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神的沉沦-第29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啊,会受到怎样可怕的接待,善良的人会受到怎样可怕的接待啊!对一个可怜男人的慷慨大方来说,一个精明能干的女人是可怕的。
他无论如何都不敢回家了。他也不敢回到警察分局去找分局长。
怎么办?怎么办?
他们在雾中慢慢地走着。
路瓦比手划脚,嘴里嘟哝着什么,他是在准备一套说辞。
维克多的一双脚趿拉着鞋,在泥泞中蹒跚着。他就像一个沉重的包袱一样被拖着。他已经不能走下去了。
路瓦老爹停下来,把他抱起来,裹进他的粗布短工作服里。一双小胳膊紧紧地搂住了路瓦老爹的脖子,这多少使他恢复了一点勇气。他继续朝前走去。
好吧,冒冒险吧。
如果路瓦大妈把他们赶出门,那他还来得及把孩子送回到警察分局去。不过,没准她会允许这孩子留下过一夜,这样一来,总是可以让他吃到一顿可口的晚饭了。
他们终于到了奥斯泰利兹桥,南维尔美人号就停泊在这里。
夜色中充满了淡淡的、甜甜的香味,那是船上装载的新木材发出的。
在河流的阴影里麇集着整整一个船队。上下起伏的波浪摇晃着油灯,纵横交错的铁链发出吱吱嘎嘎的响声。
路瓦老爹要回到自己的船上,必须走过用跳板连接起来的两条驳船。孩子搂着他的脖子,他感到有些不便,两条腿颤抖着,小心翼翼地迈步往前走。
夜色多么浓重啊!
一盏小灯照亮了船舱的玻璃窗,门底下有一道亮光透出来,南维尔美人号的睡意因此显得更浓了。
路瓦大妈的声音从船舱里传出来,她一边忙着做饭,一边在责骂孩子:
“你还有完没完,科拉丽?”
要想退缩已经来不及了。船家推开门走了进去。
路瓦大妈身子冲着火炉,背朝着他,但她听出了他的脚步声,她没有转身,说:
“弗朗索沃,是你吗?你怎么回来得这么晚!”
土豆在劈啪作响的油里炸着,锅里冒出的热气扑向打开的舱门,船舱的玻璃窗变得模糊起来。
弗朗索沃把孩子放在地上,可怜的小家伙忽然来到了温暖的房间里,感到两只冻得通红的小拳头不再僵硬了。
弗朗索沃面带笑容,用显得过于温柔的嗓音说:
“真暖和……”
路瓦大妈转过身来。
她面朝她的男人,指着站在房中间的那个衣衫破烂的孩子,怒气冲冲地嚷道;
“这是怎么回事?”
不!即使在关系最融洽的夫妻之间往往也有这样的几分钟。
“一件意外,哈哈!一件意外!”
船家用大笑来掩饰自己的窘态,他恨不得此刻还是在街上。
他的老婆在等他解释,用可怕的凶恶眼神望着他。他语无伦次,结结巴巴地把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一双哀求的眼睛像受到了惊吓的狗。
他的父母把他抛弃了,我发现他在人行道上哭。
有人问:
“谁要他?”
我回答:
“我。”
警察分局长对我说:
“把他领回去吧。”
“对不对,孩子?”
路瓦大妈大发雷霆:
“你是疯了,还是喝多了!还有比这更蠢的事吗?你难道是想让我们贫困得死去吗?你认为我们很富有吗?你认为我们吃的面包太多了吗?睡觉的地方太大了吗?”
弗朗索沃的眼睛盯着自己的鞋子,没有回答。
“你这个该死的家伙,看看你那样儿!再看看我们!你的船破得就像我的漏勺!你居然还有兴头去捡别人扔在阴沟里的孩子玩!”
可怜的人,其实,这些话他全都早已经对自己说过了。他不想再解释什么了。他就像一个在听对自己的宣判的犯人那样耷拉着脑袋。
“麻烦你把这个孩子给我送回到警察分局去。如果分局长不肯把他收下,你就对他说是你的老婆不答应。你明白了吗?”
她手里攥着长柄的小平底锅,作出威胁的手势,朝他走过去。
船家答应遵从她的意思。
“好啦,求你别生气啦。我原以为我做对了。看来,是我弄错了。
“别再讲了,你是不是应该立刻把他送回去?”
txt小说上传分享
轻率之举(4)
老实人顺从的态度稍稍平息了路瓦大妈的怒火。也可能是她想象到了自己的一个孩子被孤零零地扔在了大街上,可怜巴巴地望着过往的行人。
她转过身去把长柄小平底锅放在火炉上,口气粗暴地说:
“今天晚上看来是不可能了,警察分局已经关门了。既然你己经把他带回来,你就不能再把他送回到街上去。我们就留他过这一夜,不过明天早上……”
路瓦大妈的火气突然又大起来,她使劲地拨火……
“不过明天早上,我发誓,你非得给我把他送走不可!”
片刻的沉默。
女主人气冲冲地摆餐具,玻璃杯被碰得叮当乱响,刀叉随手乱扔。
科拉丽吓得一声不吭地缩在一个角落里。婴儿在床上啼哭,捡来的孩子专注地看着烧得通红的炭火。也许打他出世以来,他还从来没有看见过火呢!
等他坐到了饭桌前,脖子上围着一条餐巾,盘子里盛着一块土豆,这又是另外的一种快乐。
他像下雪天被人用面包屑喂食的红喉雀那样用心咀嚼着。
路瓦大妈生气地给他添菜,内心里却多少有点被这个瘦小孩子的胃口感动了。
小科拉丽很高兴,她用手中的勺子去抚摸他。
路瓦低垂着头,不敢抬起眼睛。
把饭桌收拾好,安排孩子们睡下以后,路瓦大妈坐在炉火旁边,把小男孩夹在膝头中间,准备给他稍微梳洗一下。
“脏得像他这样,没法让他睡觉。我敢打赌,他肯定从没见过海绵和梳子。”
孩子像个陀螺似的在她双手间来回转动着。
说真的,梳洗干净以后,这个可怜的小家伙长着鬈毛狗那样的粉红鼻子,一双圆圆的小手红得就像小苹果似的,相貌还很漂亮。
路瓦大妈满足地望着她的成果。
“他大概有几岁?”
弗朗索沃赶紧放下烟斗,他很高兴自己终于又得到了重视。
整个晚上这还是头一次主动跟他说话,问他一句话几乎等于获得了饶恕。
他站起来,从口袋里掏出绳子。
“有几岁,哦!哦!我马上就可以告诉你。”
他拦腰抱起小家伙,开始用绳子像缠绕克拉姆西的树木一样缠绕小家伙。
路瓦大妈吃惊地望着他。
“你在干什么?”
“我得量量看啊!”
她从他手里抢过绳子,用劲扔到了房间的另一头。
“我可怜的老公,看你这些怪癖有多蠢!一个孩子不是一棵小树。”
不幸的弗朗索沃,今天晚上他运气不太好!
他羞得脸红了,缩了回去,这时候,路瓦大妈把小家伙安顿在科拉丽的床上睡下了。
小姑娘睡着了,紧握着拳头,她把床上的全部地方都占满了。
迷迷糊糊中,她感到有个什么东西塞到她旁边,她伸出胳膊,把他推到角落里,胳膊肘顶住了他的脑袋,转过身去又睡着了。
灯灭了。
包围了船的塞纳河水啪啪作响,轻轻地摇晃着这所木板房子。
可怜的小弃儿浑身感到温暖的舒适,他带着一种陌生的感觉睡着了,冥冥中有什么东西如同温柔的手一般,在他闭上眼睛时抚摸他的脑袋。
南维尔美人号(1)
科拉丽小姐平时醒得总是很早。
这天早上,她感到很奇怪,因为她发现她的母亲没有在船舱里,还发现她身边的枕头上多了另外一个脑袋。
她用小拳头揉揉眼睛,抓住她旁边的脑袋摇晃起来。
可怜的多多在奇怪的折磨中惊醒过来,几只淘气的小手指在挠他的脖子、揪他的鼻子。
他睁着一双惊讶的眼睛东张西望,发现自己昨夜的梦还在继续,他感到很惊奇。
在他们头上,有吱嘎吱嘎的脚步声。
正在向码头上卸木板,发出沉闷的响声。
科拉丽小姐来了兴趣。
她高高举起小手指,朝她的朋友指指天花板,意思是:
“怎么回事呀?”
交货开始了。拉维莱特的细木工匠杜巴克六点钟就带着马和平板车来了。路瓦老爹立刻干起活来,还从来没有人见过他干活这么有劲呢。
这个好人,一想到天明就必须把这个又冷又饿的孩子送还给警察分局,他整夜都没有合上眼睛。
他起来以后等待着新的命令,但是路瓦大妈好像有了别的主意,她没有和他提起维克多。
弗朗索沃也相信把解释的时间越往后拖会越好。
他想让自己忘掉这件事,想避开妻子的眼睛,于是,他使出全身力气干活儿,生怕路瓦大妈一旦看见他闲下来,就会向他叫喊:
“我说,你呀,既然你什么事也没有,那就把孩子送回到你领他来的地方去吧。”
所以,他一直在干活。
成堆的木板眼看着渐渐减少。
杜巴克已经来回跑了三趟。路瓦大妈站在跳板上,怀里还抱着吃奶的婴儿,她勉强来得及顺便清点卸下船的货物。
弗朗索沃只愿意挑选长得像桅杆、厚得像墙壁的木板。
当木板实在太重时,他就叫阿奇帕若帮忙抬起来。
阿奇帕若是一个装着假肢的水手,他是南维尔美人号的惟一船员。
收下他是出于好心,留着他是出于习惯。
这个残废人将整个身子支撑在假腿上,使出浑身力气抬起木板。路瓦弯曲着身子扛木板,腰间的皮带绷得紧紧的,他慢慢地从便桥上往下走。
怎样打扰一个如此忙碌的人呢?
路瓦大妈还没有时间去想它。
她在跳板上来来去去,吃奶的弥弥尔吸引了她全部的注意力。
这个弥弥尔,总是口渴!
就像他爸爸一样。
他,路瓦,口渴!……他好像今天不渴,肯定不渴。
从早上开始干活起,他还不曾提到过白葡萄酒呢。他根本没有时间喘口气,哪怕是擦擦脑门,到哪家酒店的柜台角落里去喝上一杯。
甚至刚才杜巴克提出去喝一杯时,弗朗索沃还断然拒绝了:
“以后吧,我们有的是时间。”
他居然会拒绝喝一杯!
女主人有些弄不懂了,她的路瓦变了。
科拉丽也变了,十一点钟已经敲过了,从来不喜欢睡懒觉的小姑娘竟然整个早上没有动静。
路瓦大妈赶紧三步并两步,下到船舱里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弗朗索沃留在甲板上,两条胳膊无力地晃动着,就像胸口被木板猛烈地撞击了似的,透不过气来。
这下完了!
妻子记起了维克多,她是去带他上来,马上就得上分局长办公室去了。
但是不,路瓦大妈独自一个人回来了,她笑着,用手势招呼他过去。
“快来看看呀,真是太有趣了!”
这个老实人不明白妻子怎么会突然变得这么高兴,他像木头人似的跟着她,激动得两条腿都僵直了。
两个孩子穿着衬衣,光着脚,并排坐在床沿上。
他们拿到了汤碗,母亲起床后把汤碗放在了伸出小胳膊就能够着的地方。
两张嘴共用一把勺子,他们就像一个窝里的小鸟一样轮流喂食。科拉丽平日总不肯好好喝汤,现在却乖乖地朝勺子伸出了小嘴。
他们的眼睛、耳朵上确实粘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