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由心生-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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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假期段心生跟团去了周边城市旅游,旅途进行到一半又接到冯迁的电话,他说有一个朋友的杂志社正在办旅游期刊,他觉得段心生很适合这个工作,就当提前锻炼,问他有没有兴趣。
那时候段心生刚好画了几幅旅途见闻,想了想便答应了,说:“我把这几天画的成品发过去,他们觉得可行就用吧。”
之后他也没在意,等回去的时候冯迁又打电话告诉他,他的作品被征用了,杂志社需要跟他签一年的合约,具体可以跟杂志社谈。
冯迁又问:“你回来了吗?什么时候的飞机,我去接你。咱们可以吃完饭顺便带你看看我收藏的画。”
段心生坐上机场巴士,说:“不用了,我已经回来了,改天我请你吃饭吧,谢谢你帮我留意工作。”
冯迁连声笑道:“举手之劳的事,吃饭可以,但是我请,就当庆祝你找到工作。”
段心生看着窗外急退的景物,突然问:“你之前说你是A城人?”
电话那头的冯迁安静了一瞬,道:“对啊,说起来咱们还是老乡。小老乡,以后就不要跟我客气了,我占个便宜,你以后就叫我冯叔吧!”
段心生牵起嘴角笑:“明天吧,明天带我看看你收藏的画。”
冯迁住在离段心生公寓不远,坐地铁直接可以到,他说自己会下厨,段心生便买了瓶红酒当作上门礼。
冯迁做的中餐,红酒也用不着,他改拿出可乐,说:“你还没成年吧,等成年那天咱们再开红酒。”
很简单的几个菜,却是段心生快两年没吃上的。
最开始岑纯帮他找个了外国菲佣,但是他不喜欢屋里有陌生人,就辞了佣人。自己也没法开火,实在想念得狠了就上华人街找家中餐馆解馋,但怎么都吃不出王妈做的味道。久而久之他也就很少去了,渐渐也习惯了当地食物。
冯迁的手艺也比不上王妈,味道却还不错。他给段心生夹菜,说:“我儿子最喜欢吃我做的菜,我们爷俩都觉得我妻子做饭不好吃,所以只要我有空家里做饭的都是我。”
冯迁有一个很幸福的家庭,段心生不由断定。每次见面他都会不自觉地谈论他的妻子和儿子,脸上带着抑制不住的喜悦。这是伪装不出来的。
他忍不住道:“用心做的饭都好吃。之前我们家的王妈做饭也好吃,我出国之后就吃不到了。”
冯迁见他有些失落,忙说:“不要紧,以后你想吃什么我帮你做,我暂定在这里待一年,直到老板招我回去。这期间你可以随时来我这里蹭饭。”
段心生没有应答什么,饭后冯迁带他去看了他收藏的许多画,是专门空出的一间房,里面挂着各类画作,风格不一,就连种类都迥异。
“看来你对画的爱好挺广泛的。”
段心生看到了其中一幅自己很喜欢的一个名家已经绝迹的遗作,他尽量掩饰自己的爱不释手,依然被冯迁看出来。
他说:“这幅画是一个生意上的伙伴送的,其实我不怎么喜欢,看起来你很喜欢,就送给你吧。”
段心生当然不好要,但是他又实在很喜欢,便说:“要不然我给你画几幅画吧,作为交换。”
没想到这提议让冯迁喜不自禁,他当场将那幅画包装起来送给段心生。
也许是受人恩惠,那之后段心生便与冯迁熟识了起来。两人时常相约出来,大多时候是哪里办了画展,冯迁便会开车带着段心生去看。段心生遇到什么困难冯迁也会主动帮助他。
年末的时候冯迁回国探亲,他问段心生有没有特别想念国内的什么,他可以帮他带来。
段心生想了半天,开玩笑道:“想念的东西太多了,怕是你一个箱子都装不下。”
结果冯迁回来的时候真提了一个箱子的东西,带到段心生的公寓。
段心生哭笑不得,说:“你回去给你儿子都没买一箱子的礼物吧,你儿子不吃醋吗?”
冯迁被他调侃得有些尴尬,段心生这才觉得自己的话有些过了。
他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实在是冯迁很多时候做的事让他以为他还是那个被家长宠着的段少爷。
冯迁走后段心生将箱子拖到客厅打开,里面半箱子都是之前段心生在国内喜欢吃的零食,另外半箱子就是各类画画的工具,最后在箱子的角落里他看到了一个玻璃瓶,里面装满了一瓶土。
他捻了一点在手上,土质很细腻,黄里夹着白粒,像玉米粉,并不是很常见的土。
他若有所思地看了一会儿箱子里的东西,把那瓶土拿出来,便将箱子关起来放到客厅的角落。
冯迁再次叫他出来的时候,段心生把那瓶土带给他,放到他面前,问:“这是你从哪儿弄来的?”
冯迁先是疑惑了几秒,随即反应过来:“这是我妻子的法子,听说我水土不服就给我装了一瓶当地的土,我就顺便给你也带了一瓶。”
“虽然你来了两年多不会有什么水土不服,但是留着也当个念想吧。”
冯迁说话的时候眼神真诚坦荡,带着笑意望着段心生。
段心生与他对视半晌,终于垂下眼睑,低声道:“还没谢谢你给我带这么多东西,你想要什么,还是要我的画?”
冯迁笑说:“那是最好不过了。”
段心生望着他半开玩笑道:“你收藏了我这么多画怎么去你那都没见跟你之前那些画放一起,总不会是藏起来了吧?”
冯迁奇怪道:“没看见吗?就在那房间放一起呢。不过你这么一说还真是,你的画我必须要好好保存起来,那可不是一般的画。”
几天后段心生拨通了岑纯的电话。这是他出国以来第一次与国内联系。
段心生保持着表面的客气与他互相问候,最后他没憋住,忍不住问岑纯:“你认识冯迁吗?”
岑纯回答得很干脆:“不认识。”
段心生便再没了心思问候,挂掉电话之前岑纯问他什么时候毕业,以及毕业之后会不会回国。
他心里有点乱,没有正面回答,只说回不回去都是一个人,有什么区别呢?
他没有告诉岑纯他又开始梦见父亲了,他梦见那天父亲被撞飞出去,他想大声喊爸爸却怎么都喊不出来。又梦见自己与父亲一起坐在S国的咖啡店里,太阳光很耀眼,从窗外射进来让他不得不眯了眼,再睁开眼的时候对面的人变成了冯迁和善的脸,他说:“我儿子跟你一样大。”
他一时觉得自己再次陷入了出国前的怪圈,不断地臆想父亲在身边,就连冯迁都被他幻想与父亲有关。
他甚至觉得自己开始出现幻觉,走在路上多次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等他不自觉地快步跟上去,那身影上了一辆车,车子很快淹没在了车流里。
他站在路边发着呆,被人从后面拍肩膀才回神,他回头看,是冯迁。
“在对面就看见你站这里发呆,干什么呢?”
他被太阳晒得微醺,转身拉着冯迁走:“你的车在附近吧?走,带我喝酒去。”
冯迁拉住他:“大白天喝什么酒,你是不是不舒服,我送你回去。”
段心生面无表情地望着他,眼神冷下来,说:“我没有不舒服,就是想喝酒,你陪不陪我,不陪我自己去了。”
认识段心生快一年,他一直是冷冷淡淡偶尔有点小孩子心性,更多时候是懂事而克制的,冯迁何曾见识过他毫无转圜的任性。
他感觉自己有点招架不住,却别无他法,只能带着段心生来到一个相对清静的酒吧要了个包房。
在段心生接连灌了几杯酒开始讲胡话之后,冯迁是真的有点慌了。他小声跟他打商量,喝够了就回去吧?
段心生推开他,又笑又闹:“你自己回去吧!你都是有家有口的人,不能跟我一起胡闹!”
冯迁把酒杯从他手里抢过来,说:“知道胡闹就快回去吧,起来我送你。”
段心生抢不过,干脆将杯子一扔,地上铺了地毯,杯子并没有摔碎,却还是吓了冯迁一跳。
段心生红着眼,冲他吼道:“你管我胡不胡闹?你是我爸爸吗?不是!我爸爸都不管我,你凭什么管我?”
他说着就渐渐趴在沙发上,好像醉了过去。
冯迁小心翼翼地叫他,也没反应。正犯愁,电话响了。他看见来电立刻如释重负地跑出去接起来。
等他开门出去之后,本该醉倒的段心生慢慢睁开了双眼,眼睛依然是红的,醉意却不是很明显。他看了看关上的包房门,面无表情地站起来,打开门走了出去。
冯迁正在走廊跟一个人说话,他看见段心生从里面走出来表情愕然,像是看见鬼一样大喊:“小段!你怎么出来了!”
而段心生刚刚因为酒精晕红的双颊此刻惨白一片,他的双手发抖,双脚发软,只有紧紧抓住门把手才能让自己站住不倒下去。
他眼睛发红狠狠地盯着走廊里背对着他的那个背影,那人肩背挺拔,穿着很普通,上面是件黑色风衣,下‘身简单的西裤皮鞋,唯一不同的是拄了跟拐杖,整体相对这个季节穿着显得有点多。
他慢慢转过身,段心生一瞬不瞬地盯着他,他清楚地数着他一个转身的动作动了三次腿,加上两次拐杖。
在待那人完全转过身,黑沉沉的眼眸望进段心生的眼里的时候,段心生的心里情绪已经翻江倒海。然而他面上依旧无波无澜,他抖着苍白的嘴唇,没有发出声音,却能从唇形里读出:“骗子……”
那人反而笑了:“骗子回来了。”
35。
走廊的光线昏暗,段业站在阴影里,身影有些恍然,他右手随意插在兜里,左手扶着拐杖,身量颀长,拐杖并没有让他看起来很狼狈,反而像是一个装饰品,他依旧风度翩翩。
他站在原地没动,眼睛锁着情绪涌动的段心生,像是没有经历之前的“生离死别”,淡而轻地叫他:“小生,爸爸来看你了。”
段心生的脚下意识地动了动,又强迫自己定在原地,他感觉到刚刚喝下去的酒开始在体内发酵,让他大脑混乱不堪,没法好好地跟眼前云淡风轻的人抗衡。
段业身体微微往前倾,稍稍放低的姿态,他将裤袋里的手拿出来,冲段心生招手:“来,走近点让爸爸看看你。”
段心生反倒往后退,他默默地摇头,似乎跟他招手的是什么洪水猛兽,他颤抖着嘴唇,嘴角扯出一个自嘲的笑:“真的是你……”
段业往前走了两步:“当然是我。”
段心生盯着他的脚,这才真正看清他的左腿走路姿势有些怪异,等他再次抬头段业已经走到近前。
“长高了。”段业抬手轻轻碰了碰他的头顶,动作带着不易察觉的小心翼翼。
“别碰我!”段心生触电般地跳开,眼睛发红地瞪着眼前的人,情绪激动地叫道,“别碰我!”他往后退着,指着那人说:“不许跟上来!”
他长腿长脚转身就跑,段业哪里跟得上。
旁边一直没说话的冯迁着急道:“老板,小段喝了酒,还是跟上去看看比较好。”
段业有些发呆地望着段心生消失的方向,眼里有一闪而过的受伤,他垂了垂眼,道:“快去吧,小兔崽子跑那么快,我这瘸子想跟也跟不上。”
冯迁欲言又止,正要说话,外面传来吵闹声。两人都听见其中有段心生的声音,对视一眼立刻往外走。
段心生并没能出去,他在门口被一个喝醉的黑人缠住了,对方嘴里说着粗鲁无礼的话,仗着醉酒手脚也不规矩,身上刺鼻的香水更让段心生犯恶心。他正愁有火没处发,随手抄起旁边桌上的啤酒瓶在桌面砸碎,举着尖利的玻璃口,眼神凶狠:“Fuck off!Get away from me!”
酒吧里这个时候人不多,他的动静还是引起了一片骚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