容身之地的。”说着,她放下茶盏,又朝薛定之郑重拜了一拜:“公子,您的大恩大德我虽然无以为报,但愿来世有偿还的一天,谢谢你,公子,保重!”凝视他一眼,终于转过身走出房门。
在走出房门的一刹那,薛定之看着心珠孤寂离去的背影,心中立即泛起一丝淡淡的同情和担忧,可奈何自己毕竟是个男子,一个孤男,一个寡女,呆在一起终究不算什么。最后,他唯有走上前,从桌上拿出一袋银子,递给她:“姑娘,一个人出门在外,总是要有钱的,这些银子你拿着,虽然不多,但或许能解解你路上的燃眉之急。”
“公子,这怎么可以?”心珠当然不肯收下,已经有够麻烦别人了,怎么还能裹着别人的银子走呢?于是,免不了的,她一而再、再而三推拒。
然而,就在推推搡搡的时候,一片红叶从薛定之身上轻轻飘了下来。刹那间,两人同时一愣,俯下身去捡。薛定之正要伸出手,不经意地,两人的额头又轻轻地碰了一下。两人又同时抬起头,目光怔愣地凝视对方片刻,最后,还是心珠动作迅速地将叶子捡了起来。
“额‥这叶子是我前日游览帝都路过一条御沟,不巧刚好看见上面飘着这么一片叶子,觉得有趣可爱,就将它捞了起来‥”
“是、是这样吗?”心珠嘴里喃喃,但是一颗心却扑通扑通快要跳上了嗓子眼,她将那边鲜红的枫叶轻轻捧在胸前,再也忍耐不住内心的兴奋和激动,泪水簌簌而下,纷陈了一脸。
第二天清晨,天还没透亮,心珠还是上路了。
她早早地起来收拾好客房,然后走出房门,凝视了一眼薛定之所住的房间,对着那里拜了拜,然后垮着一个简单的包袱,头也不回地踏上了离开的路途。
晨曦熹微,小巷清幽,心珠纤秀的身影在迷濛的曙色中渐行渐远。薛定之一直站在窗前默默地目送着她,终于,她的身影在眼中消失成了一个模糊的点后,他才回转过身,拣起桌上的红叶,凝视着出起神来。
如果,御河沟的水每天都载着东西飘流,那么为何单单是他捞到这片叶子呢?如果,每个人来到世界上都是匆匆过客,有些人与之擦肩转身就会忘记,有些人与之邂逅一眼就会牢记一辈子,那么眼前的这个背影,到底又是属于哪一种呢?
刹那间,有风从窗外灌了进来,窗门被风吹得一开一阖,片刻功夫,又细又长的雨丝随之飘了进来。薛定之蓦然抬眼,暗叫一声‘糟糕’,赶紧揣好红叶,起身拣起一把油纸伞朝楼下跑了出去。
京都城内尽管秋雨绵绵,但随着早起人们的增多,小贩和行人也越来越如穿梭之鲫了,五步一楼,十步一阁,繁华富丽的街景像一卷画般呈呈铺展开来。
心珠在街市里慢慢地走着,冰凉的雨丝一点点落在她的额上眉间,轻轻的、柔柔的,像谁的一只手在上面轻轻抚摸。她抬头观望着整个街上,入眼处,从街头到巷尾,人流无不熙攘忙碌,卖包子的在对招呼客人,卖面汤的在满头大汗的擀面杖,挑着胆子卖糖葫芦的正笑嘻嘻地接过铜板,不管是谁,他们的面孔都洋溢着对生活热情和希望的笑意,而大千世界里,唯独心珠的眼睛看上去那么茫然无措,不辨去路。
她的归宿又在哪呢?
在宫中,她是个有品级的小小女官,可是出了宫,她又能做什么呢?在这个世间上,稍稍有体面出生的女子,一般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除了那些地位低下的艺人和妓/女,谁会出来抛头露面呢?
“我不相信,我有手有脚的,真的就会把自己饿死!”心珠一横心,打定了注意,决定向一个富丽堂皇的酒楼走去:
“请问,你们这里要招洗碗的女工吗?”
“不招了,满了。”管事的双手环胸,动动嘴皮都觉不耐烦。
心珠还不死心:“那跑堂的呢?请问老板,您们这里要招跑堂的吗?”
“有毛病啊?谁见过酒楼用跑堂的女人?”
“那你们还招不招…”
“不招不招,你走吧,我们这里什么都不招…哎呀,刘二爷您大驾光临,这边请,这边请,雅座早就给您留好了。”
心珠看着自顾招呼客人的管事,无奈低下头,悻悻地离开酒楼。
快到中午了,肚子越来越饿,心珠跑了好几个地方,所有的酒楼商店都嫌她是个女人而不用她。最后心珠忍不住地想,是不是自己去找活儿的都是大商楼才被赶了出来,那么,我何不去找找那些小的酒馆呢?
“哎呀,姑娘要到这里帮工?!可以,可以!当然可以!”
刚进一间小酒馆,老板想也没想爽快答应,心珠没想到这么顺利,欣喜若狂:“真的吗?老板,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干活的!”说着,她挽起袖子,动作麻利地走到一个大木盆前蹲着开始洗起碗来。
刚洗了一个碗,酒馆老板赶紧将她拉了起来:“喂喂喂,姑娘,快起来,起来,谁让你干这活了?”
心珠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