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灭-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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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诉河?”迦楼厄格开了追击而上的几柄单刀,手在腰间一按,一柄刀脱鞘而出,薄如蝉翼的刀刃在日光下寒光闪闪,刀身翻转之间有暗红色光泽流动,就像是经年沉淀而下的鲜血。单刀猛地横劈而出,其间似有无数灵魂在无声呐喊,他们凄厉的呼喊在风中飘散,仿佛要从这刀中挣脱而出。那是来自地狱的声音,飘渺遥远,撼摄人心,如同千丝万缕的藤蔓,在人身上曲折缠绕,然后将其一同拉入无间地狱。
这样一柄避于日光的单刀,牵扯着无数人心底的欲望,躲藏在黑暗的深处,窥探着世间之事的起起伏伏。
那便是泣魂,曾经斩杀上任明尊商玄的泣魂!
黑袍的明尊执刀,神色倨傲不可一世,他斜眼扫过面前众人,冷笑:“就凭你们这点伎俩,也敢觊觎我明教!”
他认定了这些人和从前那些潜入明教的人一样,都是从中原赶赴西域,要毁灭明教的所谓正义之士。
“姜阙,你先带诉河走。”他回头看了白衣男子一眼,即使他并不喜欢甚至讨厌这个昔日的好友,但是在此情境之下,带诉河走才是最重要的事情。圣女关乎整个明教的信仰,诉河不能有事。
而这一切不过都发生在片刻之间,远处有守卫匆忙赶来,以迦楼厄为中心将他围在安全处。
“觊觎明教?”领头的那名刺客听到这话不禁哈哈大笑,“迦楼厄,你真的忘了我是谁了吗?”
男子将黑纱缓缓摘下,冷笑出声:“修罗王迦楼厄,手刃明尊商玄夺位的事情,你总该不会真的忘了吧?”
“明尊圣明,岂容你片面之词就可玷污!”明赤筱再也忍不住,拦在迦楼厄身前出言呵斥。
“呵,原来是圣女明赤筱。”那人倒也不恼,只嘿然一笑,“圣女,这十年来你为虎作伥,看着这个恶魔坐上明尊之位,你就没有一点不安吗?”
明赤筱身子一颤:“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商玄是暴病而亡,与现任明尊何干?”
“暴病而亡?”那男子转向迦楼厄,“你就是这样告诉你的教众的吗?”
“姜阙祭司……”诉河神思一直恍惚,她只记得利刃直逼咽喉,而自己在圣坛之上倒下,明尊黑色的长袍在眼前晃动,红色的鲜血溅上了那个祭司的如雪白衣。
“明尊……”她紧紧攥住姜阙的衣袖,“刺客……”
姜阙从圣坛一路行至神女宫,紧皱的眉头从未松开。怀中的女子身体冰冷,嘴唇发青,比上次更为强烈的反噬正在发生。可是她居然还在想着那个眼中只有权利的迦楼厄?
“放心,他死不了。”姜阙淡淡说道,“你现在应该担心你自己,等一下反噬增强,你很难撑下去。”
“没关系。”女子微微一笑,那笑却像是飘在风中的飞絮,倏忽不见,“你说过会帮我的。”
“我相信你。”
那到底是怎样的信任?
仅仅因为他答应帮助自己,便可以毫无保留地信任。她想起方才在圣坛之上他人群之中遗世独立的孤傲身影,其实在某种程度上他和迦楼厄很像,只不过他的傲骨从不染人间烟火,而迦楼厄的傲骨却是浸在浊世厮杀的鲜血中的。
那道寒光刺向自己的时候她看到他的神色有一刹紧张,那是他从来没有表露出过的神情。
难道是因为自己吗?
他快速飞跃上圣坛,其他人都没有注意,唯独她感觉到了——在刀尖刺过来的时候,空气曾经有一瞬的凝滞。那样短暂,甚至比那次截下自己的寂地月华之时还要迅捷。快到让人以为那是自己的错觉。但是因为经历过一次,所以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那一瞬时间停滞的感觉。
“你刚才救我的时候,用的那一式叫什么?”她问他,“你曾经用它接下了我的寂地月华。”
如果不是那一招,站在人群之中的他,根本来不及阻止那名黑衣的刺客。
白衣祭司微微一愣,他雪白的衣襟上还有刚才鲜血飞溅时留下的痕迹。他看了怀中女子一眼,躲开了神女宫中那些喜欢大惊小怪的侍女,将她送回房间:“那一式,叫刹那。”
一弹指六十刹那,一刹那九百生灭,这便是刹那的由来。
“刹那……”诉河喃喃。那样强大的凝固时光之术,原来叫做刹那。女子最后咧开了嘴角,她想起了小时候还和叔叔婶婶住在一起相依为命的日子,如果那时有刹那,她多想将时光凝固在他们还未死去的时刻。
哪怕只有一刹,她也会心满意足。
“唔,十恶,你竟然没有死,真是让人意外啊。”迦楼厄终于认出了当先那人,十年前他囚禁五明子支开寒月日曜,而十恶,这个一直忠心耿耿守护在商玄身边的修罗场杀手之一,直接被自己毒杀并扔下了昆仑雪山。
那样深的雪壑,他竟然活了下来。
“没有想到吧?”男子面容狰狞,当年他大难不死,又集结了仅剩的几个商玄心腹,在西域隐忍数年,等的便是使真相大白天下的这一天,“上天没有让我死,就是为了让我将你拉下明尊之位!”
“可笑。”迦楼厄不屑,“你说我以下犯上杀死商玄,可是五明子依然随侍在我左右,他们可从来不比你对商玄的忠心少!”
“五明子?”他冷笑,“你的五明子背地里做的事情,可不比你当年做得少呢。”
“此话何意?”
“那你就要自己去问他们了,我此行只负责收你的命,可不负责帮你清理门户!”
说话间男子身形暴起,手中单刀再度斜刺向迦楼厄。身后几名死士也随着他的动作一并移转身形,十柄单刀来势汹汹势不可挡,那些死士早已抛弃了生死,每一招下来都是致命杀招,挡在迦楼厄身前的一众守卫不由感到了一股沉重的压迫感。
他们也是修罗场的死士,可是……那样深重的死亡气息,如同从地狱里传出的鬼魂号泣,即便杀人如麻的他们,也会感到害怕。
迦楼厄目光只凝聚在一处,他仰头看向天上刺眼的阳光,昆仑的皑皑雪山在这光下连颜色都温暖了起来。
“光明咒。”三个字从他嘴里缓缓吐出,顿时金光暴涨,分裂成数根微小细密的刺,朝周围四散而去。
然而那金光四散的方向,不是那些刺客,而是圣坛之上保护他的修罗场死士!
作者有话要说:
☆、往事
梦中有刀剑相碰撞的铿锵之声,火光灿烂如霞,孩子的啼哭和妇女的尖叫从耳边传来,凄厉的哀嚎几乎要刺穿人的耳膜。
那是……尉犁的一个小村庄。
少年在夜色中踏月而来。挺拔的背影恍若他手中挥出的那把单刀,在火光中划出一道刺眼的光明。
他冲年幼的女童伸出手,说:“跟我走吧。”
林木葱郁的大山里罕有人至,她小心翼翼地牵着少年的手,来到山中常供猎人住宿的小木屋。
他把叔叔婶婶的尸体放在一侧,转回头问她:“如果让你一个人和他们待在一起,你会不会害怕?”
她当然知道他说的他们就是叔叔婶婶的尸体。
女孩果断摇了摇头:“不怕。”
他们在她被父母抛弃的时候收留了她,又在她遇到危险的时候不顾一切去保护她——在村子里砍向他们的那把长剑,本来是对着自己的。自己又怎么会因为他们死去而去害怕一个莫须有的鬼魂呢?
少年看她表情坚毅,也面露赞许之色:“那样便好,我现在不方便带你回去,你先在这里住下,等我找到法子了好救回你叔叔婶婶。你放心,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你不用安慰我。”女孩低了头,忍住涌上眼眶的热泪,“我知道人死不能复生的道理……”
“不对。”少年大声说。
“什么不对?”
“我说人死可以复生。”少年傲然,“你想我,我会有办法的。”
女孩惊讶:“真的吗?”他在她如死灰的心上加了一簇火苗,渐渐那火又燃烧起来了。
“相信我,你只用在这里等我回来。”
——我相信你,我当然相信你。
可是为什么,我从日出等到日落,等到尸体发烂腐朽,等我已熟悉那条曲折蜿蜒的山路,我等了半月有余,始终不见你回来。
女孩一个人埋葬了死去的叔叔婶婶,最后回望了一眼身后的木屋。那间小小的屋子隐在月色之下,黑暗如同一只巨大的怪兽,一点点将那屋子吞噬殆尽。
她抹了一把脸上的泪,头也不回地飞速跑下了山。
她心里谁都不怨,她只恨命运至此,居然连选择的机会都不留给她。
她从山中出来后又回了一次尉犁,那个村子已经残破不堪,她曾经的家也在一片大火中成为一片废墟。
废墟中有人着白色长袍,她听到他们在高声唱和:“名随方土无量名,一切明性慈悲父……”
那是什么?
“这是明教的圣歌……”一名老妪回答她。
“明教?”她从来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便是救世人于苦难,怜众生于生死。”
女孩困惑:“我不是很明白。”
“到了明教,你就一切都明白了。”老妪微笑,“从这里一直往西走,越过漫漫黄沙,茫茫雪原,你就会看到那座冰雪覆盖的昆仑山脉。昆仑山巅,明教之所,那里,有你想要的一切。”
一切……
“那里,是世间光明的所在。”
“不要丢下我……” 睡梦中的女子眉头紧缩,口中喃喃自语。
她梦到了那场惨无人道的杀戮,还有漆黑夜色里那道挺拔的背影。她听从老妪的指引向西跋涉,孤独在心中蔓延扩展。
“不要丢下你?”姜阙往她体内输送内里的手掌一顿,“又做噩梦了吗?”
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凝聚,探寻的意味愈加明显。眼前的这个女子,她到底经历过什么?
她从圣坛上回来的路上就昏了过去,嘴里反复念叨的,只有这一句话。
绵长温暖的气息在体内缓缓流动,就像是深夜中一个人在空旷的原野上看到一蓬篝火。 昏睡的女子终于睁开了双眼,看到了白衣的姜族祭司。
红色的血液在他衣襟处凝固,宛若一朵盛开的红花石蒜。
“姜阙祭司……”刚才他在一片混乱的圣坛上救了自己,他似乎说过,用的那一式,叫做刹那。
使时间凝固,让岁月停滞。
“谢谢你。”胸口疼得厉害,她不得不小口呼吸,用极轻的声音说话:“明尊怎么样了?”
那些刺客来势汹汹,必然是来取明尊性命的。虽然自己对迦楼厄的信心十足,但是不知道最后结果,还是会觉得惴惴不安。
见她又一次问起迦楼厄,姜阙脑中闪过那个桀骜不驯的身影,笑道:“他可是至高无上的明尊,哪里会这样容易就死去。”他顿了顿,“你也太小看迦楼厄了。”
“你们是不是认识?”诉河敏锐地感到了他话里的不屑和嘲讽。那个白衣翩然的祭司是从来不屑于恨的,他只会将你在漫长岁月中遗忘,哪怕再深的仇恨于他看来也不值一提。但是每次提到迦楼厄,他就会变得有些不一样。
那天他从圣殿中回来时也是这个样子,因为不知道明尊同他说了什么,太多的东西都无从猜测。然而他不同于其他人见到明尊之后的恭谨或是恐惧,他的眼里唯有淡然,甚至是深深的不屑——那种对一个人了解至深,已不想再进一步接触的不屑。
而刚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