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絮-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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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就打听出老帐房的家，家里是青砖房，看样子这家里的日子还算过得去。马涛上去叫门，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出来开门，长的高高大大，光着膀子，胸前长着护心毛，一脸络腮胡，马涛问他这里是不是老帐房的家，男人说道：“是呀，他是俺爹。”
这有点出乎柳絮的意料，帐房先生瘦弱而文气，怎么会有这么个儿子。
男人问道：“你们是谁，找他干啥？”
马涛指了指柳絮：“这是苏家大少奶奶。”
男人看了看柳絮，马上客气地说道：“俺爹不就在苏家吗？你们怎么到这儿找他？”
柳絮和马涛对视一眼，两个人沉默了好一会儿没有说话，现在面对的可是老人的儿子，他们不知道该怎么把老人的死讯说出口。
那个男人看了看这三个人，并没有让他们进门，而是不耐烦的说道：“啥事？说话呀。”
马涛轻轻地说道：“你爹死了。”
又一次出乎柳絮的意料，男人并没有伤心，甚至没有停顿，直接问了一句：“咋死的？”
马涛说道：“被日本人杀的。”
男人着急的说道：“我可不管，他可是在你们苏家死的，我不管，你们苏家得给埋了。”
马涛说道：“已经埋了，就在双河镇的河边，你要想去看看，我们可以领你去。”
男人说道：“埋都埋了，还看个啥，不就是一堆土嘛。”
马涛无语，柳絮站在车旁边，手伸到包裹里紧紧地抓住那袋现洋，她不知道是不是该拿出来，就那样一直攥着。马涛看了看柳絮，显然马涛对这个男人也深感厌恶，马涛看柳絮没表示，就对男人说道：“我们就是来告诉你这个消息，看不看的是你自己的事。”说完马涛转身向柳絮走过来，身后门砰的一声关上。
马涛和柳絮都没有说话，两人都上了车，车把式赶着车慢慢的往村外走，过了很长一段时间，马涛才对柳絮说：“不给他们也罢，这种不孝子孙。”
柳絮看了看马涛，点了点头，没有说话，手依然抓着包裹里的钱。
正当三个人赶着车慢慢的往回走的时候，后面突然传来了喊叫声，三个人一惊，连忙往后看，老帐房的儿子跑着追了过来，一边跑一边喊，招手让他们停车，柳絮让车把式把车停住，马涛下了车。老帐房的儿子跑过来，气喘吁吁的站在他们面前，并没有说话，紧跟着大家看到后面还有一个人跑过来，是个女人。老人的儿子对着马涛指了指身后跑来的女人，气喘吁吁的说道：“你们等等，她有话跟你们说。”然后低下头一个劲儿的喘粗气。
女人好半天才跑过来，跑得满脸都是汗，跑到车旁边，话都不会说了，直接坐到了地上，用手臂挽住车轮，身子也靠在车轮上，她害怕车子突然跑了。这女人坐在那儿直翻白眼，喘着气，还不停的呕吐。柳絮三个人愣愣的看着他们，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男人把气喘匀了，站在女人身边又把刚才的话清楚地说了一遍：“她有话跟你们说。”
女人喘了半天，终于站了起来，身材很矮，比那个男人要矮两个头，有点胖，那张脸长得和普通刁妇没什么不同，刚刚能说话，就大声的叫道：“你们就这么走了？嗯，老头就白死了。”
马涛说道：“他是被日本人杀的，跟我们有啥关系，有本事你找日本人报仇去呀。”
女人把嘴里粘稠的带着呕吐物的吐沫吐到地上，清了清嗓子说道：“他是在你们苏家死的，你们脱的倒是干净。”
还没等马涛说话，柳絮在车上问道：“你想要多少钱？”
显然这个女人没想到柳絮会这么痛快地答应给钱，刚才事情紧迫，一直在追赶柳絮的车，她甚至没和她丈夫商量一个数字，女人沉默了，她一时想不出个合适的数字，她嘴巴不停的动，只是没有发出声音，男人也愣了一下，看到女人一直没有回答，就试探性地说道：“怎么着也得十个大洋，那可是条人命。”
女人突然咆哮了一声：“滚一边去，你个傻球。”这一身咆哮把马涛和车把式都吓了一跳，更别提柳絮了，柳絮没想到这个女人的声音会这么大，更没想到她会冲那个男人这么嚷，吓的柳絮心怦怦直跳。那男人闭上了嘴，低眉顺眼的站到了一边。
女人说道：“至少五十块，你们苏家可是有钱人。”
柳絮惊魂未定，匆匆拿出钱袋递给马涛说道：“给他五十块。”
马涛接过钱袋从里面数出了一把现洋递给那个男人，然后匆忙跳上车，冲车把式说了一句：“走。”然后把钱袋还给了柳絮。
车把式拿起马鞭就是一鞭，车刚开始走，那个女人就一把从男人手中把钱夺了过去。柳絮他们没走出多远，那个男人和女人又开始在后面追车了，马涛对车把式说道：“快点，别让他们追上。”
柳絮不解的问道：“他们为啥还追呀？”
马涛洋洋得意地说：“我少给了他们三块。”
柳絮马上拿起钱袋，抓了一把现洋出来。
马涛说：“你干啥？”
柳絮没有说话，抓着钱，皱着眉，停了好一会儿，她才慢慢的松开手把钱又放回了钱袋，对车把式说道：“我们快些走吧。”
那个男人和女人在后面紧追，那个女人没追几步就跑不动了，毕竟她刚刚已经追了那么远，男人一看她这么快就追不动，停下来看她，那个女人翻着白眼吐着白沫指着远处对男人说道：“钱，钱。”男人放下她继续向前追。马涛坐在车上看着他们笑，毕竟他们不如畜牲，男人也很快就被车把式的大骡子给甩下了，马涛坐在车上看着离他们越来越远的两个人心里想笑，而柳絮坐在那儿却有点伤心。
一
日子一天一天的流过，双河镇人再也不敢听到日本这两个字，人人都笼罩在恐惧里，每到晚上人们也不会再到街上游荡，总是早早的关门睡觉。只有苏文孝还是跑前跑后的替日本人出力，没人知道他到底从日本人那里得到了什么好处，但是他脸上的笑容明显多了。苏文博现在已经在县城里不敢回来了，现在双河镇只有他苏文孝了，这么多年的压抑，苏文孝现在着实的要风光一番，现在苏文孝也带了抢了，马子洛把从苏家收来的枪给了苏文孝几支，让他好好的为皇军效力，苏文孝现在每天背着手枪匣子，带着几个扛着长枪的维持会员，不停的到各个村庄收这收那，忙得不亦乐乎。苏文孝才不管人们在背后怎么骂他，他更在意人们站在他面前时那种既怕又恨的表情，这让他甚是满足，他喜欢这种被人怕的感觉。现在的苏文孝还在为一件事忙碌，那就是双河镇苏家的祭祖，今年肯定是他苏文孝第一个祭拜呀，他就是要盖过苏文博。
在祭祖前一个月，苏文孝就开始准备了，通知各个苏姓的族人，不过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到祭祖那一天，别说周围村庄的族人，就是双河镇的族人也没来祭祀，苏文博更是没回双河镇。倒是马子洛带着十几个伪军来给苏文孝助兴，可惜这帮人都不是苏家人，参加苏家的祭祖有点不伦不类。苏文孝本来还想让人读读祭文，可是一边的马子洛已经有点不耐烦了，催促苏文孝快点完事儿，就是糊弄糊弄死人牌位，没必要搞得那么复杂，苏文孝只得一个人在祠堂里上了几枝香就结束了。苏文孝失望至极，他暗暗的咬牙，心里暗骂，这帮王八蛋亲戚真是不给他面子，更是把苏文博的祖宗又日了好多遍，因为苏文孝认为一定是苏文博在背后使坏，让族人都不来祭祖，让他苏文孝好看。还有这个马子洛，就是他娘的一个大老粗，断子绝孙的东西，懂个屁的祭祖。
虽然有点不遂心愿，苏文孝还是请马子洛大吃了一顿。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马子洛拿出两轱辘现大洋摆到苏文孝面前。
苏文孝很惊讶。
马子洛借着酒劲说道：“老哥，你先收起来。”
苏文孝心里一阵的欣喜，没想到这个骡子还挺知礼，笑着说道：“那能让马营长这么破费。”
马子洛说道：“应该的。”
苏文孝笑着说道：“那我就先收下了。”
苏文孝说着就伸手去拿那现大洋。
马子洛又说道：“我有件事求老哥，你他娘的一定要帮忙呀。”
苏文孝马上把拿钱的手收了回来，说道：“啥事？”
马子洛说道：“老哥帮我去镇上刘才富家提个亲。”
苏文孝说道：“提亲？给谁提亲？”
马子洛笑着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苏文孝说道：“你？”
马子洛说道：“正是他娘的小弟我。”
苏文孝心里骂道，这个王八蛋，比自己当年还坏，还他娘的不要脸。
苏文孝说道：“老弟，说句实话，你这年纪，我怕刘才富不答应。”
马子洛笑着说道：“年纪咋了，老子在床上一样生龙活虎。”
苏文孝赔笑道：“也是也是，只是不知道他们答不答应。”
马子洛笑道：“老哥尽管去，这年头，谁还不想找个拿枪的当靠山。”
苏文孝说道：“也是也是。”
苏文孝不敢得罪马子洛，只能带着钱去刘才富家提亲，苏桂芝虽然看不上苏文孝这种趋炎附势的小人，但是听说是给刘素云提亲的，也连忙让苏文孝上座，把好茶沏上，刘才富也出来作陪。刘素云真的是老大不小了，怎么说也该找个婆家了，苏桂芝和刘才富都有点着急了，这女大不中留，总不能在家里当一辈子老闺女吧。
等苏文孝一提出来马子洛，苏桂芝的脸马上就变了，语气也变了，说道：“那就让他回家等着吧。”
苏文孝不知道苏桂芝说的啥意思，难道这苏桂芝看上马子洛了？但是看苏桂芝的神情又不像。
苏文孝疑惑地问道：“让他等到啥时候？妹子给个准信呀。”
苏桂芝冷冷的说道：“下辈子。”
苏文孝这才明白苏桂芝没有给马子洛任何余地。苏桂芝的态度反倒让苏文孝心里有点舒坦，就应该这样回绝这头骡子，如果苏桂芝真的答应这门亲事的话，苏文孝觉得自己得憋屈死。
苏文孝又笑着说道：“大妹子，真的没有个缓儿？”
苏桂芝依然冷冷的说：“有，等他下辈子变成人了再说。”
苏文孝说道：“这马子洛可不好得罪呀，大妹子你可要三思。”
苏桂芝笑了笑：“我不用三思，我们家闺女宁死也不嫁畜牲。”
苏文孝说道：“马子洛咋说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咋这么说。”
苏桂芝冷笑着说道：“有头有脸？驴头马脸，骡子一个。”
苏文孝尴尬的笑笑，站起来说道：“那，那我就去回马子洛了。”
苏桂芝说道：“不送。”
在此之前，坐在一边的刘才富一直没敢说话，因为他不知道苏桂芝是什么态度，现在苏文孝要走了，刘才富马上拦住苏文孝说道：“大兄弟大兄弟，等一下，喝杯茶再走。”
苏文孝说道：“不了不了，还要给马子洛回信儿呢。”
苏桂芝瞪了刘才富一眼，要在平时，就这一眼，刘才富就不敢再留苏文孝了，可是今天刘才富还是一把拉住了苏文孝，让他从新坐下，说道：“大兄弟，老哥哥有两句话要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