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连轶事-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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喊着笑着,演成了一出戏。连长兴许还心存一丝侥幸,对儿子诱导地说:你不是痛么?那就痛起来看嘛,你干嘛笑?你要哭,知道怎样哭么?连长差一点哭一个给儿子看。矫龙不服气,抢辩地说:这就是哭,这就是哭,看嘛,你看嘛——他凑近了连长,脸上在调动,有几股劲头儿在争夺他的五官,眉稍扯上去,嘴角弯下来,那笑于是就得天独厚了。嘲笑、讥笑、冷笑、皮笑肉不笑……
连长心里叫苦不迭。他疯了似地朝着儿子吼:你,你给我哭!给我明明白白地哭!你要再哭不出个样子来,这辈子就别活了!
连长的声音敞得骇人,心里却一阵阵地绝望。站在悬崖边上,一只脚探出去,另一只嘀嘀咕咕。倒是倪宝姑当机立断,她一把捂住了连长的嘴,喝道:别喊了!喊有个屁用! 。 想看书来
4。败落
每到晌午,老槐树的影子就从西墙移到窗口这边来了。知了的叫声一阵阵泛起,连长的心神被驱赶得远远的。他瞧瞧外面的院墙,看到一只壁虎从砖缝里探出脑袋,沉住气,等待一个什么时机。
连长烦躁地翻个身。倪宝姑的身子横在那里,像一摊废弃的脚手架。他冷落倪宝姑有些时日了。入夏以来,有几夜倪宝姑饥渴得像头母狮子。她铁着声毫不知耻地朝着连长低吼:你狗日的快来!我要!要你!她浑身烫得着火,乳房、肚子、大腿等肥硕的部位全在嘶叫。连长却死了样地仰卧在那里,任着倪宝姑掐,撕,咬,搓揉,央告……倪宝姑趴在连长的身上,用尽女人的手段,直到精疲力竭,张着口咻咻地喘着气。才知她在连长这里一败涂地。她认输地离开连长,悄悄躺到隔着二尺远的地方。倪宝姑在心里痛痛快快地大骂,骂的不是连长而是自己。女人到了这一步才叫寒碜,连自己都瞧不起。
倒是连长有些拿不准。倪宝姑比从前更女人了,体态圆润,散发着一股*的气味。有几次连长倒真的想再试一试,可任凭倪宝姑那身子草肥水美,他这里怎样也打不起精神了。看来不光是对倪宝姑不起劲,怕是对所有的女人全他娘的不起劲了。这让连长多少有些着慌,男人怕是做到了头。
那晚以后,倪宝姑对自己日益潦草,身上整日沾着面糊,发稍沾着草梗,颈背和耳后露出污垢。或许她再也记不起自己是女人了。连长面前她更像是个奴婢,恨不能把自己变成一块抹布,一盆洗脚水。她也再不把连长看作男人了,连长胯裆里那个东西成了个不起眼的配件。连长心里却总免不了忐忑,不信事情就这样结束了。
这酷暑铺天盖地,汗水游成一道道脉线。莫非活到了关节处,有啥天意要落实了。惦记起儿子,连长不知如何是好。光景不依不饶,堵了他个正着。要是能从头再来一次,他发誓非把矫龙造得天下第一。连长翻了个身,又翻了个身。一会儿倪宝姑把身子转过来,伸出一只手,顺理着连长的头发。连长的头发一根根竖着,摸起来有些扎手。
倪宝姑指定清楚连长的心事,又多半是悄悄掂量过了,只是说起来颠三倒四:……带他瞧过医生了……先天性面神经麻痹……有办法的,中西医疗法,针灸,拔罐,还有动手术……等他再大些,就送他进城里的大医院……这病不碍事,挡不住吃喝,做人显不出怎样埋汰,做父母的也见不出亏在哪里……你我只管放心等着,等着,天底下的好光景全是这样熬出来的……倪宝姑这时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5。笑面人
“笑面人”三个字是联小的小崔老师,当着矫龙和连长的面亲口说出来的。小崔是城里人,高中毕业后回乡做了知青。那天小崔正领着他的学生到三连“学军”,学完了领着往回走。今天学的是齐步走,大半的学生不知道先迈哪条腿。当教官的王豹扯着嗓子喊“左腿左腿”,有几个学生竟让他吓哭了。王豹窝了一肚子火,看了小崔走路的样子,才知问题出在这里。小崔小时患过婴儿瘫,落下点残疾,走路有些蹩脚。
小崔嘴里喊着一二一,心里却在构思一篇小说。小崔爱好文学创作,他的作品有个特点,主人公清一色的残疾青年。不久前他又写了一个,马上寄给女朋友胡画画看。胡画画是他中学的同桌,现在在城里当打字员。胡画画回信说,又是身残志坚,她差点儿要吐了。下一稿非要改一下。
连长带着矫龙这时出现在路口。连长让矫龙闹得心烦,正好这边有了光景。小崔走路的样子像是在跳“洗衣舞”,藏族姑娘端着金珠玛米的衣服一瘸一拐往河边去。矫龙在一边看得高兴,跟在队伍后面,正好一根尾巴。小崔因为心里犯难,看见谁都有气,矫龙蹦蹦跳跳的样子让他格外不顺眼。小崔朝矫龙做个赶鸡的动作,去去去!矫龙蹦得更欢势了。小崔仔细一看,这小家伙脸上有故事呢,便随口来了一句,笑面人。矫龙没在意,小崔便又补上一句,说你呢小孩,笑面人。连长心里一哆嗦,赶上去一把抓住了矫龙。小崔瞧瞧连长,又瞧了瞧矫龙,明明白白又来了一回:笑面人!
连长几天里都心乱如麻,吃饭睡觉全不在点子上。那个“笑面人”动辄过来敲他的脑壳。这天他实在忍不住,试探着问池副指,你是读书人,知道笑面人是怎么回事?池副指眉毛一竖,过一会儿才说,法国有个作家叫雨果,他写的一部小说就叫《笑面人》。连长说叫什么不好偏叫笑面人,倒好像这个家伙笑起来没完似的。池副指说可不是笑起来没完,原本也是有钱人的孩子,后来落在人贩子手里,给整了容,弄得人不人鬼不鬼,像是生下来就一副笑模样,拉到街上给人当猴儿耍,大家都围着看希奇,看得开心了就丢几个钱。
狗娘养的!连长俨然被击中了,脱口骂了出来。池副指以为自己的嘴巴出了彩,越发卖弄了:后来这事连国王也知道了,将笑面人召进宫里,当条哈巴狗养着,满朝文武都拿他逗闷取乐。连长怒不可遏,一拳砸烂了桌子上的玻璃板。池副指受了惊,怎么转眼就翻了脸,忙补救道:连长你别发急,还有更绝的,这天,有个公主特意将笑面人叫到自己绣房里,然后*衣服,要尝尝这个怪家伙的味道……
住嘴!给我住嘴!连长已经变成一头暴怒的狮子。池副指这时脸色死灰,半张着嘴巴。连长对他说,你讲得没错,错的是天老爷。
当晚,夜气密不透风。连长和倪宝姑早早上了炕。秋虫瞿瞿地唱,连长耳边却依旧炸雷似的响着“笑面人”,“笑面人”……讹诈,分明是讹诈。不容你分说,说啥也白搭,耻辱烙在你脑门正中。一边的倪宝姑不动声色,显然什么都预备下了。又让这娘们儿给抢了先。
那晚的事应该是这样:连长先是死盯了一会儿睡成一团的矫龙,然后看到身边的倪宝姑安安静静地躺着,连长接着想到在这个时辰要给自己和倪宝姑一个交代,便明白还有一桩事情要做。骚货!婊子!母驴!连长一边丧心病狂地骂着,一边使着男人的手段,肆虐,荼毒,登峰造极。身下的倪宝姑一声声地吟唤。最后连长猛地刹住了,*飓风样袭来,两具身子啮咬在了一起…… txt小说上传分享
6。悬崖
连长和矫龙的尸体是在崖底发现的。当时正有个十几岁的丫头在那里割牛草,割着割着割出一只光脚。丫头撇了镰刀撒腿往山下跑,边跑边喊救命。不远处苞米地里的几个大人还以为有狼在后面撵她,举着锄头就迎上去了。
公安局的法医一边验尸一边埋怨,怎么不挑个死法,弄得大家这样麻烦。连长是头先着地,脑瓜子摔得走了型。法医让旁边的通讯员过来帮个忙,让他用勺子将连长的脑浆子盛到一个塑料袋里。法医试着将连长的脑袋恢复圆形,可越弄越像个柿饼。通讯员舀着脑浆,想昨天还是连长呢,今天就变成这东西了。他有点后悔,当初干嘛不让连长瞧一眼他的日记本呢?上面只是抄了几句歌词:东风吹,战鼓擂,这个世界上究竟谁怕谁……
贾指导员这时也悄悄过来帮忙,抱起矫龙往一个木匣子里装。那个小身子不知摔成了多少截,拿到手里绵软,没长骨头似的。最让人吃惊的还是矫龙的那张脸,都这时候了依然笑起来没完。
最后大家用担架抬着连长和矫龙往山下走,路上都不作声。连长从头到脚蒙着白床单,里面静悄悄的。世上的事真是不可信。不知是谁最先哭了出来,接着就有人随上了。都有些糊涂,搞不清哭的到底是连长、矫龙还是他娘的自己。好不容易歇了口气儿,已经是副指导员的宋五一插空儿问贾指导员,下午政治学习什么内容?贾指导员懒得用心,《别了,司图雷登》,或者《好得很还是糟得很》,你瞧着办吧。
火化时,连长身边就只剩下倪宝姑一个了。连长死得不明不白,方方面面都不便露面。连部的几个人帮着给连长穿好衣服,又把个小喇叭挂在他胸前,莫非还要再来一次紧急集合。
倪宝姑始终一声不吭,直到要点火了才提出父子俩一起烧。火化工说没有这么干的,应该烧完了以后再把骨灰合起来。倪宝姑坚持说就要一起烧。火化工说炉子小,两个人躺不开。倪宝姑亲自动手,把矫龙放到连长身上。烧完了,倪宝姑买了一个陶罐装了骨灰,抱着往回走,像抱着个咸菜坛子。倪宝姑将骨灰抱到了山里,埋在那座山崖下面。完后倪宝姑一个人回了甘肃老家,就再也没有音讯了。
1。机密
这天夜里严志高又犯了失眠的毛病。起因是姚保良,这家伙许是白天挖塘出了过头劲儿,熄灯号一响就拉开架式,呼噜打得惊天动地。严志高给震得要死要活,浑身上下全是耳朵,瞌睡虫给赶得不见了影。没办法便去扯姚保良的耳朵,扯来扯去只弄个半醒,这家伙眼都没睁,只是嘴里咕噜两声,脑袋一偏又睡过去了,呼噜打得又升了级。
严志高实在受不住,只好又去对付姚保良的耳朵,这回手上加足了劲儿,权当那是个门把手。姚保良这才坐起来,两眼发呆,不知算不算醒了。这时严志高冲他直作揖:饶了我吧姚大爷,要我的命你就拿去,可不该把我吊在这里,你这哪里是打呼噜,简直就是扔炸弹!姚保良一边听一边点头,像是明白过来了,可是不等躺下去,鼾声又开始了。严志高这下觉得没活路了,顺便一摸,摸到一个巴掌大的铁夹子,随手往姚保良的耳朵垂儿上一夹——
接下来的两天两夜,姚保良死活不肯讲一句话。除了出操上岗吃饭睡觉,闲了便瞅瞅天,瞄瞄地。倒是严志高不时查看一下他的耳朵垂儿。严志高不知该说什么好,那块地方已经紫里透青。他检讨地说千不该万不该,不该一伸手偏偏摸到个铁夹子,要是摸到的是个笤帚疙瘩,情况多半就不同了。他又接着说坏就坏在那个铁夹子上,还以为可以拿来闹着玩儿呢,谁知是个刑具。严志高又说等下月开了军饷,他给他买二斤蜜三刀,吃下去啥事都没了。
严志高边说边观察姚保良的脸色,这家伙要是不开脸,怎么分析都是个隐患。可姚保良硬是眼都不眨。严志高整日提心吊胆。其实姚保良这会儿又想起他娘给他说的那句话,不成想这严志高也是黑着眼睛下的手。
严志高发现姚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