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路烟尘-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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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眼看人低！”张善水心里暗骂一声，从贴身的衬衣口袋里小心的掏出了一叠大团结，他仔细的数出了五张放在玻璃柜台上，“剩下的钱再买一包大前门！”
那钱是他回校之前在林谷镇开饭馆的三叔硬塞给他的。三叔张福禄即不识字也不会算账，但对社会却有着一种天生的理解，知道他的想法后不但没有阻拦他，反而塞了二百元钱在他手里：“出门在外，还是多带点钱，万一遇到个什么事也好应急！”看到他还要推脱，就又道：“就当是我借给你的，等你领了工资后再还我！”张善水却知道，这笔债，却是不需要自己还的。
女售货员显然没有想到张善水能拿得出那么多钱，吃惊的张大了嘴巴。直到张善水再次轻敲货柜的玻璃才想起该干什么，她熟练地翻了个白眼，把钱放进货柜里，然后将他要的东西敦到了柜台上。
张善水仔细的将东西装进包里，拿了大前门转身直奔铁路家属院，在临出店门的时候，却听到身后传来售货员那高高在上的腔调：“烧包什么，就你那身打扮也配抽精九五？还不是去送礼的，我看你连大前门都未必抽得起！”
张善水再次来到传达室门前，此时天色已经有些黑了，院子里有些楼房上的窗户已经开起了灯，但那个老头依然坐在椅子上吞云吐雾，彷佛是一尊不动的雕像。张善水心里却没有丝毫蒙混过关的意思，他知道越是这样的老头就越是难糊弄，人老成精往往说的就是他们。
“大爷，和您打听个事儿！”张善水笑眯眯的敲开传达室的大门，把布包放在脚边，利索的撕开大前门，抽出一支给老头递了过去，“您先抽支烟！”
老头见是大前门，浑浊的双眼明显的一亮，随即就恢复正常。他接过烟来在自己的鼻子前嗅着，“说吧，你想打听什么事儿？”
“我想问问，廖解放廖段长的家住几号楼，我想去拜拜门子！”
“这年轻人有点意思！”平日里来给局领导送礼走门子的多了，即使他们不说，但从他们提的东西和神色上张广智也能看出一二，但是像张善水这样公然说自己要去送礼的还是第一次见到。
张广智拿出火柴刺啦一声点着大前门吸了一口，才慢悠悠的看着张善水问道：“你想从廖段长那里找活计包工程？”
年轻人摇摇头：“不是！”
“那你是想找他给你调动一下工作岗位？”
年轻人依然摇头：“也不是！”
“那你去他那里拜的什么门子？据我所知，他现在的职权范围也就这么多了！”
张善水暗道果然人不可貌相，这么一个看大门的糟老头子，居然会对一个领导的职权范围这么清楚，要知道他自己到现在还都稀里糊涂的呢。
“大爷，不瞒您说，我和廖段长的女儿是大学同学，眼看就要毕业了……”
“来看望泰山丈母娘的？看不出来你还是个大学生嘛，不错不错！他们家六号楼301，别怪我没提醒你，你那未来的丈母娘可不太好说话！”
“谢谢大爷！”张善水又掏出大前门，谁知老头却挥手阻止了他：“现在他们家应该只有他们两口子，你快去吧！我无功不受禄，要是以后你能经常上他们家门，到时候再给我烟抽不迟！”
看着张善水板正的背影慢慢隐没在黑暗里，老头掏出一颗芒果叼在嘴上，一边划火柴一边叹息：“不错的年轻人，可惜啊，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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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丈母娘看女婿】………
“各位观众，下面播放国际新闻：巴勒斯坦解放组织……”廖解放和妻子徐淑媛吃过晚饭，百无聊赖的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桌子上那台进口的十八寸日立牌彩色电视机里的新闻联播正逐渐进入尾声。。26dd
“老廖，小秋的事你安排好了没有？咱闺女可不像我，心气儿高，你要安排她到窗口售票，我怕她难以接受！”徐淑媛嗑着瓜子，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
“嗯！”廖解放点燃一根过滤嘴的喜梅，长长地吸了一口道：“车站宣传科的老侯那里已经说好了，他们科正好缺一个人！”
“那就好，我就怕咱闺女性子急坐不住。对了，柜子里一条精九五和两瓶云湖大曲你给弄哪去了？我可警告你，烟你抽了就抽了，酒可不能多喝，张大夫说你最近血压有点高。”
“我没动啊！九五那烟太软，抽着没劲！会不会是小秋拿去用了？”
“小秋？你别糊弄我，要真是她拿去用了，那我就谢天谢地了！”两个人都知道，要是女儿用了那两瓶酒一条烟，那肯定是去托关系走门子。不过女儿的脾气性格他们比谁都清楚，也许是生活条件太好的缘故，廖知秋从小傲气清高，眼高于顶，让她自己去拉关系走后门，恐怕比杀了她还难受。要真是她拿去，不论结果如何，那还真是可喜的一步，至少女儿在今后的人生道路上走的不会那么艰难。
“砰砰砰……砰砰！”门外传来极有规律的敲门声，夫妻俩互相瞄了一眼，心说这时候谁会找上门来？小秋不是说这几天她忙，不回来吗？再说她也有钥匙啊。
徐淑媛迅速收拾了一下桌子上的瓜子皮，起身去开门。昏黄的楼道灯下是一个面部全都包裹在暗影里的年轻人，虽然徐淑媛看不清他的相貌，但能感觉到他非常的年轻。
“请问，这里是廖解放廖段长家吗？”清朗的声音更加证实了徐淑媛的直觉，他的年纪应该和小秋相仿。
“这里是廖家，请问你是？”徐淑媛仔细的打量着面前陌生的青年，仔细的回想老廖交往的人里，谁会是这孩子的长辈。突然，她的目光定格了，定格在青年的右腿边的那个布包上，自己用了还几年的布包，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个人的手里？
“阿姨好，我是廖知秋的同学，有事要和廖叔叔商量，我可以进去吗……”
“那些东西还真是小秋拿去了，只不过不是用在自己的身上，而是便宜了这个小子！那这小子和小秋的关系还用猜吗？”徐淑媛大脑短时间内进入了空白状态，心中更是一片气苦，养女儿养了二十年，没想到说变心就变心，竟然还一直瞒着不让我知道。要不是这傻小子今天自己上门来感谢，她还打算瞒我们一辈子不成？
脑子里乱哄哄的，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张善水让进屋的，更不清楚自己怎么会给这该死的臭小子倒了茶，等她清醒过来的时候，张善水已经正襟危坐在她家客厅里的沙发上了。徐淑媛不禁紧皱了双眉，对着这个不速之客怒目相向，仿佛要立马用自己的火眼金睛看透这个诱骗了自己女儿的家伙的真身似的。
张善水感受到那比那爱克斯射线还强大的目光，当真是如坐针毡。云湖人有一句俗话，“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可他现在的感觉却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生气”，心想还是快点说明来意，早点走的好！
“廖叔叔、徐阿姨，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张善水，和你们家知秋是大学同学……”
“仅仅是同学关系吗？我看没那么简单吧！”徐淑媛冷哼一声，别过了头去。廖解放也不比老婆笨，从老婆的表情中早就猜到了张善水的身份，之所以一直默不作声，就是想看看这个年轻人如何表演下去。
在他的眼里，张善水就是那种探知了女儿家庭背景后千方百计纠缠女儿，想通过自己为他谋取利益的小白脸。只不过目前看来他和女儿的关系还不是很亲密，要是很亲密的话，为什么不是女儿亲自带着他来而是他自己一个人偷偷的来呢？
“我也不想瞒着你们，我和知秋确实已经处了两年的朋友……”
“都两年了？！那个死闺女瞒的我好苦……他们中间不会已经发生了点什么了吧？你这混小子，你也能配的上我的女儿？！”如果目光真的能杀人，那此刻张善水已经壮烈在徐淑媛的目光之下了。
“徐阿姨你不要这样看着我啊，您的目光挺说模∧忝羌业闹铮肥凳歉龊霉媚铩Ｋ巳梦夷芄涣舫欠指龊玫ノ唬蛹依锿低的昧苏庑┒魅梦胰ニ屠褡吆竺牛医裉炀褪抢椿苟鞯摹！�
张善水说着打开了那个布包，露出了里面的烟酒，“阿姨您看一下，这些东西我原封未动！”
徐淑媛冷哼一声，看也不看那包东西：“要是让我知道你小子动过我们家知秋一指头，我就把你大卸八块！”
“山东女人还真是彪悍呐，要是她知道我动过知秋的不仅仅是一手指头，说不准真会把我挫骨扬灰？”
“小张，不要紧张，你徐阿姨只不过是一时激动。你不会只是来还东西的吧？来，先喝点水，有什么想法只管说！”廖解放暗暗向妻子使了个眼色，心说你这么喳喳呼呼的，又怎么能从他嘴里掏出事实真相呢，万一这小子玩的是先上车后补票，你把他吓跑了吃亏的可就是咱闺女了！
“想法嘛有一点，但我提前声明，我和知秋到目前还是清白的。我是校团支部书记她是学生会主席，虽然我真的很爱知秋，但这点自制力还是有的。怎么，你们不相信？你们即使不相信我，也应该相信你们的女儿，难道在你们的眼里，知秋是个随便的人吗？我想说的是毕业分配的事，知秋是个很有领导能力和政治素养的女孩子，很适合在仕途发展，而且很得团省委曹红书记的青睐。我已经说通了学校的罗主任把她推荐给湖东团委去做宣传干事了，罗主任那里应该没有问题。但是你们也知道，咱们云湖并不是只有云湖大学一所高校，所以知秋是否能够顺利上任，还要请叔叔阿姨多费心了！”
张善水一口气把自己要说的话说完，也不再多耽搁，起身就往门口走去，不知为什么，一种失落感突然从他的心底涌了上来。
“小张，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廖解放万万没有想到，张善水提出来的竟然是自己女儿的分配去向问题，难道眼前的这个青年竟有这么高的境界？自己真的小看他了吗？
“真的假的很重要么？知秋的性格和理想你们真的就一点都不清楚？她心高气傲，抱负远大，铁路局这个小庙最终是容不下她的！我家是农村的，毕业后就要分配到西部藏区去了。虽然我很爱知秋，但我不想连累她，也不想影响她的前程，所以我来过这件事还请你们能保密，至少在我离开北宁之前保密！”
直到房门发出‘砰‘的一声响，廖解放夫妇还没有从刚才失态中缓过来。他们俩竟然没有送客，这在廖家还是破天荒头一遭。
“小秋没有看走眼，小张不错！”廖解放点起一支过滤嘴喜梅，深吸了一口，然后长长吐出，像是要把胸口的压抑一起吐出去。
“那……我们要不要帮帮这个小伙子？”徐淑媛低声问道。
廖解放：“你说呢，我们能那么做吗？就算我们能帮他留在北宁，他会接受吗？”
徐淑媛：“小张走了，小秋一定会很伤心的……”
廖解放：“时间会抚平一切，也会让人忘记一切的……”
徐淑媛：“那，我们要不要替小秋跑跑？还是让她进车站宣传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