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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部分

国内外名家精品文集-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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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害了你,事到如今我也明知没有办法的了,只好劝你忍着些吧?你快不要独自惆怅,你快不要让眼前风光飞过,你还是安心多做点诗多写点文章吧,想我是免不了的。我也知道,在我们现在所处的地位,彼此想要强制着不想是不可能的,我自己这些日子何尝不是想得你*。虽然每天有意去寻事做,想减去想你的成份,结果反做些遭人取笑的举动使人家更容易看得出我的心有别思,只要将我比你,我就知道你现在的情形是怎样了。别的话也不用说了,摩,忍着吧!我们现在是众人的俘虏了,快别乱动,一动就要招人家说笑的,反正我这一面由我尽力来谋自由,一等机会来了我自会跳出来,只要你耐心等着不要有二心。

    我今天提笔的时候是满心云雾,包围得我连光亮都不见了,现在写到这里,眼前倒像又有了希望,心底里的彩霞比我台前的灯光还亮,满屋子也好像充满了热气使人遍体舒适。摩!快不用惆怅,不必悲伤,我们还不至于无望呢!等着吧!我现在要去寻梦了,我知道梦里也许更能寻着暂时的安慰,在梦里你一定没有去海外,还在我身边低声的叮咛,在颊旁细语温存。是的,人生本来是梦,在这个梦里我既然见不着你,我又为什么不到那一个梦里去寻你呢?这一个梦里做事都有些碍手阻脚的,说话的人太多了,到了那一个梦里我相信你我一定能自由做我们所要做的事,决没有旁人来毁谤,再没有父母来干涉了!摩,要是我们能在那一个梦里寻得着我们的乐土,真能够做我们理想的伴侣,永远的不分离,不也是一样的么?我们何不就永远住在那里呢?咳!不要把这种废话再说下去了,天不等我,已经炔亮了,要是有人看见这样的呆坐着写到天明,不又要被人大惊小怪吗?不写了,说了许多废话有什么用处呢?你还是你,还是远在天边,我还是我,一个人坐在房里,我看还是早早的去睡吧!



………【第六十一章 她走了】………

    梁遇春

    她走了,走出这古城,也许就这样子永远走出我的生命了。她本是我生命源泉的中心里的一朵小花,她的根总是种在我生命的深处,然而此后我也许再也见不到那隐有说不出的哀怨的脸容了,这也可说我的生命的大部分已经从我生命里消逝了。

    北京大学图书馆一侧两年前我的懦怯使我将这朵花从心上轻轻摘(世上一切残酷大胆的事总是懦怯弄出来的,许多自杀的弱者,都是因为起先太顾惜生命了,生命果然是安稳地保存着,但是自己又不得不把它扔掉。弱者只怕失败,终免不了一个失败,天天兜着这个圈子,兜的回数愈多,也愈离不开这圈子!)——两年前我的懦怯使我将这朵小花从心上摘下,花叶上沾着几滴我的心血,它的根当还在我心里,我的血就天天从折断处涌出,化成脓了。所以这两年来我心里的贫血症是一年深一年了。今天这朵小花,上面还濡染着我的血,却要随着江水——清流乎?浊流乎?天知道!——流去,我就这么无能为力地站在岸上,这么心里狂涌地鲜红的血。

    “谁道人生无再少,门前流水尚能西。”但是我凄惨地相信西来的弱水绝不是东去的逝波。否则,我愿意立刻化作牛矢满面的石板在溪旁等候那万万年后的某一天。

    她走之前,我向她扯了多少瞒天大谎呀!但是我的鲜血都把它们染成为真实了。还没有涌上心头时是个谎话,一经心血的洗礼,却变做真实的真实了。我现在认为这是我心血唯一的用处。若使她知道个个谎都是从我心房里榨出,不像那信口开河的真话,她一定不让我这样不断地扯谎着。我将我生命的精华搜集在一起,全放在这些谎话里面,掷在她的脚旁,于是乎我现在剩下来只是这堆渣滓,这个永远是渣滓的自己。我好比一根火柴,跟着她已经擦出一机神奇的火花了,此后的岁月只消磨于躺在地板上做根腐配的木屑罢了!人们践踏又何妨呢?“推枰犹恋全输局”,我已经把我的一生推在一旁了,而且丝毫不留恋着。

    她劝我此后还是少抽烟,少喝酒,早些睡觉,我听着我心里欢喜得正如破晓的枝头弄舌的黄雀,我不是高兴地这么挂念着我,那是用不着证明的,也是言语所不能证明的,我狂欢的理由是我看出她以为我生命还未全行枯萎,尚有留恋自己生命的可能,所以她进言的时期还没有完全过去;否则,她还用得着说这些话吗?我捧着这血迹模糊的心求上帝,希望她永久保留有这个幻觉。我此后不敢不多喝酒,多抽烟,迟些睡觉,表示我的生命力尚未全尽,还有心情来扮个颓丧者,因此使她的幻觉不全是个幻觉。虽然我也许不能再见她的倩影了,但是我却有些迷信,只怕她靠着直觉能够看到数千里外的我的生活情形。

    她走之前,她老是默默地听我的忏情的话,她怎能说什么呢?我怎能不说呢?但是她的含意难伸的形容向我诉出几年来她辛酸的经验,悲哀已爬到她的眉梢同她的眼睛里去了,她还用得着言语吗?她那轻脆的笑声是她沉痛的心弦上弹出的绝调,她那欲泪的神情传尽人世间的苦痛,她使我凛然起敬,我觉得无限的惭愧,只好滤些清净的心血,凝成几句的谎言。天使般的你呀!我深深的明白你会原宥我得到我个人唯一的价值。你对我说,“女子多半都是心地极偏狭的,顶不会容人的,我却是心地最宽大的”你这句自白做了我黑暗的心灵的闪光。

    我真认识得你吗?真走到你心窝的隐处吗?我绝不这样自问着,我知道在我不敢讲的那个字的立场里,那个就是唯一的认识。心心相契的人们哪里用得着知道彼此的姓名和家世。

    你走了,我生命的弦戛然一声全断了,你听见了没有?



………【第六十二章 芝田留梦记】………

    俞平伯

    湖上的华时显然消喊了。“洞庭波兮木叶下”。何必洞庭,即清浅如西子湖也不免被渐劲的北风唤起那一种雄厉悲凉的气魄。这亦复不恶,但游人们毕竟只爱的是“华年”,大半望望然去了。我们呢,家于湖上的,非强作解人不可。即使有几个黄昏,遥见新市场的繁灯明灭,动了“归”之念,也只在堤头凝望而已。

    在杭州小住,便忽忽六年矣。城市的喧阗,湖山的清丽,或可以说尽情领略过了。其间也有无数的悲观离合,如微尘一般的跳跃着在。于这一意义上,可以称我为杭州人了。最后的一年,索性移家湖上,也看六七度的圆月。至于朝晖暮霭,*相逢,却不可数计。这种情趣自然也有值得羡慕之处。——然而,啖甘蔗的越吃到根便越甜,我们却越吃下去越不是味儿了。这种倒啖甘蔗的生活法,说起来令人悒悒,却不是此地所要说的。

    湖居的一年中,前半段是清闲极了,后半段是凄侧极了。凉秋九月转瞬去尽,冬又来了。白天看见太阳,只是这么淡淡的。脚尖蹴着堤上的碎沙,眼睛钉着树下成堆的黄叶。偶然有三三两两乡下人走过去,再不然便是邻居,过后又寂然了。回去,家中人也惨怛无欢,谈话不出感伤的范围,相对神气索然。到图书馆去,无非查检些关于雷峰塔的故事的书,出来一望,则青黛的南屏前,平添了块然的黄垄,千岁的醉翁颓然尽矣!

    这还是碰着晴天呢,若下雨那更加了不得。江南的寒雨说有特具的丰神,如您久住江南的必将许我为知言。它的好处,一言蔽之,是能彻心彻骨的洗涤您。不但使你感着冷,且使它的冷从你骨髓里透泄出来。所剩下几微的烦冤热痛都一丝一缕的蒸腾尽了。惟有一味是清,二味是冷,与你同在。你感着悲哀了。原来我们的悲哀,名说而已,大半夹杂了许多烦恼。只有经过江南兼旬的寒雨洗濯后的心身,方才能体验得一种发浅碧色,纯净如水的悲哀。这是在北方睡热炕,喝白干,吃爆羊肉的人所难得了解的,他们将哂为南蛮子的癖气。

    我宁耐着心情,不厌百回读似的细听江南的雨,尤其是洒落在枯叶上的寒雨,尤其是在夜分或平旦乍醒的时光,听那雨声的间歇的突发。

    也是阴沉沉的天色,仿佛在吴苑西桥旁的旧居里。积雨初收,万象是十分的恬静,只浓酣的白云凝滞不飞,催着新雨来哩。萧寥而明瑟,明瑟而兼荒寒的一片声圃中,有菜畦,晚菘是怎样漂亮的;又是花径,秋菊是怎样憔悴的。不圃曲墙上的蛎粉大半剥落了。离墙四五尺多,离离地值着黄褐的梧桐,紫的柏,丹的枫,及其它的杂树。有几析已光光的打着颤,其余的也摇摇欲坠了。简截说,那旧家的荒圃,被笼络在秋风秋雨间了。

    江南之子哟,你应当认识,并应当appreciate那江南。秋风来时,苍凉悲劲中,终含蓄着一种入骨的袅娜。你侧着耳,听落叶的嘶叫确是这般的微婉而凄抑,就领会到西风渡江后的情致了。一样的摇落,在北方是干脆,在我们那里的缠绵呢。这区别是何等的有趣,又是何等的重要。北京的朋友们如以此斥我们的软媚,则我是当仁不让的。

    说起雨来,江南入夏的雨,每叫人起腻。所谓“梅子黄时雨”,若被所谓解人也者领略了去,或者又是诱惑之一,但我们这些住家人,却十中有九是讨厌它的。冬日的寒雨,趣味也是特殊的,如上所说。惟当春秋佳日,微妙的尖风携着清莹的酥雨,洒洒刺刺的悠然来时,不论名花野草,紫蝶黄蜂同被是轻松松的沐浴,以后或得微云一罨,或得迟日一烘,出一种酣醉的杂薰;这种眩媚真是仪态万方,名言不尽的。想来想去,“照眼欲流”,倒是一种恰当的写法。若还不恍然,再三去审度它的神趣,那就嫌其唐突了。

    今天,满城风雨的清秋节,似乎荒圃中有什么盛会,所以“冠裳云集”了。来的总是某先生某太太小姐之徒,谁耐烦替他们去唱名——虽然有当日的号簿可证。我只记一桩值得记的romance。

    我将怎样告诉你呢?老老实实,规规矩矩的直言拜上,还是兜个圈子,跑荡野马呢?真令我两为难,说得老实了,恐怕你用更老实的耳朵去听,以致缠夹;目下老实人既这般众多,我不能无戒心。说得俏皮一点,固然不错,万一你又胡思乱想,横生误会,又怎样办呢?目今的“误会”两字又这样的时髦!这便如何是好!不说不行,只有乱说,所谓“说到哪里是哪里”,“船到弯头自会直”,这种行文的秘诀,你的修辞学讲义上怕还未必有。

    有圆朗的明月中,碧玉的天上漾着几缕银云,有横空一鹤,素翅盘旋,依依欲下;忽然风转雪移,斗发一声长唳,冲天去了。那时的我们凭阑凝望,见它行踪的飘泊,揣它心绪的迟徊,是何等的痛惜,是何等的渴望呢。你如有过这种感触,那么,下边的话于你是多余的——虽然也不妨再往下看。

    遥遥的望见后,便深深的疑讶了。这不是C君吗?七八年前,在北京时,她曾颠倒过我的梦魂。只是那种闲情,已经历年时之久而渐归黯淡。这七八年中,我不知干了些什么事,把前尘前梦都付渺茫了。无奈此日重逢,一切往事都活跃起来,历历又在心头作奇热了。“正是江南好风景,落花时节又逢君”;不过是两个老头儿对唱个肥喏罢了,尚且肉麻到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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