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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部分

大关东-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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敢喝酒,便认真地对付起那只烧鸡来。
  屋外暴雨倾盆,电闪雷鸣之中,佟凤山愈发的口齿不清:“说说容易呀!兄弟,你别忘了,你我可都是卖国求荣、令人不齿的汉……奸!常言说,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搞不好,你……你我兄弟是要人头落地的!”
  詹孝廉说:“汉奸多了。有多少和我们一样的,现在摇身一变成了抗日英雄、接收大员。接收敌产、没收逆产、惩治汉奸,忙得他们不亦乐乎……他们能成英雄成大员,我们为啥就不能呢?”
  佟凤山说:“你咋还那么太幼稚呢?你……你咋不想想,人家投靠的是国民政府,而且,人家早就眉来眼去互送秋波了……而你我面对的则是老毛子,是共……产党,是六亲不认的土……土八路,他们会吃你那一套吗?再说,你现在去……去跟他们套近乎,岂不是拿热脸去贴冷屁股,自找没趣儿吗?”
  詹孝廉说:“我听说郑副官就是共产党,何不让他出面……”不等詹孝廉说完,佟凤山冲他直摆手,“共产党,呵呵……共产党出尔反尔、翻脸无情。你要投靠他们,嘿嘿……不会有你我兄弟的好果子吃!”
  詹孝廉说:“国民政府不能容留我们,共产党我们又信不过,看来我们就只剩下能等死这一条路了!”借着酒劲儿,佟凤山把秦彦三郎的手谕递给詹孝廉:“还不至于。你我兄弟一场,我不能瞒你……你看看吧,这才是我们真正的出路呢!”
  詹孝廉看罢心中暗惊,装出后悔不迭的样子:“大哥,你怎么不早说呀!”佟凤山不解地问:“怎么了,现在说还晚吗?”詹孝廉说:“晚啦!我已经把犬养伍长给打死啦!……佐前也自杀了。”闻听此言,佟凤山目瞪口呆,半晌没说出话来。
  守备队的日军万分沮丧,把储藏室里的军用罐头和日本清酒搬出来,边喝边哭。詹孝廉提枪冲进去的时候,佐前已集合好队伍正待登车。一个醉醺醺的伍长扯着日本国旗,哭得满脸鼻涕唱着日本军歌,既为同胞们打气,也为所谓的大东亚圣战嚎丧呢。
  佐前发现被包围,站在原地一动没动。那个满脸鼻涕的犬养一郎,扔掉膏药旗操起一把指挥刀朝詹孝廉劈来,詹孝廉一进身,抵住犬养一郎的胸口连开三抢,几乎就在同时,佐前智信也对准自己的太阳穴开了一枪。那些半醉的鬼子猛然清醒过来,哭喊着“天皇万岁!”有的抽出刺刀朝肚子猛捅,有的用大枪抵住下巴,脱掉皮鞋用脚趾去扣扳机……

第三单元 热土(13)
詹孝廉说:“事已至此,我们已经无路可走了。弟兄们一致主张带上余下的那些鬼子,去投诚……”
  佟凤山像挨了一闷棍,身子一栽歪险些从椅子上摔下去,“唰”一下酒都变成了冷汗。他做梦也没想到,刚离开半天工夫竟发生了这等事情,更令他意外的是,詹孝廉会背着他来这么一手,把他的计划全都打乱了。
  佟凤山先是“啊……!”的一声大叫,尔后飞起一脚将桌子踢翻,杯盘碟碗稀里哗啦撒得满地,洋油灯也跌得粉碎,在地上燃起一堆火来。窗外又响起一声炸雷,闪电照得佟凤山脸色惨白,愈发狰狞可怖。他指着詹孝廉的鼻子,咆哮道:
  “詹孝廉,这么多年我拿你当亲兄弟,就差把心掏给你了,没想到你会在我的背后点炮下黑手……”他被气疯了,双手哆嗦边掏枪边叫卫兵:“大友!陆大友!快把他的枪下啦!给我绑起来!”
  陆大友反应奇快,听到掀翻桌子的一刹那迅速拔枪在手,等他冲进来才弄明白,原来是团长跟团副干起来了。这么多年,两个人经常一起喝酒,好得跟一奶同胞似的,今天咋说干就干起来啦,陆大友一下子懵了。这俩人都是他的老长官,究竟该帮谁不帮谁呀?犹豫了零点几秒,陆大友猛然想明白了,自己是团长的侍卫,当然应该帮团长啦,立刻扑过去要缴詹孝廉的枪。
  佟凤山跟他翻脸是意料之中的,对陆大友詹孝廉更是早有防备,进门之前悄悄打开枪套上的按扣儿,就是为了预防不测。见陆大友一弓身,詹孝廉扣动手里的左轮手枪,从枪口里喷出的那团火焰在昏暗之中十分耀眼,子弹打在砖地上啸叫着在屋里乱蹿……陆大友不顾警告,只稍稍犹豫了一下,举枪对准了詹孝廉。就在他欲扣动扳机的一刹那,詹孝廉手腕一翻又开了一枪,陆大友举枪的手腕被击中,手枪落地,佟凤山见状痛苦地把手停在了腰间……
  埋伏在大门外的郑学礼和大个子副连长听见枪声,开始以为是雷声,随即脱口大叫道:“不好,动手啦!”大个子副连长飞起一脚踢开房门,第一个冲了进来。
  陆大友捂着手臂站在屋地中间,像被使了定身法,而佟凤山则刚刚掏出手枪,大个子副连长手里的冲锋枪首先打出了一个长点射,几股殷红色焰火状的血柱,从佟凤山胸前喷射而出,洒满屋地。就在佟凤山的身体颓然倒地的同时,大个子迅速将冒着青烟的枪口指向了陆大友,郑学礼高喊:“快住手!”随即箭步冲上去,一把抓住滚烫的枪管。哒哒哒……一串子弹裹挟着热浪,擦着陆大友的头皮掠过,射进天棚里。炙热的枪管儿把郑学礼的手掌烫出一串水泡。士兵们看到佟凤山的鲜血桃花一般迸溅在詹孝廉的脸上身上,像一群闻到血腥的鲨鱼顿时疯狂了。
  詹孝廉听见院子里也响起了枪声,不禁大惊忙冲出屋去。电闪雷鸣之中,佟夫人和佟凤山的婶娘倒在血泊之中,詹孝廉一脚踢倒了正要向佟家驹开枪的士兵,郑学礼也冲了出来,从佟夫人身上抱起佟家驹……詹孝廉跪在地上,将奄奄一息的佟夫人抱在怀里。霹雳再一次把乌云撕碎,也把人的心要震碎了。
  血沫子不停地从佟夫人嘴里往外涌,气管里发出急促的“丝丝”声。她大睁着失神的双眼,用尽最后气力:“詹孝廉……你,你这忘……忘恩负义的黑心贼。我……”头一歪,停止了呼吸。佟家驹止住哭喊,愤怒的眼神如同两把利刃戳进了詹孝廉的心里。詹孝廉五内俱焚,把手放在佟夫人的眼皮上帮她阖上眼睛,挥起拳头砸在地上,“咔”一声,手腕骨折了。

第三单元 热土(14)
驻守五里桥的伪保安团,在副团长詹孝廉和副官郑学礼的带领下,冲破重重阻力,几乎整建制地投向了东北人民自治军,而二十二年后,当陆大友再度出场的时候,他却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
  34
  土地改革,是决定中国农民命运的一道重要的分水岭。土改前,农民没有土地,他们只能为甲粮户做长工或为乙东家做佃农,遇到灾年走投无路之时,只能被迫去吃粮当兵甚至落草为寇,经过土改,他们有了属于自己的土地。生活上一旦得到了基本保证,心理上便获得了极大的满足,中国农民世世代代梦寐以求的梦想终于变成了现实。随着暴风骤雨般的土改运动,时代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革,崭新的社会制度,给人们带来了崭新的希望和崭新的生活内容。农民们尽管识字不多,但都能准确地辨别出那些钉在土地上的白色木桩上,用墨汁书写的名字。土地,犹如农民的灵魂,土改,把地主富农的土地分给了贫雇农,这些农民,祖祖辈辈都在梦想着能够拥有一块属于自己的土地,他们捧着人民政府颁发的土地证欢天喜地像过年一样,他们感谢共产党,感谢人民政府,从内心里深情地喊出了“共产党万岁!”“*政府万岁!”
  有道是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近百年来,乌白两家如同太极阴阳调整着东荒地的平衡。驼龙血洗东荒,制造了东荒地甲子惨案,乌老太爷因为二儿子乌常荣当了土匪含愤而终,乌家先行败落,经过土改白家也跟着败了,东荒地固有的格式被彻底打破,东荒地从此进入了另一个历史时期。
  乌家的败落,催生出来个不同凡响的人物……乌常荣的儿子,乌四郎倌儿。东荒地的老百姓经常用一句口头语来形容乌四郎倌儿父子:根儿不正,梢儿不正,结个葫芦歪歪腚儿。
  乌老太爷抑郁而终,不久,乌常懋哥几个便把家分了,分家后乌家哥几个都断绝了跟乌常荣这枝的来往。四郎倌儿一副天生的闲人骨头,整天游手好闲招猫逗狗,成了一个人嫌狗臭的屎盆子。没出几年,分到他们娘儿俩名下的田产房宅大部分都被他输掉了,他妈被活活气死,剩下四郎倌儿一个人更没了收管,只身住进村东头一间废弃的土屋里。
  四郎倌儿住的屋子只有一个小窗户,屋里光线昏暗,即使是大白天也看不清屋子里的情形。屋里有半铺土炕,炕上放着一张瘸腿小饭桌,一床棉被,油渍麻花地看不出本色,棉花套子滚成了一个一个的疙瘩。炕上跳蚤成球,每次他光着身子钻进被窝儿,都会听到兴奋的跳蚤撞击他的皮肤和被子啪啪作响。爱开玩笑的人编笑话嘲笑他,说:某年除夕,一对饥寒交迫的老鼠夫妻拖儿带女的去给他“拜年”,转了一圈儿,临了连一粒粮食也没看见,结果这对老鼠只好含着眼泪走了。所以,他家根本没人去更不用上锁,只在风门上象征性的别一根草棍儿,回来时扒拉开就可以进屋。
  四郎倌儿昼伏夜出,白天装病躺在炕上蒙头大睡,待太阳落山了他才来精神,四处寻赌耍钱,不到后半夜决不回家。每次回家,掰一根葵花秆点着当火把,深一脚浅一脚地哼哼着小曲儿,招来一路狗咬,一觉睡到第二天晌午,外面的喧腾世界丝毫不能影响他的好梦,后来架起的广播喇叭,吵得他不得安生了。“农业合作社是我们的幸福家园……”这个清脆圆润的学生腔儿出自耿红柳的嗓子。四郎倌儿卷曲着身子捂着耳朵,用最淫亵的语言把耿红柳和她的母亲、奶奶、祖宗十八辈甚至五服以外的女性逐个问候了一个遍。 。 想看书来

第三单元 热土(15)
这小子就是这么牲口,他问候的许多女性姓乌,跟他有着亲疏不等的血缘关系,可他不管这一套,他有他为人处世的原则:谁搅扰他的美梦,他就对谁不客气……很明显,从那时起,四郎倌儿白天就无法安睡了。他的生活规律被打乱,以往这会儿他还在梦里,现在被大喇叭吵醒,他的肚皮提前咕噜咕噜叫起来,这让他很苦恼。
  四郎倌儿的人生信条是,吃了今日就不去管明日,得过且过及时行乐。他认为,世间万物都是虚的,只有吃到肚子里的才是真实的,所以,这个月补助的救济粮,又不例外地被他换成挂面和鸡蛋改善了生活,用余下的一捧粮食换来几吊小钱儿早就被他输个精光。
  四郎倌儿知道,这个时候去找村长耿玉崑想办法只能白遭一顿数落。有心上山刨些草药卖给供销社,林子里又闷又热,山路陡滑,小蠓虫还直想往眼里钻,迷眼睛不说还辣得淌眼泪,再说,辛辛苦苦把那些破草根子刨回家又洗又晒,还要受供销社那些鳖犊子压等压价的闲气,到头来换不来一壶醋。这个愚蠢的念头刚一萌生,就被他扼制了……
  在四郞倌儿名下,还剩下一片山林和两亩薄田,山林撂荒着,那两亩地他也不爱种,索性租给了旁人。不过,这对他来说倒是件幸事,划分成分的时候被认定为小土地出租者,政治上享受着上中农的待遇,但真正有田产有家业的上中农又耻于跟二流子为伍,每逢他印帕诚蛲妥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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