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城梦华录(全)-第8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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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湘哈哈笑着说道:“有骨气,我喜欢。但是我想告诉你,给你那封电报的内容你恐怕是记错了,我明明发的是‘全力剿匪’,但你却不追击红军,自己还莫名其妙的受了伤,我怀疑是你想投敌,林仲平为了阻止你才开枪打你,他才是个真正的英雄,而你其实是个叛徒,这件事好像还有证人。蒋介石对红军恨之入骨,他如果知道你投敌,一定会把你撕成碎片的。”
程涛微笑着说道:“刘主席果然精于算计,早就为我下好了套,我事先确实没有想到这一点。不过我当时收到这封电报的时候就觉得蹊跷,所以用微型相机把这份电报拍了下来。我相信电报的原件一定早就被你销毁了,我身边的很多东西也许也被销毁了,不过不幸的是你们并没有发现我缝在军服里的微型胶片,那份胶片真实的记录了那份电报到底是什么。”
刘湘听了他的话不由愣住了,这时泉镜花的歌声已经停了,探照灯在宴会厅里来回扫射,仍沉浸在泉镜花美貌中的听众们痴迷的脸不时从黑暗中浮现出来。刘湘笑呵呵的说道:“程涛,虽然你拿了一手臭牌,但是不得不说你牌打得不错,老子都差一点要被你将死,但你还是太年轻了,想和我斗,再过二十年吧。”说罢他朝斜上方一扬下巴说道:“你看那是什么?”
程涛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探照灯从那里扫过,黑暗中的楼梯显现了出来,那上面站着个人,手里提着个大个洋娃娃一样的东西,程涛浑身的血霎时间全都凝固了。虽然只看了一眼,但他不会认错,那不是洋娃娃,那是梁九凤。她的脸上被涂的像个小丑一样五颜六色,她看上去憔悴又惊恐,他从没见过她那么无助的眼神。程涛身体里像有火焰灼烧一样,但他的手脚却冷的像浸在冰水里一样,一个冰与火的世界在他身边旋转了起来,他只觉得天旋地转。
刘湘凑近他耳边说:“刚才看清楚了噻?只要你现在像月如求婚,我立马就放了她,她不过是个小老百姓,我没的必要硬跟她过不去,但如果你再跟我过不去的话,她马上就得死。”
程涛咬着牙转向刘湘,他看着那张笑眯眯的脸只觉得浑身的血液直冲头顶,他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他死死捏住自己的拳头,以免自己克制不住一拳打在那张油腻的脸上。突然探照灯在程涛的身上停了下来,宾客们的目光也被吸引到了他身上,他们渐渐停止了议论好奇的看着程涛。
刘湘以只有程涛能听到的音量说道:“程涛,马上按我说的做,你没的考虑,没的选择。”
程涛痛苦的闭上了双眼,他紧紧咬着牙,指关节都被捏的咔咔直响。梁九凤那双惊恐的大眼睛不断浮现在他的眼前,他仿佛都能听见她的呐喊:程涛,救我,救我。
终于程涛心一横睁开了双目,他把手按在胸口,对着刘湘单膝跪了下去,他清楚的大声说道:“刘主席,我请求您将刘月如小姐嫁予我为妻。”
他的话一出口整个大厅里突然安静了下来,刘湘仰头哈哈大笑了起来:“好女婿,好女婿,老子答应了!”
大厅里突然灯光大亮,乐队奏起了一支欢快的曲子,宾客们立刻欢呼起来,他们围上来纷纷向刘湘和程涛贺喜,站在一角的刘月如难以置信的捂着嘴巴,兴奋的眼圈都红了。
周围是一片热闹的声音,但程涛却觉得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了,他无力的站起来咬着牙对刘湘小声说道:“放了她。”
刘湘笑咪咪的答道:“没的问题。”
此时刘月如已被众人推搡到了程涛面前,她看着程涛害羞又激动的说道:“程涛哥哥,原来你。。。这真是我收到的最好的生日礼物。”
记者们围了上来,彩带纷纷从半空中落下来将程涛和刘月如缠在一起,程涛如中了邪一样穿过人群看向宴会厅的门口。那里泉镜花一把把梁九凤推了出去,梁九凤站在大门外和他对视着,她的目光看上去是那么悲伤又绝望。
“程长官,麻烦你和未婚妻站的近一点,我们要拍照。”记者招呼着程涛,程涛越过人群看着梁九凤行尸走肉般的揽住了刘月如的腰,闪光灯立刻连成了一片。但程涛却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看不到了,梁九凤单薄的身子也被逐渐关上的大门掩住不见了。
☆、南郊猪圈
成都的南郊位置有些偏僻,这里没什么人住,只有一片破败的房子,这些房子已经快成残砖烂瓦了,看不出来原来到底是民居还是庙宇。现在夜已经深了,南郊静悄悄的,从一座烂房子里隐隐约约传来一阵猪哼哼声。
那座房子里味道很不好,肮脏的地面上卧着十几头黑色的大肥猪,这些黑猪个头特别大,少说也有三百斤。它们嘴里的牙也长的比一般猪长些,看上去有些狰狞,这些猪的蹄长的也有些奇怪,每只蹄上竟有五个趾。
房间的四周摆着些年代久远的石碑,上面的字已经看不清了,红长老和江海侯爷蹲坐在一块石碑上俯视着躺在猪圈里满身血污的阴长生。
江海侯爷说道:“长老,你确定就是他?”
“我确定是他。”
“可是他都成这个样子了,怕是不中用了吧?”
红长老缓缓的说道:“看他的造化了。”
阴长生人事不省的躺在肮脏的烂泥里,他的身子在疼痛和浑浊空气的刺激下一阵阵的哆嗦,他觉得自己仿佛被架在火上烤一样的难受,但间或他却能感觉到不知从哪儿吹来的一丝丝微风,那微风就像荒漠里的甘泉一样清爽甜美。可是这风是从哪儿吹来的呢?阴长生一边被火焰炙烤着一边焦灼的想着。终于他想起来了,这是南河边的风,是他十四岁那年夏天的风,只有那个夏天才会有这么动人的风。
阴长生迷迷糊糊又回到了那个夏天,柳丝在风里轻轻的摇着,他看到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蹲在树下呜呜哭着,十四岁的阴长生走到她面前蹲□子柔声问道:“妹妹,妹妹,你为啥子哭呀?”
小姑娘抬起哭花的小脸看了一眼阴长生,他戴着墨镜的样子有些奇怪,小女孩立刻哇的一声哭的更凶了。
“妹妹,你别哭噻,你看看,这是个啥子?”阴长生柔声哄着她。
小姑娘把揉着眼睛的小拳头拿开,发现阴长生手里有一朵五彩的芙蓉花,还有一只美丽的大蝴蝶绕着它飞呀飞的。小姑娘不由停住了哭声惊讶的睁大了眼睛,阴长生笑眯眯的说:“你不哭了,我把它送给你好不好?”
小姑娘用力的点了点头,阴长生把那朵芙蓉花放在了她的手心里,小姑娘开心的说道:“谢谢大哥哥。”说罢就捧着花儿蹦蹦跳跳的走了,阴长生站起身来微笑着看着小姑娘在柳条掩映中像只小黄莺一样的背影。
“阴长生,阴长生,你也送我一个嘛。”
阴长生扭头一看,原来是梁九凤那个柴火妞正扯着他的袖子,她咧开嘴哈哈笑着,嘴里那个豁格外的显眼。阴长生把自己的袖子扯回来有些嫌弃的说道:“咋个哪里都有你,一边去,一边去。”
梁九凤气鼓鼓的扭过头朝坐在卦摊上翻着一本破破烂烂线装书的梁老六喊道:“爹,你看阴长生又欺负我。”
“嗯。”梁老六随口应了一声,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梁九凤干脆跑过去把书从他手里抢了下来,硬是拽着他的袖子把他拖了过来,梁老六笑呵呵的任女儿拽着自己,他的衣服都被她拽的脱掉了一半。
梁九凤把梁老六拽到阴长生跟前气鼓鼓的说:“爹,他又欺负我,你管管他。”
阴长生翻了翻眼睛扭过了头去,嘴里不屑的嘀咕了声:“瓜娃子。”
“你。。。”梁九凤听了又要发作。
“好咯,好咯。”梁老六笑眯眯的按住了女儿,他抱住她的肩膀指着河里戏水的孩子说:“九凤你看,那些娃娃在耍啥子,看着好好耍哦,你去跟他们耍噻。”
梁九凤看着河里玩的正欢的孩子立刻两眼放光的点了点头,她把上衣一脱,穿着小肚兜像条泥鳅一样扑通一声跳进了水里,站在河边的阴长生干干净净的长衫上被溅的全是水。
“梁九凤,你搞啥子嘛!”阴长生恼火的朝河里喊道。
梁九凤从从河里探出头捧了一捧水就往阴长生身上撩去,他躲得不及时又被泼了一头一脸的水。梁九凤看着他狼狈的样子咯咯的笑个不停,她像条鱼一样扎进水里向那几个打水仗的孩子游了过去。
阴长生掏出手帕恼火的擦着自己脸上的水,梁老六在河边的大石头上坐下看着远处开心戏水的女儿,他拍了拍身边那块大石头对阴长生说:“你也坐噻。”
阴长生提起长衫坐了下来,他把手帕收起来说道:“六爷,你给我讲故事吧,我喜欢听你讲那些关于阴差的故事。”
树上那个女吊死鬼也垂着长长的舌头转向了他们,她阴惨惨的说道: “我也要听。”
梁老六笑笑说:“那好吧,你们要听啥子?”
阴长生想了想说:“六爷,你就再讲讲关于五通闹判的事吧。”
梁老六望着远处的河面讲了起来:“五通闹判是五百年一次的劫数,血池地狱里最厉害的恶鬼咬死判官来到人间,还会把鬼怒川里的恶鬼都放出来,但我倒觉得五通闹判其实也算是个好事。”
“好事?”阴长生疑惑的说道。
梁老六微笑着说道:“长生啊,你平时能看到好些个小鬼,有些是不能投胎的亡魂,有些是流落人间的扫把星,他们虽对人没的大害,但要是多了却会成大麻烦。那些小鬼钻进井里会渐渐污染井水,附在人身上扰乱人的心智,附在庄稼里又会影响收成。虽说有阴差的存在,但也治不了这么多的小鬼,而且他们也没有刻意害人。当五通带着最厉害的恶鬼从地狱里出来时,他们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这人间的小鬼全吃干净,人间就会得到一次彻底的净化。”
“但是他们造成的灾难可比那些小鬼多多了呀。”阴长生说道。
“其实恶鬼再可怕,也可怕不过人心的贪婪,”梁老六说道,“历朝历代五通从地府里跑出来,都是因为有人要不顾一切得到那笔冥银,争夺那笔银子造成的灾难要比恶鬼横行造成的灾难大多了。”
“人心真是可怕。”阴长生望着河水喟叹道。
梁老六笑笑说:“人心并不可怕,被欲望控制的心才可怕,如果你能控制住自己的心不受外物干扰,人心就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
阴长生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他继续问道:“那六爷,五通一般都是咋个被重新镇回去的呀?”
梁老六答道:“一般的办法无非是把冥银还回去,然后请无数法力高强的人一起作法——这些人都会把命搭进去——再重新选出阴差重建秩序。燕京灯铺的张灯笼祖上就是北京的满族贵族,因为能通灵,所以被选成了成都的阴差,他们家才迁过来的。不过这种法子没办法把所有从地狱里跑出来的恶鬼都送回去,总会有那么一两个流落人间,我这个捉鬼阴差就是专门把那些个恶鬼送回去的。”
“就为把他送回去得搭那么多人命,看来这五通闹判还是个祸事。” 阴长生说道。
“其实也不一定,”梁老六笑眯眯的说道,“要是人间司命在的话,他一个人就能把五通和所有的恶鬼全送回去。”
“人间司命是个啥子呀?”阴长生好奇的问道。
梁老六把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