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滔进行时-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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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一个无从解析的谜题
　　当法官们对这个案件的性质和量刑进行细致讨论的时候，我脑海里一直回想着王佳丽留在驾驶证上的照片。
　　我们都照过证件照。拍照的时候，会被要求正面面对相机，有时还被要求露出耳朵。在拍这种照片时，摄影师通常不会像拍别的照片一样，对被拍摄者说“笑一笑”，可王佳丽还是露出了妩媚的笑容。
　　她真的是一个美丽的女人。照片上的她怎么看也不像有一个已经读小学的孩子的母亲，倒像是一位花蕾初放的少女。谁都想让自己的生活过得幸福浪漫，我能理解，但是她为此付出的代价却太过沉重。
　　从王佳丽亲友和同事的描述中，我知道了她身材娇小，张旭高大魁梧；她活泼热情，张旭沉稳内敛；她是个藏不住心事的人，张旭却有着超人的定力。张旭比她大近15岁，没有多少钱，似乎也不是容易被女孩倾慕的那种人，可他们认识不到半年，就从学生家长和学生教练变成了情人关系。
　　几年来，他们在节假日几乎一同玩遍了北京周边的山山水水。起先，他们开着张旭的小面，后来，就开着她从张利明那里借来的夏利。这种得不到法律保护的关系，让他们欢愉，也一定让他们提心吊胆、不得安宁。
　　我望着王佳丽的照片，不禁想问：她真的爱张旭吗？真的下了决心把自己的后半生交付给这个男人吗？如果是，她到底爱他什么？
　　有人说她是为了孩子。张旭是一位世界游泳冠军的启蒙教练，她是不是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得到这个游泳教练格外精心的指导呢？王佳丽太爱自己的孩子了，那辆被打捞出来的夏利车里，有一件叠得整整齐齐的孩子衣服，浸透了她的母爱。
　　张旭也教会了她游泳。在游泳池里，她可以游1000多米，但她的游泳姿势不对，用专业眼光来看，她属于在游泳上没有天分的那种人。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使她在落水后无法自救？
　　也许，她爱的是张旭强健的体魄和性格中的沉稳。在这个男子宽大的怀抱和粗壮的臂膀里，她找到了一种可以依靠的感觉，一种安全感。在这个男子的呵护中，她得到了以往没有得到过的体贴。

沉睡野鸭湖的女人（10）
她和丈夫离婚的时候，她的家人并不赞成，但她还是离开了那个生活了10年的家。但张旭没有离婚。她要用什么样的容忍和耐心，等待这个男人从另一个女人身边走出来，实现对自己的承诺？
　　终于，在她离婚一年半以后，张旭也离了婚，像她一样，也把住房、孩子和其他财产留给了前妻。和她不一样的是，张旭仍然和他的前妻住在一起。如果她不能接受这种状况，并为此和张旭发生争吵，我理解。这种状况对于一个为感情付出巨大代价的女人来说，确实是不公平的。如果她不得已接受了这种状况，我也能理解，因为他们俩都没有足够的财力为他们的结合买一套房子。虽然那是在1999年，房价只是现在的四分之一甚至五分之一。
　　但我想，对于和张旭的关系，她一定有过矛盾和彷徨，有过失望和苦恼。她生前的好友说，她在失踪前很长一段时间里，心情一直不好。张旭交代过，她说过想出家。她想逃避什么？
　　我没有找到答案。关于这个美丽女子的所有疑问，都和她的死因一样，永远沉没在了野鸭湖冰冷的湖水里。
　　7。　一个发人深省的感悟
　　2006年6月，延庆县法院以过失致人死亡罪，判处张旭有期徒刑3年，缓刑3年，并赔偿死者家属经济损失共计25万余元。
　　法院还对张旭在事故发生后未予施救也未报案，致使王佳丽亲属多年来受到精神上的煎熬，从道义上予以谴责。让我印象深刻的是，法院判决王佳丽承担40％的民事责任，依据是：“王佳丽系完全民事责任行为能力人，对危险的存在应当预见，但其仍与张旭一同穿越冰面，溺死于车中，亦应负一定民事责任……”
　　如果人死后有知，王佳丽肯定会为自己穿越冰面的行为后悔，但她会不会也为人生中的这一段情愫后悔？
　　我久久记得这一幕：在延庆县法院，王佳丽的哥哥把她的骨灰和遗物，包括从水里打捞出来的手表、墨镜和一节手指骨摆放在地上，她年迈的父亲老泪纵横，痛哭失声。
　　因为有罪判决，张旭被单位开除了公职和党籍。
　　在法院宣判后，张旭曾经多次找刘增旭聊天，诉说自己对王佳丽的爱和愧疚。他依然叫她“丽丽”；他讲丽丽的美丽、温柔、善解人意、他们在一起时的欢乐；他说在不幸发生后，他每年都要去他们曾经一同游玩过的地方，他觉得丽丽在那里等着他；还有，他每年都去野鸭湖祭奠丽丽。每次讲到这些，他都痛哭流涕。“几年了，我白天是人，晚上是鬼。同事都问你头发怎么白得这么快？他们哪里知道我心上压着一块大石头啊！这些年来，我知道早晚有一天我会被查出来的，可我仍要说：我是真爱丽丽的，我想照顾她，和她一起生活。”
　　我不知道张旭对王佳丽的爱是不是真的，但在这个案子里，让我记忆最深的，是刘增旭在审问张旭时说过的一句话：“你可以一辈子爱两个女人，也可以爱三个女人，可你负得了这个责任吗？”
　　每一个生命都是珍贵的，所以，她（他）的消失都应该遵循生老病死的自然状态，而不能如同戛然而止的音符。然而，世界上这种悲凉的事情，的确太多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