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拉热洛纳子爵-第10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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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先生……”白金汉继续说。
“爵爷,请允许我提醒您,这里发布命令的,只有我一个人。”
“您可知道,您在说些什么,爵爷?”白金汉趾高气扬地说。
“当然知道罗,我可以再说一遍:这里发布命令的只有我一个人,一切都得听从我的,大海、风浪、船只,还包括人。”
这些话,以当权者的口气庄严地说出来。拉乌尔观察着白金汉的反应。只见他浑身哆嗦着,倚在天篷的支架上免得跌倒;他的眼睛充满怒火,一只支撑不住的手搁在他的剑柄上。
“爵爷,”太后说,“请允许我说几句,我完全同意诺福克伯爵的意见,说到天气,即便不象眼下那样烟雾迷漫,而是晴朗美好,我们也应该留几个钟点给这位热情周到、完满地把我们一直送到法国海岸的军官,抵达那里之后,他就要和我们分手了。”
白金汉不马上回答,却用眼光询问公主。
而公主,半个身子遮掩在天鹅绒和金绣的帏幕下,完全没有听到这场争论,一心在注视着和拉乌尔说话的德·吉什伯爵。
这对白金汉来说,又是一个新的打击,他看到昂利埃特公主的眼神里蕴藏着比好奇更为深邃的感情。
他踉踉跄跄地离开,儿乎撞着了大桅杆。
“看,白金汉先生还不能在摇晃的船上来去自如地走动,”太后用法国话说,“毫无疑问,这就是他为什么急于想登上陆地的原因。”
年轻人听到这句话,脸色顿时发白,气馁地垂下双手,怀着对旧情和新恨的哀叹离去。
这时候海军司令也不去理会白金汉那坏透了的情绪,把公主她们让到船尾的餐厅,为了表示对贵宾们的尊敬,那儿准备了丰盛的午餐。
海军司令自己坐在公主右侧,让德·吉什坐在她左边。
这是白金汉平时所占的座位。
白金汉进入餐厅,看到自己的座位,由于礼仪,已远离他崇敬的公主,而被安排在比他实际身分低的位置上,使他更感到无比伤心。
德·吉什也许因为太兴奋,比他那恼火的对手更显得脸色苍白,他哆哆嗦嗦地坐在公主下手,公主那绫罗衣裙轻拂着他,一阵从未有过的难以名状的快感传遍了他的全身,他禁不住浑身打颤。午餐过后,白金汉冲过去把手伸给公主。
这一次,轮到德·吉什教训公爵了。
“爵爷,”他说,“请放尊重些,从现在起请别挤在公主殿下和我之间,从现在起公主殿下已属于法国的了;公主殿下给我荣誉,接触我的手时,这就意味着接触了法国国王陛下的御弟、王太弟的手了。”
讲这番话时,他显而易见有点战战兢兢,却又十分英勇,他以高贵的风度把手伸向公主,在英国人中发出了一阵喃喃的赞扬声,白金汉不禁吐出了一声痛苦的叹息。
拉乌尔在恋爱,他明白所有这一切。
他用一往情深的眼光凝视着他的朋友,这种目光只有真挚的朋友或母亲才会象保护人或监护人那样给子偏离正道的朋友或孩子。
到了下午两点钟光景,太阳露面了,风也停息了,大海象一大块水晶镜面一样光滑,笼罩着海岸的雾霭象一块破碎了的纱绳,化成片片,飘然消逝。
这时候,法国含笑的山丘展现在眼前。翠绿的林野、蔚蓝的苍穹把一幢幢粉白色的房舍衬托得清晰可见。
第八五章 帐篷
海军司令,正象我们看到的那样,对白金汉那带有威胁性的眼光和怒不可遏的举止决心不予理睬。事实上,打从离开英国那会儿起,他就已经渐渐地、平心静气地使自己习惯于这种情况了。德·吉什压根儿也没有发现年轻爵爷的满腔怒火是对准他来的;只是他本能地觉得自己对查理二世的宠臣毫无好感。太后比较老练,处事冷静,能控制整个局面,她一发现哪里会出乱子,她就会在适当时机出来解围,现在时机已到,除了白金汉的心之外,其他方面都己恢复平静。白金汉不耐烦地低声向公主嘀咕:
“公主,公主,看在上天份上,我求求您赶快上岸吧。难道您没看见这个自高自大的诺福克伯爵,对您这么殷勤,那么倾慕,都快把我气炸了吗?”
昂利埃特听着他说。她笑了笑,没有把头回过来,只是在声调里流露出娇嗔和傲慢,象卖弄风情的女人惯常使用的以拒绝的方式来表示依从,她喃喃地说,“我早就对您说过,爵爷,莫非您有点疯了。”
我们在前面已经提过,任何细枝末节都逃不过拉乌尔的眼睛,白金汉的苦苦哀求和公主的回答,他都听得一清二楚,他看见白金汉倒退一步,叹了口气,用手在脸上抹了一下;他眼前没有遮拦,心中没有疑团,拉乌尔全都明白了,当他考虑到这一事态,以及人们对这一事态的想法时,他不禁为之一震。
海军司令在经过有意识的拖延后,终子下达了放艇启程的最后指示。
白金汉听到启程的指示,欣喜若狂,简直令不了解他的人见了还以为这个年轻人准是神经错乱了。
在诺福克伯爵的指挥下,一条满挂彩旗的大艇,在旗舰的侧翼徐徐下降,这条艇容得下二十名桨手和十五名乘客。
确实是一条具有皇家气派的艇子:装饰着天鹅绒的地毯、花环和绣着英国纹章的顶篷;因为在那个时期,可以随意运用讽喻,甚至在政治联姻的场合上也是如此。
艇子刚一着水,桨手们就象士兵拿起武器似的提起桨来,等待公主下船,白金汉就一个箭步奔向舷梯,想在艇上给自己找个坐位。
但太后把他拦住了。
“爵爷,”她说,“在我和女儿下榻处没有着落之前我们就上岸,看来是欠妥当的。我请您爵爷,最好先一步去勒阿弗尔,并请您费神在我们到达之前把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条。” 这对公爵来说,又是一个新的打击,由于完全出乎意料之外,这个打击也显得更大。
他结结巴巴,满脸通红,无言以对。
他原想在抵达岸边的一路上能坐在公主身旁,津津有味地享受一番命运赐给他的最后一刻的短暂幸福。但是,这道命令是再明确不过的。
海军司令一听见这样说,顿时扯起喉咙嚷道:
“小艇,开!”
命令执行得异常迅速,象舰艇上的各项出色的操作一样。
白金汉大失所望,向公主报以忧伤的目光,向太后投去哀求的眼神,对海军司令怒目而视。
公主佯装没有看见。
太后把头扭向别处。
海军司令纵声大笑起来。
听见这笑声,白金汉准备向诺福克扑将过去。
太后站起身来。
‘请启程吧,先生,”她带着至高无上的口气说。
年轻的公爵犹豫了一下。
他向四下里张望,试图作最后的努力。
“先生们,那你们呢?”由于思绪万千,心乱如麻,他无比激动地问,‘你,德·吉什先生,你,布拉热洛纳先生,你们难道都不陪我去吗?”
德·吉什向他行了个礼。
“布拉热洛纳先生和我等待听候太后的盼咐,”他说,“太后陛下命令我们怎么做,我们就服从。”
他边说边望着公主,公主垂下了眼帘。
“白金汉先生,请不要忘了,”太后说,“德·吉什先生在这儿作为王太弟的代表,他要向我们表示法国对我们的殷切款待,正如您向我们表示过的英国的款待一样;因而,我们少不了要他作伴,再说,他冒着这样的坏天气前来迎接,对他的勇敢,我们确实也应该表示微薄的心意。”
白金汉想要回答,可是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要不是因为他脑子里空空如也,就是找不出字眼来表达,他竟一个音节也吐不出来,他愤然转过身去,从旗舰上纵身跳到艇里。
桨手们只来得及扶住他,怕他跌倒,同时他也要尽量稳住自己,因为白金汉这一跳和所起的反冲作用,差点把艇颠翻.
“公爵真的疯了,”海军司令大声对拉乌尔说。
“我真替公爵担心,”布拉热洛纳回答说。
在划向岸边的整个过程中,公爵目不转睛地望着海军司令的舰艇,他的神情就象守财奴被抢走银箱,母亲眼看女儿被强行夺走,拿她去送死那样。可是没有一个人对他的种种神情,对他的各种姿态和可怜巴巴的模样有所反应。
白金汉非常沮丧地跌坐在凳子上,两只手埋在头发里;大艇在不知就里的水手们的努力划动下,乘风破浪,在海上疾驰。
到达岸边时他仍昏昏沉沉,要不是在海港遇到他派去作为先行官的使者,他儿乎连如何问路也不懂了。
一到指定给他居住的寓所后,他就象阿喀琉斯①那样足不出营。
在白金汉上岸的那会儿,运载公主她们的艇子也离开了旗舰。
另一条艇尾随在后,这艇上挤满了军官、朝臣和热心的朋友。
勒阿弗尔的老百姓全城出动,争先恐后地登上渔船、平底船和诺曼底的长驳船,抢着去迎接王族的船艇。
要塞上鸣起了礼炮,旗舰和另外两艘舰艇也鸣炮回礼,从冒烟的炮口飞出来云朵似的火焰,在波涛上化成一团团轻飘飘的云雾,很快就消融在蔚蓝的天空中。
公主踏上码头的台阶。乐队奏起了欢乐的乐曲,伴随着她的步伐,欢迎公主的到来。
当她经过城市的中心,在她那双娇弱的纤脚下面,铺着绚丽多彩的地毡,鲜艳的花朵撒了一地,德.吉什和拉乌尔避开他们的英国朋友,穿过城市迅速向指定给公主下榻的地方走去。
“我们得走快点,”拉乌尔对德·吉什说,“因为,我对白金汉的脾气有所了解,他看到了我们昨天商议决定的事,准会惹出是非来的。”
①阿喀琉斯:又译阿基里斯,希腊神话中的英雄。全身除脚踵部外,刀枪不入。在特洛伊战争中,他因故退出战斗,不肯再战,致使战事失利。
“噢!不要担心,”伯爵说,“德·瓦尔德在那里,他是坚定不移的化身,而马尼康是温文尔稚的典范。”
德·吉什也不是不卖力,只花了五分钟他们就到了能看见市政厅的地方。
首先使他们震惊的是广场上聚集着好些人。
“好呀!”德·吉什说,“看样子我们的寓所已经盖好啦。”
一点不假,对着市政厅前面的广场上搭起了八顶华丽的帐篷,顶上并列竖着法国和英国国旗。
市政厅被帐篷包围着,象围着一条花花绿绿的腰带那样;十个年轻侍从和十来个近卫骑兵在篷帐前站岗,守护着使节们。
这景象异常美妙,犹如仙境。
这些临时帐篷是在晚上搭起来的。里里外外用的极其瑰丽的织物,德·吉什都能在勒阿弗尔买到。这些帐篷把市政厅团团围住,也就是说围绕着年轻公主的住所。帐篷与帐篷之间用丝绳连接绷紧,由哨兵守卫;这样,白金汉的计划彻底破产了,如果说他的计划确实是为了给他和英国人保留市政厅周围的地方的话。
只有一条通道通向大建筑物的台阶,这条通道没有丝织的路障拦住,而是由两座营帐似的大帐篷把守着,两座帐篷的门就开在这个入口处。
这两顶帐篷,一顶是德·吉什的,一顶是拉乌尔的,他们不在这里时帐篷还是有人住,德·吉什的由德·瓦尔德住着,拉乌尔的由马尼康占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