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虚空-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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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鹰心中一动,心忖那轻微的足声,必是犬只踏地的声音,这时步声愈来愈大,朝自己的方向迫来,他急忙运功收起全身热力,封闭毛管,阻止体气外泄。
人犬在楼下梭巡了一会,然後离开。
传鹰连犬儿灵敏胜人的触觉,都被他瞒过,即管这个搜索计划的设计者卓和,也始料不及,难怪各方面搜寻传鹰的努力,均告失败。
他其实一直潜伏在镇远大道一户人家废弃了的阁楼内,他十日修行,既不需要一般人家日常饮食起居,自然如在人间消失了一样。
这时已是午时,离明天的决斗,刚好是十二个时辰。
传鹰盘膝坐起,眼光四围巡视,见到墙角有件酸枝木的大灯台柱,通体紫红,木质紧实之极,灯台的柱身粗大,长有五尺,传鹰大喜,拿到手中一掂,十分沉重。
传鹰脑海灵光一现,拔出背上自己名震天下的厚背长刀,仔细打量灯台的柱体,如此好一会儿後,开始批削起来。
他的精神和刃锋,结成一体,每一落刃的角度、轾重、快慢,无不极为讲究,直接影响到他的要求。
这便如一个写画的大师,意到笔到,始能成其无上的作品。何时停,何时止,则乃属天然之事,时至自知。
他的现在,他的世界,只腾下手上这条不断因自己落刀而变化的木棍,他迈进创作的狂热天地裹。
与高典静的爱恨交缠。
祁碧芍和自己的分歧和矛盾。
思汉飞那未完成的决斗。
田过客为救自己而身亡。
碧空晴豪情仗义。
祝夫人雨夜热恋…
还有,就是那即将来临,与蒙古第一高手蒙赤行的决斗。
这一切一切,都不属於“现在”这一刻。
都是无关痛痒,不须一顾。
传鹰进入了彻底“忘我”的精神境界。
天地只剩下刀锋和木柱。
第九章 决战长街
七月十五日,巳时。
乌云密布,雷暴将至。
地惨天愁。
一队又一队蒙古大汗辖下的近卫兵团,步至镇远大道的附近,把原本站岗的蒙兵,换了过来,使封锁更为严密。
巡逻大道上的人犬,陆续撤出,站岗於高处的箭手,同时撤离了可俯视大道的要点。
大道内静如鬼域。
思汉飞与卓和两人,站在镇远大道东端的入口,监察蒙人的撤退,卓和微笑道:“我特别吩咐了每一个千人队的负责人,一定要替自己点齐部下,以免有人禁不住好奇,私下匿藏起来,偷窥这使天下动心的龙争虎斗。”
思汉飞不禁莞尔:“卓指挥的顾虑未尝无理,甚至连本王也心动得很。”
两人相视大笑起来。
卓和望往这长约两里的大街,因中间略呈弯曲,所以到里许处时,视线受阻,在这可见的距离内,人迹全无,景象诡异之至。
卓和道:“可惜我们不能亲自在旁目睹这场龙争虎斗,确属憾事。”
思汉飞苦笑道:“今次我上大都,亦曾亲自向大汗询问此事,大汗答这是蒙赤行的要求,他虽然不同意,但只好答应。”
原来蒙赤行在蒙古帝国地位超然,此人之所以扶助蒙古,建立帝国,全因为当年成吉思汗有大恩於其家族,所以一直以来,蒙赤行都担任蒙古大汗的贴身护卫,而对一般事务,他完全袖手不理,只有高手来犯,他才挺身杀敌。
几十年来,折在他手下的中外高手,难以数计。
号角声传入两人的耳内,一队全身黑甲的蒙古骑兵,远远走来,後面是一辆黑色大马车,车边滚金,甚为惹人注目,再後是一队骑兵,声势浩大,直向思、卓两人立身处驰来。
思汉飞道:“蒙赤行来了!”
时近午时,雷暴将至。
马队来到了街口,骑士们一收马缰,整队人马停了下来。
众人眼前一花,一个身形高大神武的黑衣人,卓立在思、卓两人之前。
四周传来“噗”、“噗”之声,原来在附近的蒙古兵,全体俯伏在地,对他们来说,蒙赤行并不是一个人,而是神。
思汉飞和卓和都是身材高大的壮汉,蒙赤行比他们却还要高出半个头,沉稳如高山峻岳,他肤色白晰,乍看有如一尊水晶雕成的神像,超越了世上众生的美态,一对眼睛带着深湖水般的蓝色,像是黑夜裹的两粒宝玉,不动时,似乎全无生命,闪动时,精光四射,胜过天上最亮的星星。鼻粱高挺,嘴唇棱角分明,显示出过人的坚毅和决断。
黑衣白肤,对比强烈。
蒙赤行整个人充满了一种魔异的魅力,使人心胆俱寒。
卓和有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虽然蒙赤行站在他身前六尺之地,他却完全感觉不到他的存在,这即是说,假设他闭上了眼睛,会彻底地不知道蒙赤行正在他身旁。
卓和一阵心悸,要知他们这等级数的高手,巳培养出一种接近第六感的触觉,尽管毫无痕迹,但只须有人接近,心灵即现警兆,这一套完全不能用在蒙赤行的身上。
这和阴癸派掌门血手厉工刚好强烈的对比,他整个人浑身发射出阴寒之气,令你不断去抗拒和惊怕,不断提醒你他的存在。传鹰却又完全不同,灵活变化,无迹可寻,使人无从掌握。
一个利如刀刃的声音道:“汉飞、卓兄,别来无恙。”
蒙赤行一向被蒙古皇室尊之为师,所以直呼思汉飞之名而不讳。
思汉飞和卓和齐齐施礼。
思汉飞道:“蒙老师确是信人,但传鹰却仍未抵达此地。”
他建立了一个通讯网,笼罩了周围方圆五十里之地,传鹰只要出现,他会立即知晓,现在已近午时,如若传鹰还在五十里外,迟到是必然了。
蒙赤行抬头望天道:“雷雨即至,我感觉到空中的电流。”
思汉飞和卓和一齐愕然,感到自己在这武道的巨人之前,是那样的渺少和微不足道。
蒙赤行透明如白玉的睑庞上,发出一片光辉,在这阴沉的天色下,更觉诡异。
蒙赤行缓缓望向整条如同鬼域的长街,眼中精芒暴射,柔声道:“他早来了!”
传鹰停止了批削的动作,木柱变成了一枝似刀非刀,似矛非矛,似剑非剑的奇怪武器,似是依循某一节奏和规律,但变化中包含了变化,直中有曲,弯中有圆,使人完全无法捉摸它的用途。
传鹰左看右看,显得极为满意。
就在这时,羊角声起,刚好是午时了。
在这决斗前的一刹那,一种至静至极的灵觉从他的脑海深处升了上来,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安静和快乐。
在这废置杂物的阁楼内,他首先听到了自己的呼吸声、心跳声、血脉流动的声音、地洞里老鼠移动的声音、木梁内的虫声。
灵台清明晶透,四周环境内每一个声音,由呼吸的风声,以至微不可闻虫蚁爬行的响声,他均在同一时间内感到和听到。
通常一般人的感觉,一时间内只可集中在一个目标上,例如我们集中精神去听流水声时,自然忽略了风声,反之亦然,像传鹰这样同一时间内,同时听到种种不同性质的声响,已是一种超越平常感官的超感觉。
他不止听到声音,同时更感到各种不同类形的生命和他们的活力。
便在这一刻,他接触到一股庞大无匹的精神力量。
假设八师巴是一个静止的深潭,这便是冲天而起、无坚不摧的龙卷风暴,乍看似静止不动,却潜藏了惊人的强力。
蒙赤行逐渐接近。
传鹰一紧手上的奇怪武器,长啸一声,“轰”然一声震天巨响,硬生生撞破侧墙,带起漫天碎石尘土,打横跃落街心,双手齐胸举起乌紫色的木器,作三十度倾斜向上,遥指五丈许外的黑衣人。
蒙赤行孤峰耸峙,负手而立。
两人眼中锋芒毕露,等同神兵宝刃,在虚空中交锋。
长空黑云疾走,地暗天昏。
暴风雨即将来临前的狂风,刮起长街满天尘土,可是两人衣衫寂然不动,有如两尊石制的神人。
传鹰一生中,从未见过任何人的眼神,及得上蒙赤行一半的锐利,惊人的地方,更在於其眼光形如实质,像一个千斤重锤,从自己的眼中透入,一下又一下地,重重敲在传鹰心灵的深处。
他突然呼吸不畅,心内惊悸,全身似欲软化,一种软弱绝望的感觉蔓延全身,觉得面对的这敌手,是个全无办法击倒的巨人。
天空一下闷雷,响彻远方的天际。
传鹰受自然界的感召,自己便似在宇宙的中心,脑中念头急转,胜还是败,败亦是胜,两者浑成一体,无分彼此。
战神图录一幅一幅呈现前,霎时间整个人的精神,与万化冥合,重归自然,刚才被蒙赤行击开那丝心灵空隙,转瞬间缝合无间,达到天人合一的境界。
蒙赤行心下讶异,刚才他施以精神转化的力量,令对手心灵深受重压,在其脑海内种下必败的种子,但对方却与一股庞大无匹的力量合为一体,竟使自己徒劳无功。
蒙赤行不惧反喜,这样的敌手岂是易求。
蒙赤行道:“传兄手中之器,方圆曲直尖,生克相乘,巳尽天地数理,使蒙某不知如何入手,快哉,快哉!”仰天长笑起来。
大笑声中,不待传鹰答话,蒙赤行缓缓左转,撞破了一道紧闭的大门,走进左侧的一所民房去,只留下一个人形的破洞。
就像一般人走进一道敞开的大门一样,行云流水,没有丝亳阻延和迟滞。
传鹰全神贯注,蒙赤行每一个动作,由转身、破门以至大笑、眼神,腰脚肘膊的配合,都不放过,只见其动作与动作间,浑然天成,使人亳无可乘之隙。
传鹰运集全身功力,本已如箭在弦,伺机而发,可是蒙赤行全无破绽,那蓄满的一击,始终不能击出,登时心口一片烦躁,难过之极,大喝一声,猛然吐出一口鲜血。
蒙赤行一招未出,传鹰便先受伤。
传鹰鲜血吐出,胸前一松,回复畅顺,现在当务之急,是要找出隐入屋内的蒙赤行下一步的行动。
传鹰收摄心神,专心一志,通过心灵感应,搜索魔宗蒙赤行的踪迹,这一专注之下,四周二十丈方圆内,连虫蚁触地的声音都成网内的鱼儿,没有一点漏出去,唯独感应不到蒙赤行的存在。
在传鹰超感官的监察下,只有一个可能性,就是蒙赤行形神俱灭,再不存在於天地之间,真实的情形当然不会是这样。
正如传鹰闭起全身毛管,收起全身精气,停止了呼吸,以致蒙军的巡犬不能发现他的存在一样,蒙赤行的心灵和精神,亦到了一个可以躲开传鹰触感的层次。
蒙赤行居然彻底消失。
长街上烈风愈吹愈起劲,漫天尘土飞扬,电光不时闪烁天边。
天地忽明忽暗。
无穷无尽的大街,不见一人,似乎只剩下传鹰一人独存。
主动之势巳失,他站在街心,手上握著那木制的兵器,和那