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史情书-第9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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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了就好。”我把茶杯放下。
经希应该是看出我有心事,一边给我续茶,一边问:“额娘,怎么了?”
“今天你阿玛进了宫,说是太皇太后亲自给他说的,说是给蕴端指了婚,女方还是你先头十五嫂的妹子。”
经希倒茶的手很明显的抖了一下,水撒了出来,他赶紧找布子擦。
“你是不是瞒着额娘什么?”看他手抖,我的疑心又上来了。
“哪儿能呢,额娘,不过是一时撒了点儿水。”经希把布子放进盆里,擦了擦手,走过来说。
“没有就好。”
就在我跟经希说完之后没多久,事儿出了,外面的人说,十八阿哥跟十七阿哥打起来了,当时岳乐正在纸上写字,笔紧跟着话就摔了出去,墨汁飞了一桌子都是。
岳乐跟我走在经希的房门口的时候,屋外面已经围了一圈的人,见我跟岳乐过来,让开了一条道。
岳乐没多说话,只是朝着里面喊了一句:“要是还能活着出来,就给我滚到厅里去,要是打趴下了,就给我爬去。”说完,岳乐就背着手往外走,走出几步,回过头看着我,“一块儿,你的儿子你不管?”
蕴端刚好就这时候冲了出来,跟我对了个正面,跟岳乐见了个后脑勺。
内厅里跪了三个人,玛尔浑,经希,蕴端,全是我的儿子,原先还以为就是经希跟蕴端,没想到,还有玛尔浑,那两个是打架的,玛尔浑是拉架的。
内厅里也坐了两个人,我跟岳乐。
跪着的人低着头,坐着的人面无表情。
“我还没死,这就开始打架了,说吧,为什么?”岳乐的话听不出来是生气还是不生气。
“玛尔浑,你说吧。”我是故意打岔的,我知道,蕴端的脾气要是上来了,指不定嘴里冒出什么狗牙呢,所以我就故意的让玛尔浑说。
可是我这边想遮掩,那边儿子根本就不领情,蕴端把话头给抢了,“额娘,阿玛,架是我跟十七哥打的,是我的错,我说。”
岳乐紧跟着就接上了,这次让我连打个茬的机会都没有。
“那你说,为什么?”
蕴端往前跪走几步,把头抬起来,看着我跟岳乐,都到了这个份上,他的脸上却连一点儿胆怯都不带。
“阿玛,额娘,十七哥跟我说,太皇太后给我指婚了。”这是他的第一句话。
岳乐扭过脸看着我,我赶紧解释,“是我跟经希说的。”
他看看我,把脸原又转过去了,问蕴端,“这跟你打架有关系吗?”
“有。阿玛,十七哥说要我娶她,可是我自己有喜欢的了,我不要娶那个我没见过面的人。”狗嘴里哪能吐得出象牙呢。在这屋里娶妻的人哪个是以前就见过的,一竿子把一屋人全打翻了。
我赶紧插了一句,“女方是你先头十五嫂的妹子,你十五嫂你是知道的,人不错,她妹子肯定也不错。”
岳乐把我的话打断了,“你能不能不给你儿子打圆场!”说完,还瞪了我一眼。
我还想张口说话,可是看看岳乐的表情,我还是硬忍了。
“你有喜欢的了?”岳乐把身子靠在椅背上,斜着眼看着蕴端说。
蕴端很肯定的点点头。
我看着跪在地上的经希,他把头压的更低了。
“额娘,是我不要十七哥说的,您别看他。阿玛,我是有喜欢的了,而且儿子知道,这一辈子非她不娶。”
我能感觉得到,岳乐又看了我一眼。
“你知道什么叫非她不娶,你先给我说说,她是谁家的?”岳乐的语气很平静。
蕴端把头在地上磕了一下,“阿玛,是查尔海的女儿。”
岳乐把头抬起来,看样子是在想,过了一会儿,才把头低下来,看着蕴端,“我知道,是镶白旗的那个纳喇氏的查尔海吧?”
“是。”
“什么时候开始的?”
“三年前,儿子在王庄的路上第一眼看见她的时候就开始了。”
“哦。还是青梅竹马。那姑娘是秀女吧?”岳乐往前坐了坐,歪着嘴角笑笑。
“是,可是,阿玛,她为了不进宫,不被选上,在选秀的前一天,自己淋了水,发了热,所以刚开始就被弃了,她今年都十五了,下一届也轮不上了,她现在可以嫁人了。”
岳乐心里想什么我不知道,可是我动容了,一个姑娘,为了自己能够跟心上人在一起,竟然淋水生病,这个勇气也是少见。
“不被选进宫,她是可以嫁人,可是你已经被指婚了,你要是真想娶她的话,那就当个侧福晋,他们家的身世也能当了。”我知道这是岳乐已经做了让步,这事情要是搁在我阿玛的身上,私相授受,先打个半死,然后把你关起来,还想在一块儿,做梦,所以岳乐的这个举动在我看来已经是退让了。
可是蕴端要的不是这个。
“阿玛!我不要,我只要她一个,除了她我谁都不要。”
“蕴端!”我不能不开口了,可是蕴端紧接着就把炮开到了我的身上。
“额娘,您还没过够吗,跟那么多额娘一起阿分享一个男人,永远在等待中过日子,您就真的好受吗?您的那种日子我不要我爱的女人过,我不要她等我,我就是她一个人的!”蕴端把身子往起直了直,一脸倔强的看着我。
“你!”我被这孩子气的语结。
岳乐把我没说完的话接住了,“你知道什么叫爱吗?”
“我知道,阿玛,全心全意的爱一个人就是心里只有她,不光是心,身也是。”
我看到岳乐把眼睛眯了起来,笑了一下,“还有,你刚才说什么?”
“阿玛,儿子不是您,我没有办法像您一样把自己的心掰成那么多份,分给那么多人,我只能给一个,给了一个我就给不了第二个!”
“蕴端!”在岳乐教训儿子的时候,我说的最多的就是孩子的名字,对与不对,我都得维护着岳乐的面子,所以那时候我除了没事儿打个茬之外,什么都不能说。
“你让他说。”岳乐的笑没了,他放在桌子上的手放了下去。
“阿玛,我,您要真是让我娶那个我没见过的女人,儿子不保证您在成亲那一天能见到我。”蕴端的声音已经低了。
岳乐额头上的青筋爆了起来,看得出,他是在强压着自己的怒气,“那你准备怎么办?”话在我听来那就是一个字一个字咬着出来的。
“阿玛,能逃儿子就逃,逃不了,儿子就死。”死这个字,他也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死字出口,岳乐笑了,笑得前仰后合,可那哪是笑,在我听来,那比哭还让人难受,岳乐笑了一会儿,停住,然后张嘴说了三个字,“死,好,死。”
说完,岳乐用手扶住膝盖,慢慢的站了起来,纵使是慢,可是也踉跄了一下,他一把扶住桌角,我也赶紧扶了一把,可是岳乐把我的手搙了下来,不让我扶他。
他绕过跪在地上的蕴端跟玛尔浑,往屋外走。
我跟上去,可是岳乐背对着我把手摇摇,“别跟来。”
“那你去哪儿?”我不放心。
“去哪儿?”岳乐笑了两声,头也不回的说,“进宫。只希望,太皇太后还能看见我这个老侄子的面子。”
岳乐的背看上去有点儿驼了。
岳乐走了之后,屋子里的气氛就变的凝重起来。
刚才还振振有词的蕴端,这会儿是一个字也不说了,嘴巴闭的生紧。
没了岳乐,我这个做额娘的总算能说得上话了。我走到蕴端跟前,低着头看着他。他把头低着,不看我。
“知道我现在想做什么吗?”我的话很冷。
“知道,儿子现在应该跪到银安殿。”蕴端的声音很低,跟刚才判若两人。
转过身,不理他,“该怎么做就去做,玛尔浑,经希,跟着去。”
等他们三个人都出去之后,我转过身看着外面的太阳,太阳是红的,是快下山之前最后的一点儿光辉。
岳乐是天黑透了才回来的,我一直在狮子房门前的长廊上坐着等,这让我想到了那年阿玛殁的时候岳乐坐在这儿等我,现在换我等他了。从天没黑等到天黑,我的心越来越焦躁,可是门口是一个人影儿都没有。
直到屋子里全都点上了灯,府门口才多了声响。
岳乐不让人扶,自己一个人有点儿吃力的走上台阶,抬起头看到我的时候,他笑了一下,“天都黑了,站在这儿干什么?”
我没回答他,走过去扶住他,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得见的声音说:“别甩我,看着你扶着腿往上挪,看的我窝屈。”
岳乐笑笑,把我搭在他胳膊窝的手攥住,攥的很紧。
过银安殿的时候,岳乐往那边瞅了瞅,门开着。
“你又让人跪地去了,这么多年你就不能换个花样,跪门口也行呀。”岳乐开了句玩笑,可是现在我哪能笑得出来呢。
岳乐要过去看看,我顺了他。
银安殿里面没点灯,黑漆漆的,就只看见三个人跪着的身影。
岳乐也没进去,站在外面说了他要说的话。
“都在这儿呢,我还以为只有蕴端呢,别请安,我说我的,你们听着。蕴端,阿玛给你求了,太皇太后也同意了,她让我捎给你一句话,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她祝福你。阿玛刚才临走的时候没顾得上说,回来的时候在轿子里想了一路,阿玛不怪你,阿玛还忘了祝贺你,一个人难得一辈子能找到一个真心人,我儿子年纪轻轻就找到了,比我强,而且也说明蕴端长大了,不是几年前那个在银安殿里扔蒲团的小孩子了,已经知道什么叫爱了,阿玛祝贺你,恭喜你,真的,既然求来了,你就得答应阿玛,好好对人家。还有,别说死不死了,上有双亲老都不能言,何况死呢。别跪了,都起来吧,你额娘这么多年一点儿长进都没有,除了叫人跪银安殿都没点儿其他的本事,起来吧,阿玛说过她了。”
里面一个身影动了动,往前爬了两步,听说话,我才知道是蕴端。
“阿玛,您打我吧,儿子错了。”
岳乐笑笑,“你没错,我打你干嘛,再说,当年打的动的时候我都不打,现在,就是想打也打不动了,起来吧,当年你郭罗玛法让你额娘跪雪地,你额娘疼了就几个月,你郭罗玛法可是疼了七年,你们现在跪坏了,我也疼不了七年了,起来吧。”
说完,岳乐转过身,对我说:“看来没人听我的,你告诉他们,起来吧。”
强忍住眼泪,转过脸我对那三个前生我跟岳乐欠了他们债的债主说:“听你阿玛的,该干什么干什么。”
搀着岳乐一步步挪到屋子,扶他在椅子上坐下。
“给我把床铺一下,我有点儿困了。”岳乐勉强笑着说道,看得出他很累。
我应了,转过身坐在床边给他收拾,背对着他,眼泪就流了出来,岳乐真的老了,以往还没怎么觉得,可是在我站在安王府大门处看着他扶着腿往上一步一步挪的时候,我才发现,这个我赔了一辈子陪了我一辈子的男人是真的老了。
身后椅子响了一下,我悄悄回过头看了一下,没敢让岳乐发现我哭,他也背对着我,正在倒水。
“你说,”岳乐倒水的动作停了一下,“那年玛尔浑说我不知道心痛的感觉,今天蕴端说我是把心分成了那么多瓣,说我让你在等待中生活,我是不是真的那么没心没肺?”
“哪能呢,那都是孩子们的傻话,你也信,”转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