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诺尔-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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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明显地看到空缺。这不能不说是一种悲哀,在很小的年纪,雪然和她的同龄人已不得不面对优胜劣汰的游戏规则。残酷的规则,作为游戏中的他们只得遵守。雪然也不例外,不过她是以一个胜者的姿态得以继续的——一次的失利并没有让老师放弃对她的寄望,她亦是有信心找回曾经的辉煌。还有雪枫,雪然已经摆脱了他长久带给她的单向交锋,从现实中走近了他。那一晚他们黑暗中的靠近,除去了或此或彼的芥蒂,让他们获悉彼此同样的真诚。
而于雪枫,他亦是深深知道这一点的。他以一个沉默冷竣的形象进入雪然及其同学的视野,未曾想过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亦无心带给雪然诸多困扰。因此,当他听说那个全校唯一和他同姓的女孩因他而考试失利时,无论真假,他想他都应当给予她适当的表达,表达一种歉意,抑或,一种安慰。的确,雪枫插班后从周围同学口中慢慢得知这个和他相同姓氏的女孩,他不是没有好奇的,亦会由此生发出一种亲切感,而在不经意间关注起她。时间久了,在偶尔的某些瞬间,他又似乎捕捉到了这个女孩对他同样的关注,只是转瞬即逝,却又分明感知,模糊不可确定。直到不久前的期中考试,班上纷纷传言她的失利是因为他的缘故,且好朋友乃津亦有相同看法,他才下定决心,自己应该主动找她谈谈。然而酝酿了很久,在考试过了很长时间后,他才有了足够的勇气。也就是这段时间,他理清了自己对她的感情,已超出了当初单纯的亲切感觉,在日复一日的单向关注中,他早已潜伏了一种莫名想要靠近她的冲动。于是,在继续进行了几日的挣扎后,在一个晚自修的课间时间,他毅然把早已写好的纸条交给金晟,由他上传至坐在第二排的雪然手中。他惴惴不安,直到他放学后看到,雪然确如他纸条中所写的留了下来,他才轻轻松了一口气。他知道,他在班上并不算优秀,且他的家庭变故已在班上尽人皆知,如果雪然还能够留下来,他将确信自己感觉的正确,亦从而昭示了她的不同。
那晚的谈话他竟并不感到紧张,他想到和她的第一次接触,是他刚进班后不久,一个阳光很好的午后,他主动向她请教问题。他得承认,那时她并不知道班主任口中说的那个和他同样姓氏的同学,就是那天中午帮他解答问题的女孩,他是后来才慢慢知道的;他只知道位置靠前的都是成绩优异受到老师重点培育的优等生,而雪然是那天中午教室里寥寥几人中离他最近的一个人。他确实是自然而毫无机心地向她走过去的,他未曾想到他这个唐突的举动,后来会成为一场流言的源头。而这场流言过后,他会第二次主动地走近她,并且同样地,在外人看来一定是略带唐突的。
但是其实,雪枫对于那晚他的主动,是有另一层希望的。他希望在表达出自己的真诚后,能同等地收到她的真诚,让他们能实现现实中的靠近,不必再虚妄地闪躲,而能真实地捕捉。结果他如愿了,虽然那个女孩并未说出任何表达肯定的词汇,却以她的无声和微笑允诺了他所有的要求,包括最后邀请她放假出去玩算作赔罪的要求。谈话结束的时候,他本打算送她回去的,然而走出操场的时候看到了乃津和金晟还在等他,而雪然也说她还要回教室取东西,便各自离开了。只是他们都不知道,他们从那晚分手的时刻起,对方心中已开始了对这个周日再次相聚的期待。
雪然就是一连几天沉浸在一种期待中,她不知道这个周日过后她和雪枫会变得怎么样,只是敏感地感知,一定会有事情发生,关于她,关于她和雪枫。
但是那几天中,雪然并不是完全沉浸在等待的甜蜜中的。那些日子里,雪然的父母关系不睦,他们偶尔在雪然面前发动目光战争,更多的,是在半夜里争吵不休,雪然每每在半夜被剧烈的争吵声震醒,而后难以入睡——难道真的应了那句话:祸不单行,福无双至。
雪然在经历考试的失败后,又不得不遭受接踵而来的流言蜚语;而她在享受着和雪枫距离拉近的幸福之时,又紧接着要忍受父母相处不和睦的事实。福兮,祸之所倚;祸兮,福之所伏。这使得雪然怀疑即将到来的幸福,会否又是一场祸事的序幕。就像那个温暖的午后,风一般的男孩走近了她,然后她便遭遇了流言。如果这次又是另一场预谋,那么命运就真的有失其公允。然而雪然已顾不了这么许多,未来的事就交给未来的自己承受,父母一连几天的争吵已让她烦扰不堪,她是有理由去期待一场离开,来暂时躲避所有的不快。
父母愈演愈烈的争吵确让雪然颇感不快,亦让她怀疑一种看似光鲜的感情,曾经美满恩爱的父母,他们脸上的幸福一去不返,换上了整日的怨怼与厌倦,也许真的没有一种感情能长久不淡。雪然想,雪枫在比他们现在还小的年纪就经历了父母的变故,他当时会怎样看待,他该多么难过,难怪会变得沉默。雪然能够体会,因为她每次在父母的争吵声中来到学校,即使看到考试的分数再高,她亦表现不出骄傲。从这一点上说,她和雪枫应当惺惺相惜。所以,即便幸福过后会有灾祸,雪然还是满心欢喜,不顾一切地朝着那一天的幸福奔赴而去。
周日终于在两个人“长久”的等待中如期来临了。
中午放学的时候,雪然很自然地坐在位置上,等待雪枫从后面走过来。她没有告诉父母她下午不回家,或许根本没有必要。他们已无暇他顾,在女儿审视的目光下,他们已冲破了亲情最底线的防御,对女儿的关切亦变得有些做贼心虚。而作为女儿,雪然以她早熟的心智冷静地注视着一切,她已经准备好接受父母的所有举动,抑或那些举动对她的影响并不会很大……
当雪然正欲进入更深的冥想时,雪枫已经站在了她的面前。除去了前次靠近时黑暗的隔膜,高大挺拔明朗阳光的雪枫清晰地展现在雪然面前。全然没有平素的沉默表情,雪枫正以一脸浅浅的笑容示意雪然可以走了。雪然站起来,随上次一样跟在雪枫后面。和上次不同的是,她并不知道此行的目的地,她经过几天的期待后始才发现她是盲目的,一向沉静智性的雪然,做任何事前都会经过充分准备的雪然,她首次踏上迷途,只因前方牵引她的人是雪枫。
雪然是清醒知道的,雪枫是如此不同的男孩,他的眼瞳清澈得看不见任何杂质,眉宇风华,明净的笑容不允许任何人的置疑。她确信,她即将跟随他到达的地方,必如那日午后,他投递给她的一眼温柔目光一样,是她再未见过的美丽景色。
雪枫骑着单车载着雪然,离开学校,一路向远离城市中心的郊外行去。雪然静静地坐在后座上,用手轻轻揽住雪枫的腰部。这是十一月的一个午后,天灰蒙蒙的,阴沉得看不见云彩,举目所见没有一点亮色,远离闹市的城郊人烟稀少,他们俩人就像是身处黑白的世界中,有一种苍凉的华丽。雪枫拼命踩着踏板,雪然从后面看着雪枫,厚厚的身板微微弯曲着,雪然揽腰的手能感觉到他的腹部正做着有节奏的律动。偶尔一阵颠簸,雪然的一侧脸会猛然贴到雪枫的背脊上,温暖安全;冷风从她的另一侧脸呼呼刮过,暖意便簌簌地流进了她的心窝。雪然那时候感觉,她和雪枫就像是一对新婚燕尔,新郎载着新娘,幸福伴着车轮洒遍了所有行过的路程。这是多么甜蜜的感觉,以至于车子戛然停止的时候,雪然依旧沉浸在一种轻飘的昏眩中。
车子在公路边停了下来,经过不知多长时间的骑行,视线所及已是空茫茫的一片。雪然轻轻跃下车,双脚碰到地面的时候身体一阵倾斜,就像刚从太空回到地面,复又找到重力的感觉。雪枫停好车,向四周远远眺望,嘴中清脆地说:到了,就是这里了!
雪然下车的时候才忆起他们已经行了很远的路程,出了市区,来到了自己从未涉足的郊外。同样的一座城市,此刻首次在雪然面前呈现出另一种格调。一股从未有过的感觉在她心中荡漾开来。她顺着雪枫的目光,像搜寻新奇事物一样开始向四周遥望。
没有鳞次栉比的楼房商铺,大都是平屋茅舍;没有纵横交错的交通线路,随处可见蜿蜒狭窄的黄土小道。这是一个毫无城市痕迹的地方,只有一条高速公路将它与城市连通,使之成为被少数人知道的城市部分。雪枫和雪然现在就站在这条公路的一边,公路上只有很少的车辆间断穿行,两旁没有树木。向前可以看见火车轨道,宛如长龙般横卧在镶嵌着尖石子的水泥墙壁上;墙壁下有两个供行人车辆穿行的涵洞;向下看,公路右边下面有一条河流,并不算宽大,水似乎很清澈,沿着前面石壁下的黄土小道可以到达。
雪枫说:我们下去吧。
雪然一迟疑,旋即释然地随雪枫前行。跟在雪枫后面,不管对前途迷茫与否,一个背身的指引足以让她不回头。
从公路上下来,穿过一条蜿蜒的黄土小道,刚才从远处看到的小河清晰地流淌在雪然面前。河水比想象的更清澈,水底的泥沙清晰可见。
雪枫在小河前止下脚步,出神地望着水面。许久之后,他幽幽地对雪然说了很多关于他童年的事。忧伤的男
孩自说自话,雪然一言不发,她只需要做一个优秀的倾听者,那时那刻便已足够。
就是在这条小河边,雪然始才证实了雪枫父母离异的传闻。雪枫上初中前生活在这附近,童年时的他是很快乐的,这条小河就是他和弟弟经常玩耍的地方,春天来这里放风筝,夏天来这里游泳,秋天来这里看落日,冬天来这里滑冰。小学四年级的暑假,雪枫的父母突然离婚了,他和弟弟被分开抚养,他跟了母亲。雪然看到雪枫说出这些的时候,眼眶中闪烁着泪光,他闭了闭眼让泪水回流。英俊的男子在身旁缓缓诉说,偶尔流露的忧伤亦让人无比怜惜。雪然并不说什么,只是随着倾听想象雪枫的心情。
后来雪枫还说了很多,话语随着周身的冷风传入雪然的耳膜,漏进她的心底。雪枫说他的父母是在他父亲家乡的一片枫树里互定衷情,所以把他和弟弟的名字分别取作枫和林;雪枫说父母分开后他便常一个人跑到这儿来,静静地看着流水,向流水诉说他的苦闷,几乎所有的空闲他都来到了这里,这里是他的天堂。可是后来他随妈妈搬走了,他妈妈要到城区工作,同时也远离这个伤心地,他便再也没有到这儿来过了,直到现在。
末了,雪枫说:刚才到达这儿的时候,发现它几乎没什么变化。雪然,你知道这条河叫什么名字吗?
不……知道。雪然回答。
雪枫第一次叫出雪然的名字,那么自然,雪然竟有些不知所措。
天堂诺尔。我自己取的。诺尔是蒙语,虽然这只是一条小河,但在我的心里,它可以承受无限多的事情,比江河更宽广,比湖海更博大,而且它不会向别人说。诺尔诺尔,不就是在向你承诺的意思吗……
雪枫兴致勃勃地解释,全然不顾雪然的疑惑。雪然亦不烦不乱,但听他言。他以一种高昂的语气向雪然阐述,仿佛在讲述他的珍宝,他的眼睛里都是放着光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