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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

长生恨(VIP完结+番外)-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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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突厥领军十万,借道吐谷浑,绕过长城从河州东犯,已连破数城。广信侯手无驻兵,西南难守。侯爷上表领兵发援,岂料兵部尚书出言相驳,当着众朝臣的面说侯爷夸大战况,居心叵测。皇上虽未尽信,但因河南饥荒已心力交瘁,今一波未平,自然想麻痹自己,便照了兵部尚书的意思遣使乞和,着侯爷三日后出发亲自护送三皇子玮,修约定盟。”
  我吃了一惊,居然发生了此等大事,急急追问:“阿史那归附高顺已久,却忍到我天灾起方出其不意,怎会轻易罢手,况王子年幼,如此大局怎能驾驭?爹爹此去岂非难成?”
  师傅还是不紧不慢的来了句:“富贵险中求。现在皇后无孕,太子未立,除母位不贵的十一皇子(就是璧哥哥)在军中历练,其他三位皇子都并无功勋,若此次和约成功,结果不是显见的么?”却口锋一转,“亏得师傅平素夸你聪明伶俐,心存沟壑,朝中闹得天翻地覆,还事牵侯爷,你怎可懵然不知?”
  我被他正言厉色的一通数落,几乎落了泪。一直以来,师傅晓得我志比男儿,可算是唯一未将我看扁的人。最近因了璧哥哥的远去,我确是顾着伤春悲秋,无心正事,否则见外公那边来人,便早能看出些眉目来。恰恰忆及,那兵部尚书屈融不是戴相门生么?“难道这次是外公指使?”
  “这倒未必,十一子是戴相亲孙,三子得势,他又怎会首肯?而且屈融此人,谲而不正。他趁皇帝烦忧粮钱,献了舞姬,谎称是其义女,将皇上迷得神魂颠倒,久不临后宫,你外公自忖养虎为患,也不满着呢,这次事件看似他欲置身事外。”我心下忐忑,垂首应了,想了想还是未将外公派人过府之事告知。
  众人一路无话,临到院前,师傅火气稍平,摆手示意我不必再送。萧长谣尚无官职,也按礼向我拱手告辞,我方又想起他来,便指着他问:“我去负荆请罪,带上他去看热闹不成?秦家再大,也请不起新科状元当护卫吧?”
  师傅疑心道:“他不是秦林将军夫人的娘家表侄么?他刚自己还说小时候给你牵过马的,怎么你不认得他?”
  之前只打听其人出身贫寒,靠着京城的远亲,在大户人家里谋了个奴才的差事。机缘巧合下得爹爹赏识,荐到兴庆宫作一小侍卫。不想几年历练,上通下达,又拜了兴庆宫卫尉为义父,考了武举,一举夺魁。早知他幼居白屋寒门,不料却是来了我家作骑奴。
  见我哑口无言,师傅接着打趣道:“再说,状元爷并非护送你去,而是顺带领你上山而已。早年隐居的时候,他便跟随师尊学习兵法,虽未正式拜师,可也算得上是你半个师叔。”完了便拢袖离开。
  萧长谣仍是尾随在后,不发一语。难道是当奴才当惯了,才练得此般喜怒不见?我心下轻哂,转头问向秋:“你们既认得他,怎不告诉我?”
  向秋摇了摇头:“抱香只是跟我提过觉他眼熟。秦府下人多,他又一朝得贵,若不是他自己说出来,奴才怎敢乱认呢?”我想想也是这个理,认不出便认不出了,便不再多想,回去打点行装。
  注释:
  '1' 引自宋代郑思肖的《寒菊》
  '2' 引自唐代刘禹锡的《答乐天所寄咏怀且释其枯树之叹》
  '3' 引自南宋赵师秀的《池上》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题目本想作“纵使相逢不相识”意,因沿袭前面两字标题,是以改为“旧识”,或索性用“骑奴”代替,若大家有好的意见,欢迎给我提供思路,3KU!
11、决绝
  山光西落,残暑未退,红云带雨,涨热难消。到了半夜里头,忽来远远一阵哭声,听得我胆战心惊。
  我“噌”一声从床上弹起,仓皇下地。夏初的石地,潮湿沁凉,我赤脚一点,濡出的两个形状诡异的印子,好一会儿不干褪。
  抱香看我神情古怪,以为是被梦魇了,忙拍醒向秋来看,问过她们,却似没听见声响。我心神不宁,再躺下却辗转难眠,索性早点起床,去和娘亲拜别。
  天色刚亮,雾雨迷蒙,却已见梧桐树下,萧长谣手不撑伞,颀身长立,面目恭顺,不知候了多久:“车马一应均等在后院了,请郡主动身。”
  这淡如泼墨的画面,我只觉得萧飒不已,隐隐不安,脑中都是昨夜里的哭声。我将手中伞塞与他,便擦肩而去:“卯时刚过,等我拜见过母亲,自会随你离开。”说完也不管他阻拦,脚步愈走愈快,衣角带风,到后来几乎是跑过长廊,奔入院中。
  只见户枢未扣,朱牖半掩,夺门进去,已是人去楼空,尘埃落定。我脑中一空,随手抓了人便问。那丫头见我凶神恶煞,也不敢隐瞒,只道夫人夜里头似撞了侯爷的忌讳,要上家法。夫人怕我担心,想瞒着我,求侯爷开恩让她先送我离开,怎知侯爷一怒之下,掌了嘴不止,还叫了四个婆子生生将她拖出府去。
  她话未说完,我已脑中一炸,轰然倒地,幸得追来的萧长谣一手将我接住。我揪他衣领:“你早知道了,所以才急着赶我走?”他不做声,已是默认。
  这是我英明神武,文韬武略的爹爹吗?我怎觉得从来不认识他。
  几天前还笑语盈盈,转过头说翻脸就翻脸。人说儿郎薄幸,红颜易老,原是真的。不是说百事修来同船渡,千世修来共枕眠么,往日那芙蓉帐暖,鹣鲽情深,居然还比不上一句逆耳之言?如此我倒要去亲自问问,到底娘说了什么,可以让他恨得下这份心,如此伤她,辱她,致她于死。
  我说干就干,推开他,扯着婢女问:“侯爷现在何处?”
  她神色紧张,本想不说,后大概看我两眼尽红,搁泪盈盈,终是不忍,方道:“侯爷生了大气,不管夫人哭喊求饶,半夜便到了新姨娘房中。”
  这岂非应了杜甫那句:只听新人笑,那闻旧人哭?我怒极反笑,箭一般的闯进姨娘院中。可惜这厢心急火燎,那些根红顶白的奴才听我娘失了宠,不给通报便将我挡在门外,只说里头还是大被宿鸳鸯,春闺人未起。
  真想不到自己还有这么一天,遽然之间,贱若尘泥,竟是连一个通报丫头都看不起。那浮尘细雨,密密如织,扑满双睫,一眨眼,便流进我眼中,又涩又痛。然而我再怒,也只有长跪在门前哭闹,期望能把爹爹吵出来。
  没叫多久,旁边西院里头忽骂声迭迭,我泪眼模糊,待人来到跟前才看清是大姨娘张氏。她神情跋扈,抚髻嗤笑,:“以为哪个没家教的大清早便扰人清梦,原来是弃妇的女儿。”
  我本已盛怒,偏偏她还要在我最痛的时候来踩上一脚,“弃妇”那两个字就像针一样刺到我心中,扎得我“噔”的站起来,捏起拳头便向她挥去。却见一个身影飞扑过来,挡到两人中间,替张氏接了一拳,却是萧长谣。
  张氏虽没被打到,也吓得不轻,跌了个狗吃屎。她恼羞成怒,破口大骂:“反了,你们这两只妖精,小的大逆不道,目无尊长;大的狐媚惑主,敢给侯爷吹耳边风,罚出府去便宜她了,我看该直接休掉。”
  这时二哥也被下人叫了过来,他脸色低沉的看我一眼,反常地没有落井下石,就把张氏劝走了。我悚然想起,当日相府来人,娘嘱曾咐娘亲不能多言,难不成母亲帮外公说了情?我不依不挠,硬要她把话说清楚。
  萧长谣见人已远去,也不拉我,微微俯头,抚着我不停发抖的肩膀,用轻若柔丝的声线说:“没用的。”
  “即使我告诉了你,你又能怎样?你只能跟我走。真相对弱者其实没有意义。”
  我拉下他的手,却死死握住,仿佛那是一根救命稻草:“我爹不要我娘了,我却不能丢下她孤魂野鬼般活着,所以今天即使我死,也要做个明白鬼。”
  他看着我,又仿佛透过我看着别人。嘴角的浅笑仿若高殿中佛陀眼角的鱼尾纹,那么了然,那么安详,悲天悯人的轻轻上翘:“真是小孩子,死了就什么都没了。你活着,她即使吃糠喝稀,仰人鼻息都能等下去。你死了,她还能靠谁活着?你为她忍了这口气,就是为她留一口活命的气。”
  我好一阵不再开口,细细咀嚼着他的话,等吞了梗在喉中的泪意,才放开他问道:“听着都有理,不是胡编乱造懵我的吧?”说完了才突然觉得突兀,人家好心劝我,我不听就算了,何必还狗咬吕洞宾。
  正在犹豫要不要把话收回,却听他一字一句的说:“这是亲身体会,句句肺腑。”
  我看进他的眼中,他也一瞬不瞬的看着我,目光坦然,胸无城府。我知道,这个人没骗我。这么自信的人不屑于骗我。这一刻,我才懂了骄傲的真意:这个人,不会以往日困苦为耻,相反,他因历过万难而获得的一切而自豪,所以他才能每每安静地走在人身后,因为他知道自己不需跑在前面,也会灿然发光。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离开以前,最后回望那紧闭的房门。诗曰:兔丝固无情,随风任倾倒。谁使女萝枝,而来强萦抱。两草犹一心,人心不如草。莫卷龙须席,从他生网丝。'1'连我情意绵绵,举案齐眉的爹娘,最后都还是如此结局。那远赴南疆的璧哥哥,又有什么好期待的呢?人心如水,用水筒载着的,日久天长,终究会发臭长霉,不如由它顺势而去,细水长流。
  从今以后,我就是无宠无靠,孤身一人了,当年我看不起的宠爱,原来是可以救命的,而我恰恰在失去时才领略得到。就当我今天将这份宠爱留在这里,终有一天,我会自己把它赢回来。
  注释:
  '1' 引自李白的《白头吟》,全诗为:
  锦水东北流,波荡双鸳鸯。
  雄巢汉宫树,雌弄秦草芳。
  宁同万死碎绮翼,不忍云间两分张。
  此时阿娇正娇妒,独坐长门愁日暮。
  但愿君恩顾妾深,岂惜黄金买词赋。
  相如作赋得黄金,丈夫好新多异心。
  一朝将聘茂陵女,文君因赠白头吟。
  东流不作西归水,落花辞条羞故林。
  兔丝固无情,随风任倾倒。
  谁使女萝枝,而来强萦抱。
  两草犹一心,人心不如草。
  莫卷龙须席,从他生网丝。
  且留琥珀枕,或有梦来时。
  覆水再收岂满杯,弃妾已去难重回。
  古来得意不相负,只今惟见青陵台。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标题缘自卓文君与司马相如的分手诗:“闻君有两意,特来相决绝。”的“决绝”二字,是动词,不是形容词。
12、三问
  那是一辆无窗无饰的木头马车,木缝夹着肉,路一陡便磨得生痛。刚开始我还咬着牙不吭声,过了两天终于忍不住。烦躁起来,就以使唤萧长谣为乐,硬跟了来的抱香看不过去,脱了外衣给我垫座。
  我狠狠一瞪,怪她胳膊往外拐,竟敢当着我面帮萧长谣,低低一声哼了句“叛徒”。哼得她面色发白,眼有泪意。我有气没地儿撒,那头对萧长谣的作弄更是有增无减,或是偷他的薄衾作垫被,或是挑那些烂掉的果子给他吃,他都一笑置之,毫无怨怼。
  破马车颠簸了数日,才在一处竹林外停下,光影横斜,风喃夹涧。我们下车跟着萧长谣步行而上,却见那花木掩映下竟是一座门深庭广的豪门巨宅,里面曲径通幽,廊亭错落。
  萧长谣进门便被管事拦住,说乌龟有任务交待要单独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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