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魂-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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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南上人马大乱,姜才、朱焕便带着将士杀上前去,正遇见一彪援军,原来是李庭芝因见他们天黑了还没有回来,心中焦急,便亲自领着中军赶来接应,果见姜才等被元军围住,便从东南上杀了进来。当下大家相见了。那元军见援兵来了,早如云收雾卷一般退进山坳,追上巴延大军,逍逍遥遥地竟回大都去了,不提。
却说李庭芝当下见着姜才、朱焕,便问道:“你们为何倒会被他围住?銮舆向哪里去了?”姜才、朱焕两人把始末原由细细叙了一遍,又向李庭芝请罪。李庭芝听说,才晓得銮舆已去得远,不能追着了,顿足大恨道:“咳,这都是我该死失计了,致令不能夺回銮舆,却与二将军何罪呢?如今既然如此,没奈何只得且回去再图后举吧。”当下整齐了队伍,回到瓜州城下,会齐了苗再成等,次日便一齐拔队起行,也不攻瓜州城,竟投向归路去了。不日,李庭芝回到扬州,苗再成自投向真州去了,不在话下。
却说那二王车驾,自从那日会着张全,便一齐投奔温州而来。到得温州,杨淑妃因晓得从前高宗南渡时候,曾到过温州,驻跸在一个江心寺里,到如今还留下一把高宗的御座供在寺中。杨淑妃便叫杨亮节吩咐军士探听了江心寺所在,便把车马一齐推到寺中来。到得寺里,杨淑妃和二王群臣等见了那御座,一齐哭拜了一回,于是便歇在江心寺中,探听朝中信息。那一日,忽见陈宜中跑进寺来,见着杨淑妃和二王,跪倒痛哭不已;杨淑妃也是流泪,问了一回朝中情形,才晓得已经迎降了。众人听说,皆十分伤感。过了几日,那朝中大臣陆秀夫、苏刘义等和秀王与都陆续逃到温州,见了二王,说是元兵已入临安了。杨淑妃等好不伤心,又问太后和圣上的安。杨亮节等便和陆秀夫商议趋福州图兴复之计,陆秀夫道:“如今张世杰手下尚有强兵数万,现逃在定海,而且此人将略非凡,欲图兴复大计,非召此人来不可。”杨淑妃道:“既然如此,却如何能够召得此人来呢。”杨亮节道:“这个容易,此人素来忠义,只要哪个替二王写一道手谕去召他,他断无不来之理。”杨淑妃听了大喜,当时便命陆秀夫替二王写了一道手谕,向定海去召张世杰了。
却说张世杰自从入海之后,那刘师勇不久便一病身亡,只剩下张世杰和手下几员将官,带着数万水师在定海等元兵旋师。正等得焦急,那日忽奉到这道手谕,张世杰看了,心中忖道:“既然如此,我与其在此呆等,不如辅二王向福州去建事业,将来还怕没处杀贼人吗?”当下想定主意,便连夜领着水师奔温州而来。到得温州海口,张世杰把战舰一齐泊定了,命手下将官守着,自己独自一个上岸来,奔到江心寺中,见了二王,哭拜了一回,起来忽见陈宜中立在那边,便怒目横眉大骂道:“你这东西,都是你阻战议降,辱君误国,如今还敢逃到这里来!难道还要误二王吗?”只骂得陈宜中股栗汗下,连忙赔罪道:“老夫老昏失计,悔已无及,如今只能来投二王图后举,以冀赎罪于万一,祈将军容恕之。”杨淑妃和群臣等因陈宜中乃老臣,熟习朝中典故,便连忙替他向张世杰劝解了一回。张世杰还是忿忿不已,杨亮节没奈何,劝陈宜中向二王叩头谢罪,请了赦,张世杰才勉强罢了。当下陆秀夫便和张世杰商量兴复之计,张世杰道:“我的意思:先推益王为都元帅,广王为副都元帅,便率领大军经趋福州,以后事业,到得福州再议。你道如何?”陆秀夫道:“正宜如此,但是我想:须先命秀王为福建察访使,先到闽中抚吏民、谕百姓,檄召诸路忠义,同谋兴复。二王迟两日再行,免得车驾到彼,临时匆忙。不知此策善否?”张世杰道:“这样也好,但须以速为妙,叫秀王明日就去吧。”陆秀夫点头称是。当下大家商议停妥,张世杰道:“既然如此,我先到舟中去等候车驾,请秀王和我同去吧。”秀王与答应了,当下便和张世杰两人拜别了二王,经赴战舰。
次日黎明,张世杰派了二十只战舰,八千水军,叫秀王带着径赴福州去了。这里二王和群臣等到第四日,才登舟起行,一路上冲风破浪,杨淑妃和二王好不惊恐。不日到了福州,那秀王早已把诸事办得停妥,把大都督府改为二王的宫殿,当时率同福州各官吏迎接出城来。当下大众一齐入了城,只有战舰和军士屯在长门。此时二王进了宫,草草把群臣暂安置于各官吏衙中。
次日,群臣率领各官吏入宫朝见了二王,众人正在商议兴复大计,忽内侍传报文天祥在宫门外求见。二王和群臣听说文天祥来了,皆各大喜,连忙传命召文天祥进见。当下文天祥进来见了二王和杨淑妃,在阶下痛哭流涕,把贾余庆如何误国,自己如何被执逃走,和路上探听得圣上已随元军北去的话说了一遍,后来自己和壮客逃到温州,值车驾已起行数日,便驾了轻舟连夜追来,所以此刻才到此地。杨淑妃和二王及群臣听到圣上北去,早已哭得不成声了。此时群臣已把杨淑妃和二王劝住了,众人便商议道:“如今圣上既已北去,天下不可一日无君,须请益王速正大位。”杨淑妃道:“嗣子幼冲,何堪当宗社重任?”群臣力请不已,杨淑妃无奈,只得答应了。便命择了吉日,把大都督府正堂改为垂拱殿,便厅改为延和殿。到得吉日,群臣朝服上殿,各大臣因益王年幼,便请杨淑妃垂帘训政,上杨淑妃尊号为皇太妃,改元为景炎元年。那益王昰,便登上御座,即了大位。群臣当阶三呼才毕,忽闻殿中一声大响,又不象雷震,又不象房屋倒了,这一声好不凶猛,把群臣吓得一个个伏在阶下不敢动。皇太妃在帘内,只吓得三十六个牙齿打得如鼓板一般响,幸亏有众宫嫔护着。那帝昰年幼,早吓得哭出声来。此时只有文天祥、张世杰、陆秀夫三人面不改色,连忙跑到御座旁边护住帝昰。少顷声止,群臣惊定,皇太妃哭道:“这定是嗣子福薄,不堪正大位,故上天降此凶兆为惊戒了。”群臣惊疑莫敢对,陆秀夫却正色厉声道:“天道难知,事在人为,安得有什么福命兆头!若一定说凡事皆有兆,这一声又安知非除旧布新的吉兆呢?总是太妃万不可以存此疑惧,有阻臣下雄心。”皇太妃和群臣听了这话,才把惊疑之心稍定了。当下内侍便朗诵诏书,大封群臣,以陈宜中为左丞相兼枢密使,都督诸路军马;文天祥为右丞相兼枢密使,都督诸路军马;陈文龙和刘黻参知政事,张世杰为枢密副使,陆秀夫签书枢密院事,苏刘义为主管殿前司,杨亮节、俞如珪、张全三人皆仍旧官。进封广王禺为卫王,秀王仍旧。升福州为福安府,以王刚中知福安府事,其余官吏皆仍旧职,各小臣进级有差。当下群臣皆叩头谢了恩,只见文天祥并不谢恩,却跪在当阶奏道:“微臣有言上奏,伏乞皇太妃、皇上圣鉴。”正是:君子小人本冰炭,出将人相皆生涯。
欲知文天祥所奏何事,且听下回分解。
第七回 没心肝投降相继 有意气殉难如林
诗曰:
降者自降,死者自死;死降相继,方见君子。
话说文天祥因见仍旧是陈宜中独揽朝权,心中恨恨不已,自己实在不愿与他为伍,便跪奏道:“微臣才薄,不胜丞相之任,愿出臣于边疆,外讨寇仇,内蔽帝都,是臣所愿也。”皇太妃因深知文天祥系文武全才,方欲倚他为长城,一时如何肯放他出去,便固留不已。怎奈文天祥死不奉诏,皇太妃无奈,只得道:“边疆之任,须待斟酌定了何处边疆紧要,再当命卿出守。今暂屈卿为枢密使同都督,卿其不可再辞了。”文天祥无奈,只得叩头奉诏,谢了恩。当时群臣退朝之后,宫中却下诏召李庭芝入都为右丞相,以姜才为保康军承宣使,这也不在话下。
却说文天祥退朝之后,因想我如今须亲练几营强兵,以供将来疆场上之驰驱,但福州人民皆懦弱不足有为,浙东惟温州民气慓悍可用,乃命壮客杜浒往温州募兵去了。过了几时,接得杜浒来函,说是温州人民颇忠勇,应募者甚多,如今已募得将及一万名了。文天祥得信,便上疏请出抚温州。皇太妃还想留他,陈宜中却想自己要倚着张世杰恢复浙东,以洗从前恶名,深恐皇太妃准了文天祥之请,便连忙上疏,劝皇太妃遣文天祥开都督府于南剑州,命其经略江西。皇太妃便依陈宜中所言而行。那文天祥是只以恢复故物为己任,温州、南剑州倒也都不在意,便辞了帝昰,先向温州调了杜浒和所募的兵,趋南剑州而来。到得南剑州,便把那壮客杜浒、金应、刘毅、王铿、陈国先、张超、刘琨、马自成、黄进、吕武、吴永常、陈光十二人都举为裨将,从此文天祥便在南剑州练兵选将了,不提。
却说自文天祥去后,朝中百事草创,礼仪疏略,皇太妃临朝训政,犹自称为“奴”。此时只有陆秀夫忠直老成,每在朝必执笏正立,未尝稍怠,以此张世杰与陆秀夫两性情颇相合,便日见亲密,有事两人必相商而后行。这日,张世杰又和陆秀夫商议定了,上疏请命将出征。帝昰下诏准其所奏,便命陈宜中、陆秀夫、张世杰三人会议出师事宜。那陈宜中是毫不知兵的,会议时只得听陆秀夫、张世杰两人议定罢了。到得议定,乃命赵溍为江西制置使,进兵邵武;吴浚为江西招谕使,由海道至淮,与赵溍之师相会;谢枋得进兵饶州,傅卓、翟国秀等分兵出为斥堠,兼经略旁郡。当下议定了,便先上疏奏明了帝昰,然后择吉出师。那受命的群臣自然是纷纷调兵将,备军装,忙个不了。到得吉日,一齐宰马祭旗,辞别帝昰,领了大军,纷纷四向出师去了,这且按下慢表。
却说那元人听说宋臣复立帝昰于福州,命诸将率师四出,深恐后患无穷,便真个不遑旰食地连忙也遣派大臣分兵四出,以阿楼罕为都元帅,董文炳为副都元帅,同督诸路兵马,来侵闽、广、江西等处。那阿楼罕、董文炳两人奉了命,便定议命李恒为陆军大将,以吕师夔副之,领了四万人马,向江西进兵;调达春率所部兵马趋赴李恒、吕师夔麾下,听受调遣;命阿尔哈雅为步军大将,领了二万人马,向广西进兵;调阿珠为骑军大将,领了三万人马,向扬州进发;命索多为水军大将,以蒙固岱副之,领了八万水军,阿楼罕、董文炳两人自己督着这一军,由明州向福州进发。当下四道齐出,看官,说书的不是说过,一张嘴难说两下里话,何况如今两下里又是四五道分兵齐出,叫说书的从何处说起呢?没奈何只得要费看官一点脑筋,留心记着才不会乱,等说书的将一处处慢慢说来便了。
闲话休提,言归正传。先说那江西制置使赵溍,自从离了福州,带着大军向邵武进发,不日行近东莞县境界,扎下营寨,忽见管营门的小卒进来报道:“营门外有一人身体雄壮,自称东莞人氏,姓熊名飞,说是带了三千民兵要来投将军麾下,愿为向导。请令定夺。”赵溍听说大喜,连忙叫军士去请了进来。赵溍举目一看,见约有三十多岁一个壮士,身材长大,状貌魁伟,果然一表人物,当下十分欢喜。那熊飞见了赵溍,跪下磕头,叙了来意。赵溍连忙亲手扶起,命他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