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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部分

古时候那些爱情-第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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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手边能用的,也不过几个内腹的内侍,能见的,亦不过像他这样儿‘不务正业’的宗室亲族。

    这样的情形,谁会甘心?

    自古,幼龄践位的天子,多半都会大权旁落。

    当年,前汉的孝武皇帝,因担心幼子年稚,承位之后母壮子弱,所以立刘弗陵为储而杀赵婕妤,并定下“立子杀母”之制。

    可惜,八岁即位的天子,毕竟年稚。后来,到底还是被先帝的托孤之臣霍光揽了大权。直至孝宣皇帝刘病已即位,八载隐忍,终于在霍光死后两年尽诛霍氏党羽,成功继掌大权,并成为名著青史的一代有为圣君。

    只是,自宣帝之后,继任的元帝刘姡А⒊傻哿蹑瘛У哿跣馈⑵降哿趸湫b等皆是庸碌无为或昏聩之辈,以至于王莽篡政,绿林、赤眉等义军四起,攻入长安城,推翻了王莽伪政。

    而后,绿林军拥立了一个荏弱怯懦的皇室子弟刘玄为帝,即是更始帝,但此人未能把控政局,以至两年之后,赤眉军拥立的城阳王后裔刘盆子攻入了长安,刘玄降,西汉自此亡。

    而同年,刘玄的族弟……刘秀在河北即位,定鼎洛阳,改元建武,东汉自此始。

    之后历明帝、章帝两朝,便到了如今,整整六十七年。

    三代君主励精图治,终于河清海晏,民丰物盛,但,自四年前先帝崩逝,天子年幼,窦氏一党掌权起,却是恣意而行,僭越礼法,以至乱象日渐一日地重了起来。

    而尤为使人惊惧的则是朝野上下,几乎尽是窦氏附党,这情势,只怕比当年孝宣帝时霍氏当道还要险恶几分。

    如今内有太后窦氏政权在握,外有大将军窦宪掌着兵马,若要乱政……当真便宜得很。

    而他这个阿弟,如今……看来也是终于下定了决心。

    刘庆静静看着眼前比他稍稍矮上此许的清弱少年,目光里不由带了些叹息,这些年,自己过得艰难,而他又何尝容易?

    “阿兄,”刘肇却是开了口,似乎因为追忆,声音微有恍然“很早的时候,我便时常想,在阿母心里,到底更在乎窦氏一族还是我?”

    即位四年,他也仍是像昔时那般称窦太后做“阿母”,而非“母后”,仿佛还是幼年时那个依恋母亲的孩童一般。

    “呵,”他似乎是自嘲地笑了笑“大约八岁的时候,阿母想要为三舅父谋一个校尉之职,但父皇不允。阿母便让我去向父皇说情,许多年来,她头一回那般温柔亲昵地同我说话的,我开心得恨不能什么都答应,只望讨她喜欢。”

    “父皇一惯虽疼爱我,因为是储君所以也算得上爱重,但军国大事上从来不失了分寸,所以因为我替舅父求官之事颇动了怒气,责我不识轻重,训斥之后,又罚了去太庙面壁思过。”

    少年面上的神情极为落寞:“那时年纪小,我一人在太庙其实心底里极怕的,夜里整晚梦魇,可阿母竟不曾派人来探问过一回。事后回了东宫,却只是怪责我不擅言辞,未能替三舅父成事。”

    “这样儿的事,这些年来不知有过多少回……”他眼里并无多少怨怼,但却是深深的倦怠“我时常思量,自己当真这般不堪,所以令阿母不喜么?”

    “但骨肉至亲,她何以这般待我?窦家那些舅父们是阿母的胞亲兄弟,可我也是她亲生之子啊。”十四岁的少年抬了头,看向上方金泥砌成的龙纹藻井,神色似困惑又似绝望。

    刘庆在一旁静静看着,心底里思绪汹涌,有一句话冲到喉头,几乎脱口而出——
第76章 刘庆与左小娥(十一)
    但最终……却仍是默默压了下去。

    他不能说,那是自己最后的依凭,若说了,往后……会如何?

    于是,十五岁的清河王深吸一口气,终于道:“自古天家情淡,多少父子相忌,母子离心,原是屡见不鲜的,论起来……不过是陛下太重这情份。”

    刘肇也似是回过了神思,目光落向案上那一卷沉黄色的《外戚传》,目光沉凝了起来。

    有些莫名地,心头便浮现起近日刚刚离世的袁劭公……不晓得,是不是为窦氏所害呢。

    他犹记得唯一一次见到那位清瞿瘦劲的老翁时,年过七旬的老人看着自己,竟几欲落泪……天子幼弱,外戚当道,所以梗直荩臣们,皆是长歌当哭了罢。

    而他,就是众人眼里那个“幼弱”的天子呐!

    “若再纵容下去,怕这刘氏江山,将亡在朕手中了。”

    “那,日后到了泉下,却又要如何同刘先列位先祖,还有父皇交待?”说到这儿,少年和润的语声已转为坚定。

    “阿兄,且助我。”他目光落向自己从小一处长大的兄长,郑重道。

    “好。”他一字以应。

    …………

    永元四年六月,天子诏令大将军窦宪自凉州回京辅政。

    待窦宪归京,未久,天子亲自御临北宫,令司徒兼卫尉官丁鸿,严兵守卫,紧闭城门;命令执金吾、五校尉等,率兵捉拿郭璜、郭举父子和邓叠、邓磊兄弟。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收了窦氏手中兵权。

    次日,以谋逆之罪,下诏收回窦宪的大将军印绶,改封为冠军侯。

    未久,令窦宪与其弟窦固、窦景等各回封地。郭璜、郭举、邓叠等皆下狱死。

    未久,窦氏兄弟三人皆领命自尽,窦氏一族自此而衰。

    十岁承天位,四载以来始终文弱沉静,被架空了所有实权的少年天子刘肇,就这样一鸣惊人,强势利落地以雷霆手段一举歼灭了窦氏势力,紧壁清野,真正继掌大权。

    而清河王刘庆,因为助天子筹谋计画,在此事之中居功至伟,是以重赏厚赐,羡煞了一众皇室宗亲。

    及大将军窦宪诛,庆出居邸,赐奴婢三百人。舆马、钱帛、帷帐、珍宝、玩好充仞其第,又赐中傅以下至左右钱帛各有差。——《后汉书·章帝八王列传》

    而窦氏势败之后,永安宫中原本掌政的窦太后,便失了所有权柄,自此真正成了一个深居简出,自闭内闱的中年妇人。

    这一天,刘庆来时,已过了日夕,暮色渐侵,永安宫中稀稀疏疏的几盏灯火次第而亮,比起原先满殿宫娥罗列,侍儿骈阗的闹热繁华,如今这几盏孤灯,委实算得上清寂寥落了。

    原本总揆社稷、专权独断的皇太后,一旦失了权势,会是怎样的日子呢?

    眼睁睁看着自已亲生的兄弟一个个被逼自尽身死,镇日里听着自家门庭败落,父母姊妹受人践辱,甚至可以相见以往窦氏肆无忌惮时结仇的那些人家,如今会怎样弹冠相庆,而后满面阴笑着报复回来……

    而窦太后自己,深居永安宫,名为修养,实则监。禁。

    刘庆想着这些,心底里一片冷嘲——当真是风水轮流转呢。

    而当他终于步入正堂,看到那个仿佛迅速苍老了下去的妇人时,神色间亦无多少意外。

    “呵,你到底还是来了。”发间已杂了许多银丝的窦太后,面色黯黄憔悴,眼窝有几分陷了下去,眼睑下是沉沉的青翳,连嗓音都失了原有柔润,是带了涩意的粗糙干哑。

    若不是身上那一袭尚算贵重的齐纨襦裙,谁会认得眼前这形同枯槁的痈妇就是昔日雍容华贵,颜色绝丽的窦氏美人?

    此刻,她倚着凭几坐在室中,连那姿态都是粗鄙颓然的,看不出丁点儿当初的娴姿雅态来。

    “母后难道不想阿庆么?”少年进了门,在室中站定,一双桃花眸里带着惯常的疏懒笑意“这些年间,母后一向可对孩儿关切得紧呢。”

    这一句如旧的“母后”,而今听来,讽意刺耳。

    “是呵,近日我一直在想,当初是如何给你那那一副乖觉模样骗了去?”她抬了眼,一双幽暗的眸子里定定看着他。

    “乖觉么?”刘庆仍是有些漫不经心地笑着,姿态随意地揽衣坐在了她对面的簟席上,还执起几上的青铜兽耳罍为自己斟了一盏桂浆“不足五岁的稚儿,在母亲陡然惨死之后,便懂得不哭不闹,不在人前提及亡母半字,而后开始对自己的嫡母亲近依恋,镇日里百般倚赖,对夺了自己储位的弟弟亦友爱照拂,亲昵无间……的确是乖觉得很呢。”

    他眉目依是散漫带笑,但眼底里却殊无笑意。

    “你这么多年装乖卖傻,一直念着宋氏之仇,等今日等了许久罢?”窦太后那沙哑的嗓音,听来是异样的冷嘲。

    “是呵,原本以为要再等几年的,谁料窦氏都是这样一伙蠢物……还好,现如今已死得不剩几个,蠢不蠢的都没甚干系了。”说着这般讥讽的恶毒字眼,十五岁的少年却是执起琉璃盏闲闲地啜了口桂浆,面上一派散漫笑意。

    但对面的老妇却忽然像被人扼住了什么要害一般,神色蓦然激烈起来,她浑身都作颤,双手抓着案角,十指近乎痉挛。

    “宫闱争嫡,我要她们姊妹的命又什么不对?!”她似乎情绪骤然失控一般,嘶着声低吼了出来,仿佛绝望的困兽一般。

    六岁上,父亲死在洛阳狱中,窦氏一门自此家道中落,母样沘阳公主成了新寡的孀妇,带着他们兄弟姊妹几个艰难度日,看尽了这世上人情炎凉。

    而十五岁上选入宫廷之后,她便明白自己需步步为营,一点点踢开所有的拦路石,占了中宫之位,令儿子成为储君,而后使窦氏一族光前裕后,将以往所有轻践过他们的人统统踩在脚下……

    而苦心经营十余年,她终于成了掌政的太后,位尊天下,总揆社稷,窦氏也终于权势滔天,当世无二……

    可,这一切最终竟毁在眼前这不务正业的竖子手上!

    她自己养起来的孩子,自然对皇帝的脾气再清楚不过,那是个心软的孩子,且身边根本没有几个可用之人。前前后后,除却那些宦官,司徒丁鸿、司空任隗、尚书韩棱这些要紧的朝臣都是这小子暗中联络的罢……

    这么多年,她竟是走了眼,呵,被他这一副纨绔模样蒙了过去!

    她目光里掩不住的恨意,发狠地看着眼前的十五岁少年,简直恨不能啖肉饮血。

    “是啊,母后您什么也没错。”少年见她这副模样,竟还漫不经心地笑着附和了一句,而后,眸光沉定了下来“天家争嫡,本就不死不休,有甚错处?”

    “而如今,阿庆以牙还牙,将阿母的仇报了回来,又有什么不对呢?”他仿佛这天底下最讲道理的孩子一般,郑重其事地平静同她解释道,认真得简直无辜。

    “所以,母后您不是错了,只是输了呀。”

    “呵……”过了好半晌,窦太后才悲凉地惨笑出声——这么多年,她怎会觉得这个孩子顽劣混闹,不成气候呢?

    她狠狠闭了闭眼,最终道:“当初,我终究是留了你一条性命,未曾下杀手。”

    言语都未见颓势,但实际却带了几分微微的乞求之意——身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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