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灯录·下-第31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可是前些日子大家手里头都有很多事要忙时还好,她也没发甚么脾气,现在看到薛黎陷有时候闲下来,就经常吵着要去找薛大哥。
薛黎陷济善堂那里很忙,再来个大小姐就更受不了了。
而且比起那样一个公主病,柳小喵还是喜欢和带着点江湖血性的公孙月一起玩,所以时不时就领着公孙月一起出去采药,让她放心放轻松……
这不,真放轻松了,苏先生醒了,她便不会陪着自己出去玩了,於是柳小喵闲下来倒也难受,索性替薛黎陷揽了大部分病人,这般因果循下来,就得是薛黎陷自己去安抚南宫彩了。
「……甚么叫因果轮回,报应不爽,这便是了。」
聚香阁顶楼里间琴音微渺,苏提灯一边唾弃着南宫家的下场,单手托腮,单手书写着一张又一张的请帖。
下笔时犹自回想起初醒那日午后,没得恶梦,甚至也没得沉瑟托梦,便像是真累透彻了,睡了那么长长一大觉醒来,仍旧静好的阳光,身边却有一个柔软的触感。
「阿苏,你醒来吧……你醒来了,我们就马上成亲好不好?」
「好啊。」
她大惊抬眼。
他含笑垂眸。
轻柔的吻落于额间,发香中似带有甜甜的味道。
啧,苏提灯糟心的又弃了一张上好的大红请帖,一写就想起那日事,一想起那日事就易分心神,一分了心神就容易凝了墨或者索性写歪斜了……
「啧啧啧。」连暂时代替了绿奴位置来磨墨的梓涵都忍不住叹气,刚叹了几句目光又认真的扫到了最上头那一个名字上,愣了些许,「先生,你那个南疆来的,经常给你送『别礼』的那个小姑娘,是不是就是叫弧青啊?」
提笔的手微顿,没有问你为甚么会知道,反而是淡定的点了点头。
「她上上上次说她要回去了,再不回来了,给你留下那个糖果……上上次,上次……」
「行啦行啦。她这次,是真回去了。」
苏提灯眸光微恍,好像还记得前几日去鬼市溜达了一趟时,那番对话。
「阿苏,纵使是我,现在,也只能给你做出这小半瓶啦。这一次,我是非回南疆不可了……再也没办法,留在中原继续骚扰你啦。」
竖着两个小羊角辫的姑娘虽是笑的,眼里却带着莫名让人心疼的泪花。
那时苏提灯内心未曾没有怅然,开口却仍旧是入骨的冷清,暖不得半分春意,「是他……叫你回去了?」
弧青笑笑,没有说话。
临行前忽又想起甚么,「那个……阿苏,如果他卷土重来的话,作为大祭司的你,是必须也要回南疆与之抗衡的吧?」
「乌椤会除掉所有毒巫的,你要相信他。」
像是明白这一句毒巫,包括了她,也包括了自己,苏提灯又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哪怕是召小生回守南疆,那时候……小生也是携着月娘回去的。平日无事也会去南疆溜达溜达的,看月娘更喜欢哪里的气候了。而且,小生心里也一直有一个同我一样适合大祭司位置的孩子——你应该也是有点印象的,虽是最低贱的奴隶场出身,却蛊术天资也不凡。」
「你说那个面颊上覆了一个蜘蛛的?他不止出自奴隶场,也是毒巫啊……」
「没事的。乌椤知道谁该留,谁不该留。云姨也会指引他的。小生日后会举荐一番,到时候,也希望你们顺利放行。」
弧青眨了眨眼,忽然一扭头,似乎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刚走了两步又顿住,「可你……没了不归,真的没事么?」
「小生的自控力向来很好。」他又笑,笑的月朗天清,「更何况薛黎陷还在,他的血多少能缓解一下我对不归的渴望。就算,就算再不济来讲……我和月娘这两个侥幸的人,本身寿命就会比常人缩短的多,能窃个□□年活头,便已足够。」
「人活着那么久,又有甚么意思呢,是吧。」
翻身至窗外的小姑娘忽又仰脸一笑,巨蝎游走于身侧,跨上疾行而去的前一秒,她又回头,「那么,下一次的南疆之战,我等你再来!」
「好。」他笑的灼灼耀华,恍若天人。
毕竟,有些人可以离席,但这个江湖,还是要继续下去的……
……
「先生?你怎么又发起呆了,你再发呆下去,这张又废了。」
「啊,我只是突然想起来,这喜事要是操办起来,按照中原的风俗来讲,月娘岂不是有好长一段时日又不能同我见面了?」
梓涵停止了磨墨的手,微微一怔,听先生这话意思,该不会是想……
「要不,不必顾忌这些杂七杂八繁文缛节的东西吧。」
梓涵深深,又深深的咽了口唾沫。
「先生……」
「其实也不必请这么多人,大家少点人聚一聚就好。」苏提灯又抬眼看了看桌角处的灯笼,刚打算随手叫喜帖燃了,又是一顿,摇头自言自语道,「不行,我得昭告全天下人,我娶了公孙月才对啊。」
白皙修长的二指微夹住的红,又缓缓落回沉香桌木上。
「啧……」苏提灯叹了口气,窝回桌椅里,双眸深沉的盯着窗外夜色。
都怪柳妙妙,下午硬闯了伫月楼缠着月娘去同她吃一顿晚饭了,说是甚么能难得轻松小半天,大哥回来顾铺子,她可以出去放放风。
放放风,放放风……眼瞅着都过了饭点了……也是,她本身就是同她去吃饭的。
那日初醒,虽说口头上应了月娘,自个儿却没敢泄露出太多其他情绪来。可是……这种事自己也从没操办过,在书房里头便是连片刻宁心也不敢有,内心慌如雷鼓阵仗简直堪比一脚踏上了祭祀台那般慌乱。该请甚么人,怎么个请法,又如何说,如何将这场喜事做的够大够足?
可是又不知月娘习不习惯这样的场面,想要怎样的感觉。
自己又不好意思再去问。
暗自又在内心啐了自个儿一句,当初这等事还是叫人家姑娘家先开口的,虽然也算作半分梦中痴语,听见了,却就是听见了。
捶胸顿足拉扯头发都不足以表达出内心郁闷之一二。
现下更是完全不敢再多问些甚么,生怕再惹了她不高兴——明明,明明是自己应下的,不是么?
「先生……要不你别操心这些事了,交由奴家来处理?」
「这事怎么能不是我亲力亲为。」苏提灯闻言忽然坐直了身子,将散落满桌的喜帖重新整理好,「今天天色不早,我还是早点回去,万一月娘也提前回了呢。我晚上再细细想想,明天好来重新做准备。」
梓涵掩唇无奈娇笑,「先生……我这儿可是聚香阁。你现在所在的这房间,可是聚香阁头牌艺妓梓涵姑娘的……备用空房。你今日是趁着所有人都不在,绿奴和鸦敷会为你把着口风的,可以后,又该作何解释?」
是啊……
苏提灯苦大仇深的将那些绞尽脑汁也写不出一句满意话来的喜帖死死盯着——大,大不了拿回伫月楼写?叫他们笑话自己词穷便词穷了……不过,叫月娘看到的话,就又没惊喜了吧?
「罢了。总有法子的。」苏提灯像是想的累极了,又窝在椅子上捏了会儿眉心,这才起身,拽过桌角灯笼,同在后门处候着的鸦敷一起往回路去走了。
及至到了雾阵里头,苏提灯挥挥手,示意鸦敷先走吧,他想一个人静一静,走的比较慢,就不用跟着了。
鸦敷一开始还不乐意,但一想到这是雾阵啊,是先生他自己控制的雾阵,算计别人倒是可能,总不至于把自己算计进去,便同意了,未及走,又被唤住。
「那甚么……咳,如果月娘回来了,你就说我去鬼市了,很快便回。」
鸦敷讳莫如深的将先生望了会儿,尔后心情十分沉重的点了点头——先生在命令自己说谎啊……
「敢说漏了,我第一个把你做成蛊人。」
「晓得了……」鸦敷蔫头耷脑的往上跑。
清退了这所有一干闲杂人,苏提灯才微微舒了几口气,打算绕个远路,去凉亭那小待上一会儿。
一步深,一步浅。
迈过这走了无数遍的路,吹过微熏醉人的冬末春风,苏提灯内心不是一星半点的恍然。
去年的好多事,都一瞬间……太快,实在太快了……
这么多年,师傅和二叔死了,沉瑟……也没了,弧青也重回南疆,会成为下一任毒巫头领……
那个一路风尘仆仆从南疆追我至中原想要阻止我的孩子,便叫他做下一任大祭司好了。
毕竟自己这边是想要卸任归隐山林、自私的渡自己的安稳小日了。
可这江湖,却仍要有传奇留在,要继续下去……生息万变,亘古不绝。
这些曾和自己有过数十年之久情分的人啊,要么是心甘情愿的葬了,要么就是心不甘情不愿的被推到了另外一个位置上。
那自己呢,自己又会怎样呢?
如若让公孙大哥知道公孙月还活着,喜帖广布出去之后,会不会又是恩仇翻面,再掀一场血雨腥风?
灯柄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手心,苏提灯忽又笑了笑——要不,学学薛黎陷吧,管他那么多呢?反正月娘现在是自己的,她也正喜欢着自己,不是么?
「苏先生。」
一道冰凉无起伏的嗓音忽然直直传来。
苏提灯略惊抬头,瞧见了来人,尤其是腰间那把佩剑后,惊讶却已化作了然。
「不知南宫姑娘深夜造访伫月楼,有何贵干。」
「我有些事,想要找你核对清楚!」
「不必核对了,你想问的事,全是小生做的不假。灵潼既然能告诉你这雾阵路数,自然是他感知过太多人,旁敲侧击而推演出我做过甚么。」
「苏先生果然一颗玲珑慧心啊,不必等我话说完,便已是知道我是来兴师问罪的么?」
苏提灯略微沉吟了一下,叹了口气道,「你现在回去,兴许还来得及见灵潼最后一面,我不知他是你弟弟还是其他甚么的亲戚,但是他是推测演练占卜了太多发生在其他人身上的事,而想知道我做了甚么不是吗?蛊术亦是同理,他受影响太多……」
苏提灯抬头透过时浓时淡的雾气,看了会那个慢慢爬至夜正空,渐渐完美的圆月,冷静补充道,「估计是熬不过今晚了。」
「他活不过,你也不用想活过!我南宫家虽有过错,可是北宅和古刹并非所有人都有沾染地城之事,你……你无非就是为了尸体罢了!」
「是啊,小生若不是为了食源,小生又是为了甚么呢?」
苏提灯叹了口气,双眼空洞的对着前方虚无盯了会儿,又冷清道,「南宫姑娘不必自寻死路,请回吧。」
「你叫我回,我凭甚么回?连薛大哥都不信灵潼说的那些话、没有人能帮我们南宫家了……只有靠我自己!」
「姑娘,」已转身欲走的苏提灯忽又顿住,头却未回道,「你有本事的话,屠了苏家去啊,算小生一个人的帐,这是做甚么?你又不问问,若是小生经脉没有被废,不足以像个正常人一样的活着,何须这般肮脏食源?」
「那你良心上又过的去吗!」
苏提灯深呼吸了一口气,继续头也不回的往前走。
便是不走八卦阵路,只要稍微转过几个小弯也是足以可把她甩在雾阵里,自讨个没趣也不会这么执着了……
握着灯柄的左手无意识更加握紧,苏提灯保持着呼吸平稳,尽量步伐快速的向前拐去。
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