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采所有哲学着作合集-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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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见,我曾看见更坏的可怖的事情,我不愿全说,但我又不愿全不说:——有些人缺少一切而一件东西却太多,——有些人仅是一个大眼睛,一个大嘴巴,一个大肚子,或是别的大东西,——我称他们为反面的残废者。
当我离别了孤独,第一次经过这桥时:我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我再三地注视着,最后我说:'这是一个耳朵!这是一个与人等高的耳朵!'但是我更迫近去审察:不错,耳朵后还蠕动着一点可怜的衰弱的小物件。真的,这大耳朵生长在一个瘦小的茎上,——而这茎便是一个人!谁在眼睛上再戴着眼镜,便可以认出一个妒忌的小面孔;并且还有一个空洞的小灵魂在这茎尖上摇摆着。但是一般人告诉我:这大耳朵不仅是一个人,而且是一个伟人,是一个天才。不过一般人说起伟人的时候,我从不相信他们。——我坚持着我的信念:这是一个'一切都太少一件东西却太多'的反面的残废者。〃
查拉斯图拉向驼背者和驼背者所代表所辩护的人说完以后,他很不高兴地转向弟子们说:
〃真的,朋友们,我在人群里走着,像在人类之断片与肢体里一样!
我发现了人体割裂,四肢抛散,如在战场上屠场上似地,这对于我的眼睛,实是最可怖的事。
我的眼睛由现在逃回过去里:而我发现的并无不同:断片,肢体与可怕的机缘,——而没有人!
大地之现在与过去——唉!朋友们,——是我最不能忍受的事;如果我不能预知那命定必来之物,我简直不能生活。
预知者,意志者,创造者,未来之本身和达到未来之桥。唉,在某种意义上,站在这桥头的残废者:这一切都是查拉斯图拉。
你们常常自问:'查拉斯图拉对于我们是什么呢?我们怎样称呼他呢?'如我一样,你们把问题作自己的答语。
他是允诺者吗,或是完成者?征服者吗,或是继承者?收获吗,或是犁刃?医生吗,或是新愈者?
他是诗人吗,或是求真者?解放者吗,或者克服者?好人吗,或是坏人?
我在人群里走着,像在未来之断片里一样:这未来是我看见的未来。
我整个的想像与努力,是组合断片与谜与可怕的机缘的统一之物。
如果人不是诗人,猜谜者与机缘之拯救者,我怎能忍受为人呢!
拯救过去的人们,而改变'已如是'为'我曾要它如是':——这才是我所谓赎救!
意志,——这是解放者与传递喜讯者的名字:朋友们,我曾如是教你们!现在也学得这个罢:意志自己还是一个囚犯。
对于一切已成的,无力改变:所以它对于过去的一切,是一个恶意的观察。
意志不能改变过去;它不能打败时间与时间的希望,——这是它的的最寂寞的痛苦。
意志解放一切:但是它自己如何从痛苦里自救,而嘲弄它的囚室呢?
唉,每一个囚犯都变成疯子!被囚的意志也疯狂地自救。
它的愤怒是时间不能倒退;'已如是者'——便是意志不能踢开的石块。
所以意志因恼怒而踢开许多石块,它找着不感觉到恼怒的人而施行报复。
这样,意志这解放者成为一个作恶者,它对于能忍受痛苦的一切施行报复,因为它自己不能返于过去。
这才是报复:意志对于时间与时间之'已如是'的厌恶。
真的,我们的意志里有一个大疯狂;这疯狂之学得了精神,成为对于人类的一切的诅咒!
朋友们,报仇的精神:那是直到现在人类之最好的思考;
而痛苦所在的地方,便也应有惩罚。
'惩罚,'这是报复的自称:它用一个诳字藏着一个好心。
既然意志者因不能向后运用意志而痛苦:所以意志与生命应被认为是惩罚。
现在一片一片的云堆积在精神上:直到疯狂说教起来:
'一切死灭,所以一切值得死灭!
'这时间之律:时间必得吞食它的孩子,却正是正义':疯狂如是说教。
'万物是依照正义与惩罚而道德地安排着的。啊,何处是万物之潮里和〃生存〃惩罚之潮里的拯数呢?'疯狂如是说教。
'如果永恒的正义存在,拯救是可能的吗?唉,已如是这石块是不能移动的:一切惩罚必得也是永恒的!'疯狂如是说教。
'任何行为不能被毁灭:它怎能被惩罚解除呢!〃生存〃惩罚里的永恒之物——是生存必得永恒地再是行为与罪过!
除非意志终于自救,或意志变成不意志':——但是,兄弟们,你们知道这个疯狂的寓言!
当我告诉你们:'意志是创造性的',我曾引导你们远离了这些寓言的故事。
一切'已如是'都是断片与谜与可怕的机缘,——除非创造性的意志补说:'但是我曾要它如是!'
——除非创造性的意志补说:'但是我要它如是!我将要它如是!'
它已经如是说过了吗?而它什么时候才如是说呢?意志已从它自己的疯狂里得救了吗?
意志已是它自己的拯救者与传递喜讯者吗?它忘却了报复之精神和切齿的愤怒吗?
谁教它与时间讲和了呢?谁把那比讲和更高之物教了它呢?
意志,这权力意志,必得追求比讲和更高之物:——但是它如何可能呢?谁教它向后意志呢?〃
查拉斯图拉说到这里,忽然如一个为极度惊骇所袭击的人一样,停止了他的说教。他用畏惧的眼睛望着弟子们;他的目光箭似地穿透了他们的思想与思想后的思想。但是一会儿他又笑起来,平静地说道:
〃生活在人群里是难的,因为沉默是难的。尤其是对于一个好说话的人。〃——
查拉斯图拉如是说。驼背者藏着面孔倾听了这段谈话:当他听到查拉斯图拉的笑声,他好奇地抬起眼睛慢慢地说:
〃为什么查拉斯图拉向我们说的话,和向弟子们说的不同呢?〃
查拉斯图拉答道:〃这有何可怪呢!我们应当用弯曲的方法向驼背者说话!〃
〃很好,〃驼背者说;〃我们也应当向学生们传授学说。〃
但是查拉斯图拉为什么向弟子们说的话,——和向自己说的不同呢?——
人间的智慧
高处不可怕,而斜坡是可怕的!
在斜坡上,目光向下瞰望,而手却向上攀援。这双重的意志使心昏眩。
唉,朋友们,你们能猜到我心里的双重意志吗?
我的斜坡与危险是我的目光向上投射,而我的手却想悬挂在、支持在——深处!
我的意志执着于人类,我用锁链使我与人类连系着,因为我是被吸引向超人去的:所以我的另一意志要往那里去。
所以我盲目地住在人群里:好似我全不认识他们:目的只在使我的手不完全失去对于硬物的信仰。
我不认识你们这些人:这种黑暗与安慰常常包围着我。我为着每一个流氓,坐在桩廊前,我问:〃谁要欺骗我呢?〃
我的第一宗人间的智慧是:让我自己被欺骗,而不使我自己防卫着欺骗者。
唉,如果我对抗人群而自卫着,人群怎能做我的气球之铁锚呢!我将很容易地被夺去,被吸向高远的地方!
这种神意统治着我的命运,我必得没有先见之明。
谁不愿在人群中渴死,便得学用一切杯儿饮水;谁想在人群里保持清洁,便得学用污水自洗。
而这是我常常自慰的话:〃勇敢些!鼓舞起来罢!老而益壮的心!你在一个恶运里的失败了:享受它如你的幸福罢!〃
我的第二宗人间的智慧是:我忍受虚荣者甚于骄傲者。
被中伤的虚荣不是一切悲剧之母亲吗?但是,骄傲被中伤的地方,一种胜于骄傲之物成长着。
生命要成为好戏,它必得有好的表演:因而必得有好角色。
我觉得一切虚荣者是好角色:他们表演着而要别人看他们,——他们整个的精神是在这意志里。
他们互相表演,互相发现;我喜欢在他们旁边看着生命,——这可以治好忧郁。
所以我忍受虚荣者,因为他们是我的忧郁之医生;因为他们把我与人群连系着如把我与戏剧连系着一样。
并且谁能测到虚荣者之谦卑的整个深度呢!我对他是善意的,而同情于他们的谦卑。
他要从你们学到自信;他以你们的目光自养,而在你们掌里采食你们的赞颂。
只要你们因赞颂他而说诳,他便喜欢听信你们的诳语:因为他的心从最深处叹息着:〃我是什么呢!〃
如果真正的道德是不自知:好罢,虚荣者不自知其谦卑!——
我的第三宗人间的智慧是:不让你们的畏怯使我厌倦于恶人的表演。
我极乐于看炎热的太阳所孕育的奇迹:虎与棕榈树与响尾蛇。
在人群里,炎热的太阳也有好的孵化,恶人里也有许多奇物。
不错,我觉得你们中间的智者,并不真正地聪明:同样地,我也觉得人群中的恶者,也不如传说之甚。
我常常摇着头自问:响尾蛇,你们为什么还摇响你们的尾巴呢?
真的,恶也还有一个未来!最热的南方还未曾被人发现。
现在许多已经被称的极恶之物也不过十二尺宽、三个月久罢了!但是有一天世界会有更大的龙到来。
为使超人也得有他的龙,非超龙不足以称超人:许多炎热的太阳还得灸照卑湿的太古的森林!
你们的野猫必得演进为虎,毒蛙为鳄:因为好猎人必得有好猎物!
真的,善良者正直者啊,你们有许多可嗤笑处,尤其是你们对于所谓〃魔鬼〃的畏惧!
你们的灵魂对于伟大太陌生了,你们会觉得善里的超人也是可怖的!
你们这些智者与学者啊,你们将逃避智慧之炎日,而超人却正在那里高兴地洗浴自己的裸体!
你们这些我所亲见的高等人啊!这是我对于你们的疑惑与我的秘密的笑:我猜到你们仍会喊我的超人做魔鬼!
唉,我对于这些高等的人和最好的人已经厌倦了:我渴望从他们的〃高处〃上升得更高些更远些,直达超人!
当我看见这些最好的人裸着的时候,我不禁战栗起来:于是我的翼载着我飞往辽远的未来去。
往更辽远的未来去,往艺术家从未梦想过的更南的南方去:在那里,神们以穿衣为可羞!
啊,邻人们啊,同伴们啊,我愿你们化装着打扮起来,虚荣的,可敬的,如那些善良者正直者一样,——
我也要化装坐在你们一起,——使我不能认出你们或自己:这是我最后一宗人间的智慧。
查拉斯图拉如是说。
最沉默的时刻
朋友们,什么事情在我身上发生了呢?你们看出我被扰乱了,被推进着,不自愿地服从着,而准备离去,——唉,准备离去你们!
是的,查拉斯图拉必得再回到他的孤独里去:但是这次归洞的熊是不快乐的!
什么事情在我身上发生了呢?谁命令着我呢?——唉,我的发怒的情妇要我如是;它已向我说过了;我曾把它的名字告诉过你们吗?
昨夜黄昏时候,我的最沉默的时刻曾向我说话:这便是我的泼悍的情妇的名字。
事情如是发生的:——因为我必得全部告诉你们,使你们对这匆匆离去的人不致心肠太硬!
你们知道睡着的人之恐惧吗?
他从头到脚地害怕了,因为他沉落着而梦正开始。
我向你们说这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