境由心造-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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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的教师。很巧,我的一位中学同学是他的学生家长,一次闲谈中,无意夹带出我,于是接上了关系。
我想,因特网还不如人网,网上寻人,我只收到一封来路不明的邮件,莫名其妙地说“你知道我在等你吗?”天知道是谁,又在哪里等我!而茫茫人海中,不知怎么就能碰上熟人或熟人的熟人。销声匿迹多年、我以为再也无处寻觅的林东就这样忽然从天而降,应了那句“踏破铁鞋无觅处,来得全不费工夫”的老话。
为什么我们当年有幸相识?如今又再度邂逅?大千社会中的每一个人能编织出怎样的人际关系网,全凭一个缘字啊!
“文革”期间,我是因为背了家庭出身的包袱,没有资格参加“红卫兵”,又不甘心寂寞才参加宣传队的。在我印象中,“鹰击长空”就像一个铁打的营盘,队员们像流水的兵,在它存在的两年中,始终保持着一支三十至四十人的队伍,成员大的二十上下,小的十四五岁,全是在校中学生,后来被称做老三届的那一茬人。
当年,我们这些来自不同学校、不同年级、不同家庭的不同性别、不同秉性的少年,在队里朝夕相处,尽管许多人家被抄、父母被关押,但我们咽下痛苦和烦恼,每日排练、演出,闲时打闹嬉戏,总算有了一个安身之处。
那时候我们最喜欢互赐外号;拉手风琴的郑国安被称为“兔子”,这本与我无干,却一直代她受过。附近的小孩不知为何认我为“兔”,每当宣传队外出,一群小人儿便冲我大喊:“小白兔,咧咧咧,前边打鼓是你爹……”。我蒙冤受屈倒也罢了,带累老爹不明不白遭株连,真兔子倒逍遥法外,令我耿耿于怀。这件“冤”案后来还成了历史遗留问题,我插队多年后,一次回北京,偶尔路过宣传队驻地西城少年科技站,被两个小伙子认出,交头接耳议论:“这不是小白兔吗?“鹰击长空”的!”难为他们已经长得人高马大,竟还记得我。
林东外号“猪头”,虽说不雅,但他宰相肚里能撑船,既然大伙儿盛情赠予,也就笑纳了。而我则小肚鸡肠,对蔑称坚决抵制。这里又有一桩“冤案”。老大哥刘百操由于练过击剑,腿脚敏捷号称“鸡腿儿”,兼名“土鳖”。一次开玩笑,被他设了一个套装进去,不留神得名“小土”,此乃刘兄智慧,也该着我搬起石头砸自家脚。
宣传队几十名队员,从初一到高三都有,皆是各校文艺精英,几乎人人都有绝活儿,课余时间大多在少年宫或者少年体校操练过,总体趋势阳胜阴衰。最有趣的是队干部们每人一段号谱,叫谁就吹谁的谱,招之即来,绝对高效的通讯手段。鼎盛时期,另有一支游击军加盟,两路人马会师,实力大增,不久又被“首都中学红代会”招安,那段时间新节目层出不穷,演出频繁;使得“鹰击长空”声名鹊起,很是辉煌了些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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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鹰击长空(2)
我进队大约在1967年春天,一次我跟同学高建华、赵淑琴到科技站去玩,对宣传队一见钟情,经二人引荐加盟。不久她俩不知何故淡出,我因喜欢那种张弛无序,半军事化半散漫的生活,便独自留下。其实我并不会,也不喜欢表演,只是练过体操,能翻高而飘的跟头,很能唬人,虽然我在队里大有滥竽之嫌,人缘却混得不错。
“鹰击长空”是我的学校。在我以初中一年级文化程度失学后,无时无刻不从王明、王仪宁和刘百操等令我景仰和羡慕的高中生身上,学习、模仿和汲取文华营养。那段不长的岁月,胜读书十年,使我获益终生。
热爱音乐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我们拥有一支出色的乐队,节目大多自己编写,曲子自己作,器乐自己配。最引人注目的是赵蓓、张建生和范汝幸三把小提琴,看他们犹如金童玉女,听那乐声悠扬,令我如痴如醉,由此迷上西方古典音乐,经常为了寻找一张喜爱的唱片煞费苦心,还蛮练过多日小提琴但终不得窍。想不到的是,多年后女儿为我圆梦,考入音乐学院附中学习小提琴,使音乐成了我生活中的一种永恒。
热爱文学也是从那时候开始的。虽然我小学时就喜欢吞读各种文字,热衷于涂抹,但比起高中队友便小巫见大巫了。受他们影响,到处搜寻“禁书”和名著,常常在枕上读到深夜。有空就听他们高谈阔论,私下里练习写作,还不知天高地厚地填词谱曲,最终怕被笑话,没敢拿出来。最初的创作尝试,无疑为我后来获得生存技能奠定了基础。
胡思乱想的习惯也是那时候养成的。我就读的学校男女生分班,交际范围有限,而宣传队人才济济,经常与比我年长的高中生、特别是与异性交往,满足了青春期身心躁动的需要,锻炼了理性思维能力,也增长了知识,丰富了人生经历。那段时间,我还写了大量颇具少年激情的笔记,可惜没能保存到今天。
宣传队最后的结局是无疾而终。
1968年春天,老三届开始毕业分配。由于六六届离队,“鹰击长空”痛失主力,小字辈则渐成气候,乘机领衔担纲,上台呼风唤雨,唯独我不思进取,甘当龙套,因而从未显山露水,直至军训开始,改换门庭为学校宣传队效力,才渐次显示出激情澎湃的编创才能。最辉煌的时候曾经率领两支宣传队,此为后话。
分配高潮到来后,形势骤变,大家人心惶惶。在宣传队最后的日子里,队里的空气忽然暧昧起来,但见师哥师姐行踪鬼鬼祟祟,纷纷投石探路或苦心设计,把一支支丘比特箭射得眼花缭乱,“鹰击长空”俨然进入恋爱季节。我和王爱莲人小鬼大,窃笑别人溺水爱河,直到日后谈婚论嫁,才笃然生出沮丧:怎么我的花季就毫无魅力,竟未使一位男孩眼亮?幸亏后来遇上成人之美的我家先生,解除了老母的后顾之忧,否则岂不老朽闺中?这是后话。
令人费解的是,一对对众人看好的爱情纷纷落果,万箭齐发,却只有一箭中的——管家魏兆麟生擒了老转儿解文琦,成就了“鹰击长空”唯一一对美满姻缘。
那年岁末,我们终于飞鸟各投林。当兵的有原国华、国红、周津丽;留北京有幼师的三位大姐和林东、孙威;蜂拥兵团的最多,白洁凌、王仪宁、刘百操、魏兆麟、解文琦、张建生等;我则跟本校一帮散兵游勇去陕北插队,此后各奔东西、相距遥远,仅与林东、王爱莲、高建华和周浩通过信,后来联系渐少,直至缈无音讯。
我至今还保存着当年那些冲洗技术不佳的黑白照片,回首往事,更生出无尽的怀恋。
那天,我和林东在电话里聊了很久,最后叮嘱他:“以后再聚会,一定要通知我啊!”放下电话,想起几年前校庆,相会分别多年的老师同学,临出门,女儿看着我忽然说:“老妈,你该穿得鲜亮点儿,化化淡妆!”女儿用心之良苦,让我顿生“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的感叹。尽管红颜尽褪,面目皆非,但毕竟是曾经沧海,不怕愧对当年兄弟姐妹,我准备无所畏惧地赴一回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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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鹰击长空(3)
然而,青春不再,情义绵长。当年周营耕作田间,宣化有惊无险,南口军营体验的往事历历在目,更有薛伯雄天津取经困卧桥头、范汝幸含辛茹苦擦车奉贼等令人捧腹的典故韵味还浓。有一段时间,我曾打算把这些故事写成小说,无数次雄心勃勃地开篇,又无数次地偃旗息鼓,终于没有将小说进行到底,只好随便对付一篇,聊慰思恋之情。
文章在电脑上敲出来,先生看后评论说:“题材不错!不过你把能做西服套装的材料,裁成了一件背心,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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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三明(1)
三明是我的好朋友,我们六岁认识,十岁分别,这一别就是遥遥千里,漫漫数十年。
十岁那年,外祖父调动工作,去另一所大学任职,我尊父母之命,从合肥转学到北京,以便“接受更好的教育”。此前,我一直和外祖父母住在一起,外祖父是安徽大学重建时的###之一,老人早已百年,而他主持建造的教学大楼至今依然屹立。
我和三明同学4年,由于在班上年龄小,个子矮,同坐前排,我俩最能玩在一起。虽然偶尔也吵架,却不妨碍我们是一对形影不离的好朋友。当时我家住104楼6号,三明家住105楼8号,我家的后门对着她家的阳台。想约她玩,只要冲着阳台喊一声,就见三明伸出头上扎着蝴蝶结的小脑袋答应一声,旋即飞奔下楼。那时候小学生作业很少,我们经常玩得昏天黑地,实在累了,三明就睡在我家,也不把自己当外人。
三明的爸爸妈妈是安大著名的“花匠”,育有7个子女,除了唯一的男丁四明,余者从大明到三明,从五明到七明,六朵金花争奇斗艳,一个比一个漂亮。
转学前,小小的我们就已经懂得友谊,并且意识到别时容易见时难,特意和另一位同学到城里的照相馆拍了张合影。可笑的是,想送班主任老师一张,居然让他自己拿了底片去洗。当年只有二十岁、刚从师范毕业的宋道韧老师将放大的照片给我们看时,大家都很高兴。
依依惜别,我和三明约定互相写信。小学五年级,自认为已有相当的文字表达能力,这信一通就是十几年,直到三明从部队转业。
1966年11月初,正值文革时期,三明到北京串联,住在通县的一所学校。人生地不熟,三明辗转找到我家,分别四年惊喜相见。我留三明吃了一顿简单的午餐,接着一同去学校看大字报,然后匆匆分手。那是革命年代,不能沉湎于小布尔乔雅的缠绵友情。
两年后,上山下乡浪潮席卷,三明去了安徽滁县,我去了陕西延安,都成了插队知青。1969年冬,我专程到滁县看望三明,一起去南京游览新建的长江大桥,相聚一天一夜,再叙友情。
又过两年,三明当兵入伍,我进入司法部门,在当时,这几乎是最好的归宿,我们由衷地为自己、也为对方庆幸。
转眼到了七十年代末,三明从部队转业,花样年华、美丽善良,被一位插队时认识的男生追了个死去活来。为了忠贞的爱情,三明放弃了回合肥的机会,来到小城滁州。
几乎同年,我和三明相继成家,过起了为人妻、为人母的琐碎日子。后来地址几经变更,从此更互无音讯。
从八十年代到九十年代,我们除了工作,还要相夫教子。忙碌之间,也常想起儿时的伙伴。合肥那座城市我一直没有再回去过,也不知道三明和其他同学生活得怎样。
我保存的那张照片,虽被严加看管,但它从北京到延安,又从延安到西安,终于在一次搬家后不翼而飞,在我心中留下一份失落。
今年3月,突然接到一个会议通知,会址居然是合肥!立即给主办单位回执,那还有什么说的,去啊!就这样,在阔别45年之后,我又回到日夜思念的古城合肥,回到我的梦中乐园安徽大学。
寻旧心情迫切。会议间隙,我从驻地皖能大厦赶到安大老校区,短短一段路,乘出租车只需9元,却让我盼得心焦。进入南门,一眼望见我们小时候常去玩的教学大楼,虽然落满沧桑,却是依旧巍然,“安徽大学”四个毛体大字潇洒遒劲。
三明的父亲也是安大建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