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四年(GL)-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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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我偏要去呢?”
桐笙没有说话,只是将对朔夜的敌意全部表现出来了。朔夜并不想要更糟糕的结果,只好退让。“既然你不喜欢,我不去就是了,不过你到家之后一定要让人过来给我报平安。”
“好。”桐笙答应了,当即与朔夜道了别。
作者有话要说:
☆、可改变的事实
桐笙离开之前,那脆生生的一声“好”,分明是答应了回家之后会差人过来给朔夜报平安。可为何朔夜等至了天黑,都未等到有人来找她?既然要等的消息不来,朔夜只好在第二天“名正言顺”地上门拜访去了。
桐笙的父亲——那位阮大人,原本是个一品大员,半年多以前因为被牵涉进了一宗谋反案件而被流放到了这个地方。不过,说是流放,却也只是被削了官职夺了实权,扣了俸禄而已,他一家人在丰德城里的日子也还算过得不错的。如此看来,皇帝对他果真是好得无话可说。
“小姐,家里来了贵客,老爷请小姐赶紧过去。”
丰德城好久没来过称得上贵客的人了,今日说是来了贵客,桐笙想也不用想都知道一定是朔夜来了。
“你去与老爷说我身体不适,不便见客。”
可是过了一会儿,那丫鬟又跑了回来。“老爷说,小姐必须过去。”
桐笙无力叹息,叫丫鬟在架子上给她拿了一件轻纱罩在衣面上。这也算打扮过了,没有失礼于人前。
“小姐,小姐!”丫鬟跟在桐笙身后,走了一段却叫住她:“走错了。”
“错了?”桐笙不解。难道自己在这宅里住了大半年,还会不知道怎样从自己闺房走到会客的大堂去?
“不是去大堂,是竹园小屋。”
“那么远?”桐笙很懒,时常懒得都不愿意多走几步路。竹园离她的院子远得很,险些横跨了整个宅子,所以她突然就不想去了,特别因为在那里等她的人是朔夜。“你去说我病入膏肓,没办法走那么远的路。”
“小姐,你也不要为难我嘛!”丫鬟知道桐笙有时的脾气会很奇怪,怎么对付都不行。可是那边老爷交代了一定要将小姐带过去和贵客相见,她若是不把小姐带过去,回头可不知道要被怎么责罚了。
桐笙懒洋洋地往长廊边上的石条凳上一坐,给丫鬟想了个办法:“这样把,你先照我说的跟他们禀报,若能不见自然最好了。若是那位贵客非要见我,就请到我院子里来,若是不来,那也只能不见了。”
丫鬟拿桐笙没办法,又怕过去被老爷骂,所以在原地踌躇起来。桐笙此时整个人都靠在柱子上了,见她在那扭捏,便说:“再不去的话,就算你把人请来,我也不会见了。”
“小姐……”
“不去算了!”桐笙站起来就往回走,丫鬟叹息不已,然后跟在桐笙后面,说:“哎呀!我这就去嘛!可你一定要答应我好好呆在屋子里啊!”
“嗯。”
丫鬟实在不清楚,家里既然来了一位贵客,那就更应该在大堂里接待啊,可为何老爷会将客人带去了竹园?不过她更搞不清楚,为什么她带着那位客人朝小姐院子过去的时候,那位客人会突然问她“你多大了”?
“我不知道自己到底几岁了,小姐说……既然不知,就算作小她两岁。”
“那,可否问下你家小姐芳龄?”
这问题若是个男子问起,丫鬟定是不会回答的,可是朔夜是女子,而且无论怎样看都是温文尔雅的大家小姐。
“我家小姐,下月正好十八。”
“正是如花美好的年纪。”朔夜笑着,却也感到一阵心痛。十八了,她最多还有六年时间。再过六年,她又要去哪里寻找桐笙?
“小姐,客人来了。”
桐笙从里屋出来,对丫鬟说:“你去忙你的事情,这里不需要人。”
“茶水……”
桐笙偏头问朔夜:“你刚刚在我爹那喝过茶没?”
“喝过了。”
于是桐笙对丫鬟说:“那就不必准备茶水了。”
朔夜甚是不解,怎么桐笙会连一杯茶都懒得给她准备?
丫鬟退下了,走时心里还在想,为什么小姐连最基本的待客之道都不愿意给这位贵客?到底是小姐太奇怪,还是这位贵客太奇怪?
桐笙自己坐下了,根本不招呼朔夜。朔夜尴尬地笑,寻了离桐笙最近的地方问:“我可以坐这里吗?”
“随意。”
“多谢。”
“我可不可以问,侯爷您来这里做什么?”
“我只是过来看看罢了,昨天道别时与你说好要差人来跟我报平安,可我等了许久都未等到人,今日便决定自己过来看看,顺道来拜会阮大人。”
“现在你已见过我爹,也知道我平安了,那么,还有别的事情吗?”
桐笙始终对朔夜这样不友好,看来昨天那件事情,无论朔夜是否是为了救她,都让她无法接受。
“我……其实还有一件事想说。”朔夜捋了捋自己垂在身前的发丝,不好意思地开口:“昨天那件事……”
“等一下!”桐笙打断她的话。“是谁叫我出了那扇门就要当之前的事情没发生过?是谁说,若是有人再提起那件事,便要拿命来赔偿给我?你要是再这么说下去,是想要把自己的命搁在这里了?”
“要是我搁下了这条命会让你开心一些的话,倒是可以考虑这样做。”
为何会有人平白无故要来接近自己?若只说昨天,桐笙还能相信那只是个意外,朔夜只是碰巧救了她。可是今日朔夜找上门来,竟说为了求她开心可以舍命,这是为了什么?
镇远大将军有没有女儿,桐笙不知道,可是皇上突然封了一位女侯爷,还将她安排到了这个地方,莫不是在说皇上又要有什么动作了?
五年前,卓然终于有了可以吞并锦国的实力,先皇便一举统一了两国。过了两年,先皇暴毙于寝宫,三十五岁的太子登基称帝,却有人暗里说——是太子谋害了皇上。那个声音渐渐明显起来的时候,皇帝开始有了自己的动作,他也一直坚信着“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所以父皇留下来的人,用不得。
如此,阮大人就一直在忧心一件事情,从一年前开始,皇上就将那些他视为绊脚石的几个大官给遣到了“丰”字头的三座城里,半年之后,阮大人也因为涉嫌谋反而被流放到了这里。如今来了一位女侯爷,是否说明,皇上要对他们下手了?
桐笙看着身旁这个总是面带笑意的人,琢磨不到她到底有何用意。与人之间,保持着距离,这样多少是一种让自己安全的方式。可,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你到这里来,今后有什么打算?”
朔夜的打算,自然都是桐笙。“我不过是个女子,能有什么打算?好好生活便是了。”
“仅是好好生活,皇上何必将你送到这里来?”
“我的舅父舅母在这里。”
“可我不记得沈大人有长姐或是小妹。”
朔夜愣了一下,她怎么一时就忘了自己没办法改变桐笙的记忆?不过还好,毕竟沈家也是大户,别人不知的事情多了。
“我娘八岁的时候被人从家中偷了去,后来已经生下了我才被沈家人找到。”
“你要我信这说法么?”
“你当然可以不信,但我说的是事实。”
“那么,皇上让你过来,有跟你说过什么么?”
“我跟皇上也仅有几面之缘,大多时间他都在说我爹战死的事情。他说我爹与他一起长大,情同手足,我爹死了,他时常都会梦见我爹。”
朔夜说话时,不经意摊了一下左手。夏装的衣袖难免稍微短一些,她这一伸手,手腕便翻露了出来。那个动作并未持续多长时间,桐笙却看见朔夜手腕上有一个很细的红色印记,那颜色竟与她身上的梧桐叶相同。
“这是什么?”桐笙抓着朔夜的手,指着那血红的印记问她。
她竟注意到了这小小的印记?朔夜好生意外,便将手腕翻过来。“这是朔月,它本来不该这样明显,甚至是看不见的。可我需要一个印记,便留了这一弯细长的月作朔月。”
“为何要留它?”
“师门规定,不可违背。”
“师门……”桐笙见过朔夜在瞬间拿下了那个彪汉,所以听她说了“师门”,便有点好奇。“你的武功就是在那里学的?”
“自然是的。”
“真有女侠风范。”桐笙竟然有一点笑意,说:“不过你这样纤细的身段,可看不出功夫这么好。”
“不是说么,人不可貌相。”
“人不可貌相……”桐笙笑着摇摇头,朔夜却不知她是什么意思。
朔夜说,让桐笙当做那些人都失忆了,这样或许是最好的理解方式,可桐笙偏偏不愿意就这样被敷衍过去。不过她并未打算要和朔夜再见面,若是朔夜今天没来,这件事她也可以以自欺欺人的方式当做没发生过。可是朔夜来了,她定要叫朔夜给解释清楚,若是说不清,以后也没有再相见的必要了。
“我不是不愿意说,只是怕你不相信。”
“信不信是我的事,说不说确实你的态度。”
“好吧。”朔夜妥协了。“我先不跟你说,但做一件事情,看你能不能猜到。”
“不要这么拐弯抹角!”
朔夜这次就不再顺她意了。“刚才那个丫鬟叫什么名字?”
“玲子。”
“我可以让她再也不知道自己叫玲子,并且所有人都不知道她叫玲子,你信吗?”
桐笙当然是会摇头的。朔夜早知道她是这反应,于是隔着那张桌子倾身靠近她,叫她闭上眼,自己的手掌又贴上了她的额头。过了一会儿,朔夜叫她睁眼,与她说:“现在起,她叫铃兰。”
看桐笙满腹狐疑,朔夜便说:“你可以随便叫人来问问。”
当即桐笙便走到门口叫来一个人。“你去把玲子叫来。”
“玲子?”那人茫然极了,使劲想了想才问桐笙:“小姐你说的是铃兰吗?”
桐笙惊奇不已地回身看了朔夜几眼,却看见朔夜对她笑得个理所当然的。
“是了,铃兰,你去叫她,叫她把茶水送过来。”
那个人找铃兰去了,桐笙却坐回朔夜身边,以一种难以置信的语气问她:“难道你是要告诉我,你可以改变已有的现实?”
朔夜回答说:“我能做的,是通过别人的记忆来改变一些可改变的事实。既然是事实,那么与被改变的事情有关的人,他们的记忆都会发生变化。但我并非什么都能改变,比如我无法让时间倒流或停止,比如无法让死去的人活过来。”
“我还是不太相信。”桐笙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想着刚才再次感觉到脑子里那股由内而外的热度,却又觉得不得不信。“刚刚是我叫玲子不要送茶水过来的,是吗?”
“嗯。”
“你能让这件事情变成是她忘了过来伺候我们,而不是我叫她不要来的么?”桐笙说:“你若是能把事情变成这样,我就信你说的话。不过在那之前,你要先把玲子的名字改回来。”
“这有何难?”朔夜这回站起身来在桐笙面前弯下腰,手掌贴到桐笙额上的时候,还未开口,桐笙便自己闭上了眼。
又过了一会儿,桐笙听见玲子的脚步声,可那步伐越是靠近她的房门,就越是放慢了。直到玲子真的到了门口,才哆嗦着探了个脑袋出来,怯怯地看着桐笙。“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